24.入v三合一
婢女蕎兒裝作委屈的樣子, 在一旁囁嚅著:「大司馬,您不知道,方才褚雲本來答應了給我們家小姐送帕子,可是她回頭又將小姐倖幸苦苦綉好的帕子給扔進了水池裡, 明知道小姐仰慕隱公子,還偷偷與他在廚房見面, 又恰巧被小姐撞見了。」
「蕎兒, 不許亂說話,雲兒不是這樣的人。」尉遲蕤打量著男子的神情, 目光閃爍,生怕被他看穿自己的謊言。
蕎兒並沒有因此而停止說下去, 她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女,又在一旁添油加醋著:「可小姐,您身子本就不太好, 是受不得氣的,褚雲應該知道這一點。」
「去將褚雲找來,我有話問她。」在尉遲善的眼裡尉遲蕤善良純真, 不食人間煙火,他更不信自己的親妹妹會撒謊騙人, 此刻他的眼中已有了幾分怒意。
不多時,褚雲便被兩個僕人帶了上來, 她看著床榻上有些心虛的尉遲蕤有些失神, 又將目光移到面若冰霜的尉遲善身上, 看著他陰沉著臉, 她的心中便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大司馬深夜找我來有何事?」
「你可知道蕤兒方才暈倒了?」尉遲善目光深邃,有些不可逼視的威嚴。
可褚雲壓根就不吃他一套,反而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她病倒了?晨起還好好的。」
此時的尉遲善面上的神情更是陰沉,就聲音也變得凌厲起來,「你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嗎?」
「奴婢不知,還請大司馬明示。」褚雲一底愣了下,若是說僅僅是為了不幫她送手絹之事倒也不至於,莫非這個尉遲蕤心眼兒比針尖還小?
「大哥,你別怪雲兒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考慮到她的感受。」不知道什麼時候尉遲蕤已經下了床,纖弱的身子如同一片輕薄的羽毛,隨時都會倒下,這般可憐的模樣恐怕換作誰都沒辦法不心疼。
「蕤兒小姐,如果因為手絹的事,您大可不必同我置氣,我只是一個奴婢,你同我生氣有損你大家小姐的風範,實在是不值當。」不知為何,褚雲就是想揭穿她偽善的樣子,如此嬌弱的女子竟然有這樣重的心思,難怪應了古人所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越美的東西,果然是越傷人的。
「我同大哥說了都是我的不是,你為何還要咄咄逼人呢?」尉遲蕤用帕子掩著嘴輕咳起來,白皙的面龐也微微泛起了潮紅。
「事實的真相您心裡清楚,你是小姐又身子不好我不想同你爭,我與明崇隱也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小姐若想傳達什麼還是自己去的好。」褚雲看著她不禁冷笑,果真就因為一塊手絹,就變了一副嘴臉。
「大哥,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要相信我,我真的視雲兒為姐妹。」尉遲蕤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又因害怕而不安起來,話剛說完險些摔倒在地。
好在尉遲善和蕎兒一同扶起了她,「小姐,小姐~」
「褚雲,你給我跪到外面去,沒有我的允許今夜不準回房睡。」尉遲善目光冰冷,一把將尉遲蕤橫抱起來,將褚雲撞倒在地。
她什麼樣的屈辱不曾受過,她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自己方才蹭在桌角上手臂傷口的血擦乾,跪到了千步長廊上。或許是老天也和她過不去,頃刻間,風雲突變,豆大的雨滴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打了個哆嗦,淋到身上只覺得生疼。
芷煙閣,尉遲善在門外不停地來回走動著,直到明崇隱搭完脈從屋裡出來,「小姐她究竟怎麼了?」
「大司馬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明崇隱嘴角掛著一抹淡笑,臉上的情緒分外平靜。
尉遲善接話道:「自然是真話!」
「小姐她無礙。」明崇隱隨性地坐下身,淺酌了一口茶水。
「她方才都昏倒了,怎會無礙?」尉遲善茫然地看了一眼躺在內屋的少女。
看著身側一點點流逝的漏刻,明崇隱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說道:「在下有個問題想問大司馬。」
尉遲善道:「你說。」
「尉遲蕤是大司馬何人?」明崇隱沒有看他,只是暗暗地走到了窗前,雨滴打在鳳尾竹上的聲音清脆悅耳。
「你這是何問題,她是我妹妹。」尉遲善不解地看著他,這或許是他聽過最可笑的問題。
「她是你的妹妹,而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你可以疼她愛護她,讓她用世間最好的東西,可是褚雲呢?若她也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哥哥或者親人,知道她受欺負、被冤枉,甚至深夜跪在冰冷的雨中,那她的親人會如何對待?她與蕤兒小姐相差的不過就是一個疼惜她的哥哥罷了。」明崇隱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望著千步長廊那個瘦小的身影,負手走上前說道:「所以今日是她的生辰,你能否聽她辯解兩句?」
尉遲善恍然明白過來,「今日是她的生辰?」
他改變了褚雲的一生,從青樓到尉遲府,她從高貴的公主變為了一個低賤如泥的奴婢,尉遲善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又為何對她起了惻隱之心?他甚至不知這是同情還是動心。
千步廊並不能抵擋風雨,少女全身濕透了,聽到腳步聲,緩緩地抬起頭,「大司馬來做什麼?」
尉遲善將長袍解下,替她遮擋著風雨,問道:「你可怨我?」
雨滴順著墨發流了下來,褚雲倔強地咬了咬嘴唇,搖頭道:「不怨。」
「當真不怨?」尉遲善蹲下身,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褚雲語氣冰涼:「您是主子我是奴婢。」
「我從未將你視為奴婢,你也可以不將我視為大司馬。」尉遲善伸出手,靜靜地等著她的回應。
褚雲有些局促地伸出手,她對感情一無所知,她不知道這是否是許諾,但她知道他有能力保護自己,成為她的依靠,「可不可以答應我,永遠不要放手?」
「我答應你,只要你需要,它便為你而存在。」冰涼的指尖放在他的手掌上,青澀不敢有絲毫逾矩。
不遠處,男子煢煢孑立,目視著雨下一男一女的身影,他的笑容一點點凝固,琥珀般的雙瞳帶著幾分陰冷的味道。
隨行的隊伍如一條游龍,穿過街道又經過了人煙稀少的樹林,天氣炎熱,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魏國福擦了擦汗水,上前說道:「聖上,這是西域進貢的葡萄酒,最有解暑的功效,您趕了那麼多路一定乏了,不如停下來稍作歇息再趕路。」
接過酒,褚秀微微點頭:「也好。」
隊伍停下,明崇隱下了馬,向褚雲遞上水囊,說道:「喝點水吧。」
褚雲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輕笑道「無事獻殷勤,裡面該不會下了毒吧?」
「那你不要喝了。」明崇隱二話不說便要去搶走她手中的水囊,面前上的表情更是令人難以捉摸。
見他沉默不語,褚雲猛灌了一口水,笑眯眯地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怎麼如此小心眼?」
喝完了水,褚雲便坐在樹下休息,不知為何,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手腳也愈發無力,只聽到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你怎麼了?」
「我的頭怎麼昏昏沉沉的?」褚雲揉著眉心,強迫自己看清眼前的事物,卻無濟於事,面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歇息了約莫一柱、香的功夫,褚秀揭開車簾對尉遲善說的:「表哥,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隊伍繼續前行,明崇隱策馬趕到了隊伍的前頭,神情分外凝重,「大司馬,褚雲不見了。」
「你說什麼?」尉遲善聞言,一把拉住了韁繩。
明崇隱解釋道:「方才她還騎馬跟在我身側,一晃眼便不見了,此處荒無人煙,她又容易不識路,想必同上次一樣迷路了。」
「你跟著聖上,若她問起就說我有急事去處理一下,最遲明日必趕到北麓宮。」這裡荒山野嶺,她又是個柔弱的女子,遇到毒蛇猛獸又如何能應對,尉遲善調轉了馬頭,不假思索地向林中飛奔而去。
夜幕籠罩著大地,褚雲這才醒了過來,她環顧了一眼漆黑的四周,呢喃道:「我這是在哪兒?」她恍然想起自己還在白天的這片樹林中,只是隊伍早已不在了,她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昏倒地,她站起身高喊著:「明崇隱。」
驀地,她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褚雲大喜:「尉遲善?」
叢林之中閃過了一道黑影,但褚雲始終沒有發現,直到草叢裡發出窸窣的聲響,她才回過身望去,只見一個龐然大物正露出了兇狠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後退了幾步不想引起它的注意,那傢伙竟然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只好撒腿跑起來,「救命!」
男子發現有人沖了過來,連忙策馬,錯愕地問道:「發生何事了?」
褚雲身形微顫,指著身後說道:「有老虎,前面有老虎。」
「快上馬!」尉遲善伸出手,一把將她拉上了馬,他輕嘆道:「這林子很快便會起霧,到時更難分辨方向。」
「你可見頭頂最亮的那顆星星,那是北極星,所在的方位便是正北方向,只要朝著那個方向就能到北麓宮了。」褚雲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星,想當年自己所學的東西再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如今只希望能儘快走出這片林子。
夜風微涼,尉遲善的聲音又突然響起:「明崇隱不是說你不識路嗎?」
「我那只是裝的,在匯春樓的這些年,我極少與人說話,所以常懼黑暗,害怕寂靜而讓人窒息的感覺。」以往的褚雲從來不怕黑,只是身處青樓時只覺得孤獨無依,漸漸地她開始討厭黑暗,懼怕黑夜的冷漠和寂寥。
良久,尉遲善才回話道:「所以你久而久之心裡對黑夜有一種以身俱來的畏懼。」
「是。」男子的肩膀分外寬闊強健,褚雲就像一根纖細的藤蔓,只想依偎在面前這棵大樹身上。他曾經是馳騁沙場的大將軍,而如今為她一人遮風擋雨,他不僅是褚國堅不可摧的城牆,這一刻也屬於自己。
馬速越來越弱,褚雲回過身,看著飛馳而來的猛虎,驚恐道:「它追上來了!」
面前的男子身體搖搖欲墜,褚雲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尉遲善,你怎麼了?」
尉遲善強忍著疼痛,說道:「沒事,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的。」
褚雲伸出手,觸碰到了他的額頭,驚道:「可是你的額頭都是汗。」
馬兒似乎被猛虎的追趕受了極大的驚訝,又失去的主人的控制,到處亂竄著,二人被甩下了馬,一同滾落到了小丘下面。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躲過了猛虎的追趕,褚雲揉了揉摔疼的手臂,看了一眼身邊躺著的昏睡中的男子,「尉遲善,你沒事吧?」
隊伍向原來的地方折回,褚秀穿著鵝黃色的斗篷緩緩下了車,命令道:「你們替朕進去搜,務必要保證表哥平安無事。」
魏國福神色緊張地看著褚秀,勸道:「聖上,前面有猛虎出沒,為了您的安全您還是在外面等消息的好。」
遠處,又傳來了猛虎如洪鐘一般地嘶吼,眾人反應過來,聽到魏國福喊道:「保護聖上!」
就說話的功夫,長箭在男子手中如流星一般向林中勢不可擋地飛去,月牙色的長袍被長風吹起,他鐘靈毓秀的身姿讓人不捨得眨眼,褚秀在一旁拍手道:「好箭法。」
她走上前望著熟悉的面容目光炯炯,又問:「朕好像認得你,你叫什麼名字?」
還未問完,一個侍衛便上來稟報道:「聖上,找到大司馬了。」
「表哥他怎麼了?」褚秀望著侍衛抬上來昏迷不醒的男子,又看了一眼跪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的褚雲,問道:「是你這個女人害表哥受傷了?」
見無人回應,褚秀心中滿是忿怒,命令道:「來人啊,將她拖下去把頭砍下來。」
明崇隱走上前,說道:「聖上,大司馬的病在下能治,只是不得再拖下去,等他醒了你再處置這名女子不遲。」
褚秀一聽便有些認同地點點頭,「也好,那你趕快救他,治好了朕重重賞你。」
第二日,尉遲善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了馬車之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不動神色的明崇隱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明崇隱將葯放在他身側,淡淡地回道:「是聖上聽聞林中有猛虎出沒,不顧反對執意要來救你。」
昨日與褚雲一同墜馬,尉遲善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問道:「那褚雲呢?」
「聖上正要下旨處決她。」明崇隱面不改色,似乎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尉遲善想也不想地下了馬車,「我去勸聖上。」
明崇隱站在他的身後,說道:「大司馬,聖上對您的心思您是一清二楚,若你此時衝出去,她見你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以聖上的性子,恐怕褚雲不會再有活路了。」
「那我們就要眼睜睜看著她被處死。」尉遲善胸口一陣疼痛,轉過頭看著他。
明崇隱似笑非笑地說道:「我有一計,只是不知大司馬能否情願。」
「你說。」
「聖上並沒有見過尉遲蕤,只要你同她說褚雲是你的親生妹妹,她定然會愛屋及烏放過褚雲,說不定還會封她做個郡主。」此計就打消褚秀心中的懷疑,不僅可以保住褚雲,還會因禍得福。
「那蕤兒怎麼辦?」尉遲善神情有些猶豫,若她成為了自己的妹妹,就必然不能再產生其他的感情,而尉遲蕤也成為了活在黑暗底下的女子。
「是褚雲的生死重要,還是尉遲蕤的身份重要,大司馬您自己好生掂量。」明崇隱笑意深邃,湊上前輕聲地問道:「您想看著她死嗎?」
「聖上早晚會發現蕤兒的存在。」若是隱瞞著褚秀,那便是欺君之罪,到時尉遲蕤必然會受到牽連。
「那您是否想讓聖上發現,您對她並非忠心耿耿,甚至救下了萬貴妃的女兒,到時,意圖謀反。」明崇隱嘴角微微揚起,目似寒星一般陰冷。
「你怎麼知道!」尉遲善防備地看著他,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竟然會被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說出來,但此時秘密在他手中,他豈能輕言妄動?
明崇隱冷笑道:「您不要問我怎麼知道,您只要知道我是唯一能幫您之人,若褚雲成了你的妹妹,那過往之事便就此雪藏起來,無人再會追究,褚雲也不會記起過往種種,等登上至高無上的寶座,別說是一個褚雲,就是十個,也無人會攔著你。」
「你為何要幫我?」尉遲善半眯著眼打量著他,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卻無端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又能對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必然不是簡單之人。
「在下只想謀個一官半職,還有勞大司馬照拂。」他的理由分外簡單,也是再平常不過的想法。
可就是因為這點,才讓尉遲善隱隱不安,他不得不對他有所防備。
聽了尉遲善的解釋,褚秀狐疑地看了一眼褚雲,又試探性地問:「表哥,你說這女的是你的妹妹?」
尉遲善神情自若,應道:「是,她名尉遲雲,是微臣的親生妹妹。」
「你當真是她的妹妹?」褚秀打量著她,目光露出了一點點喜色,走上前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看著尉遲善的眼神,褚云為了保住性命,只好點頭:「回聖上,是~」
「原來是素未蒙面的表姐,那表哥你早該引薦!我上次還誤將她視為表哥的婢女,處罰了她。」褚秀拉著她的手,語氣分外親昵:「雲兒不會為此而生朕的氣吧?」
「怎會,聖上是九五至尊。」褚雲不卑不亢,臉上卻也沒有任何的情緒。
孩子氣的褚秀拉著她的胳膊晃來晃去,「表姐,朕對你相見恨晚,今日就留在太和殿好不好,我帶你去看有意思的東西。」
褚雲作禮道:「小女遵旨。」
太和殿後,恰巧有個練箭場,褚雲得到恩准便去了那處練習箭術,她用餘光瞥到了站在樹下的男子,只見箭矢離開了弓箭向白圈處飛去,明崇隱勾起了唇角,徐徐向她走來,說道:「練了那麼久的箭術,終究還是沒有一點進步。」
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褚雲直視著他,冷道:「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
「我明白了,方才這箭是故意射給我瞧的,這話中之意也是針對我的。」明崇隱淺笑著走上前,目光定格在她的手上,問道:「你這玉韘倒是精緻,是尉遲善送你的?」
褚雲避開了他的手,分外冷漠,「與你何干?」
「你現在的名字叫做尉遲雲,尉遲善的妹妹。」明崇隱卻並不放在心上,他繞到了褚雲的身後,取出一支箭矢,只聽「嗖」一聲,長箭正中了靶心。
看著箭靶上的箭矢,褚雲怒目相向,質問道:「你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讓他沒有機會同你在一起。」明崇隱的舉止言語雖然輕佻,但看得出他並非輕浮放蕩之人。
「不,我不信你做那麼多就只是為了這個,你還是想復仇,你要報復的不是陸常正而是太后。」她想起了之前那番話,罪魁禍首是太后,褚雲心想他要對付的恐怕只有太后。
「怎麼就被你猜中了?」明崇隱不禁失笑,四周安靜的可怕,他的雙眸漸漸陰沉下來,俯下身在她耳邊低喃道:「呵呵,你還真是會異想天開,你為何不說我的目的是整個褚國?」
就在褚雲抬腿想走時,褚秀已站在了二人的身後,用詫異地目光盯著二人,「表姐,你二人在說什麼,可否說給朕聽聽?」
「參見聖上,微臣同雲兒小姐在談論要給聖上做什麼茶點。」回眸時,明崇隱換了另一種神情面對著褚秀,他絕不會讓旁人看出半分端倪。
褚秀一聽,便回想起了那日之事,欣喜道:「哦,對,朕想起來了,你那日做的棗泥糕很是好吃,一會你在做些給朕好不好?」
「那是自然,只是我一人忙不過來,需要小姐的幫忙。」明崇隱知道只要將聖上搬出來,她定然不會拒絕。
果真如此,在褚雲想開口拒絕時,褚秀的一句話就此打消了她所有的念頭,「表姐不會不願吧?」
聖上金口玉言,那褚云為了這條小命只好事事遵從,明崇隱帶著他來到了還未建成的宮殿後頭,這處像是極少有人來。正因這樣,兩側才種滿了各式的植物,褚雲以為他又在耍弄自己,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跑到這來給聖上做什麼茶點?」
「你聞到了嗎?」陽光下,明崇隱的側顏美得令人窒息,這世間有這樣俊美的男子,就算是妲己在世也不及他一般的妖媚吧,即使是禍國也是值得的。
沒想到褚雲在這看到了極為少見的茉莉花,她見明崇隱正小心翼翼地採摘著,褚雲走上前問道:「你采這些茉莉花做什麼?」
「我打算做茉香蜜豆花枝片給聖上吃。」明崇隱淡淡地笑著,卻比這茉莉的香味更醉人。
是什麼樣人才能讓眼前的男子如此用心,那個人是當今的聖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褚雲如今是有幾分明白了,「你還真是用心良苦。」
「你這是吃醋了?」明崇隱看著她怏怏不樂的神情,疑惑地凝視著她。
褚雲只當他又是玩笑話,撇開了頭,沉聲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別忘了此行的目的。」
「放心,我明崇隱向來是個言而有信之人。」他明白褚雲所指的是什麼,不管尉遲蕤對她如何,她從來不會有半點私心,這也是明崇隱最欣賞他的一點,也是他所不能做到的一點,少女就像一張乾淨的白紙,只是一點一點被生存所迫,不得不想著未雨綢繆在這裡生存下去。而他又何嘗不是,他的存在本就不是一場偶然。
褚雲暗暗地點點頭,說道:「那便好。」
此處沒有尚食局,所以褚雲只好與明崇隱去御廚房做些褚秀愛吃的茶點,一切準備妥當后,她親自拎著食盒趕往了太和宮,「聖上在太和宮嗎?」
宮婢笑盈盈地回答道:「聖上在雅竹軒呢。」
於是褚雲只好到了雅竹軒,尉遲善果然說的一點未錯,當今聖上玩物喪志,聽了北陽王的話專門請了玩偶師教她怎麼製作布偶,她一進屋內褚秀便興高采烈地牽著她的手,帶著幾分炫耀的口氣同她說道:「表姐,你看我們在做布偶,北陽王專門從外面請了一個布偶師教我做布偶。」
有時候褚雲會覺得她還只是個孩子,可有時候褚雲又覺得她已經十五歲了也該分得清是非黑白,可是她卻總是不以那些荒唐之事為恥,反而以那些事情為榮。
褚雲剛坐了下來,就見到魏國福火急火燎地向需內屋跑來,「聖上,那宮女方才羞憤難當,跳井自盡了!」
「不就剪幾根頭髮做布偶嗎?她怎麼這麼小心眼跳井自殺了。」褚秀瞬間花容失色,她本想用幾個婢女的頭髮做布偶玩,沒想到那些婢女為了頭髮跪地請求饒恕,在她看來這也算什麼大事,便以為她們想違抗聖令,強制地將那些宮女的頭髮剪下來,可是沒想到那個宮女竟然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想不開,褚秀看著手中的布偶瞬間沒有了興緻。她走到了紫檀木的書桌前,邊來著食盒邊問道:「表姐,我們別理她,你們做了什麼好吃的?」
見她拿出了幾塊糕點津津有味地品嘗著,而站在一旁的褚雲卻渾身不是滋味,這時,褚秀伸出了手,將糕點遞給了她,她卻沒有伸手去拿反而直截了當地拒絕道:「聖上,小女吃不下。」
而這一次,褚秀並沒有發怒,她思索了許久,又問道:「魏國福,那女人方才可有辱罵朕?」
「這~」魏國福了解褚秀的脾性,更是不敢開口將真相告訴她。
褚秀見他吞吞吐吐面色大變,怒斥道:「到底有沒有?」
魏國福點點頭,雖然未說清楚看他的神情卻也能感受到,褚秀沉默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麼絕妙的辦法,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說道:「你去將她的屍體拖出來,嚴刑拷打!」
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錯,還要將死者鞭屍,褚雲從未遇到過向這麼殘忍的場面,她勸說道:「聖上,這人已經死了,再逼問也問不出什麼緣由,您還是消消氣吧。」
聽了她的話,褚秀的面上有幾分不悅,「表姐,朕不過就是剪了她的頭髮,她竟然罵朕。」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您剪了她的頭髮,那是比殺了她還嚴重啊。」連褚雲都懂的道理,古人將發須看的比什麼都重,去剪髮無疑對她們來說是奇恥大辱,本來做一個卑賤低人一等的奴婢就要屈居人下,還要受這樣的□□,雖然褚雲不能夠感同身受,但是多少還是有些能理解的。
褚雲艴然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聲音顯然比方才高了一些:「表姐,你也認為我有錯?」
褚雲不知道是否能在說下去,畢竟伴君如伴虎,她能將你捧到天上去,也能將你狠狠地摔下地上,下場或許比那些宮女還要悲慘。這時,男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聖上說的沒有錯,如果僅僅因為剪了頭髮而尋死覓活,那活在這個世界上確實不值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只是前人的思想,而我們活著應該向前看才是。」
雖然明崇隱說的話表面上冰冷無情,但是他也是在為褚雲解圍,畢竟她初到皇宮不了解帝王,難免惹得聖上不高興,有多少人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招來殺身之禍。更何況這份恩惠來自於尉遲善,褚秀如果不是看他的份上網開一面,根本不會將褚雲放在眼裡,所以她更應該事事小心。
「朕就是這樣想的,明崇隱,你真是太了解朕了。」褚秀因為他的一句話瞬間眉開眼笑起來,她大大咧咧地拉著他的手,說道:「我們一起做布偶好不好?」
一直到了晚上,褚秀才肯放了明崇隱和褚雲回去睡覺,二人出了雅竹軒,褚雲不屑一顧地看著他,問道:「見風使舵,藉機接近聖上這一招用的可真好,可是你利用一個死人,不覺得很可恥嗎?」
「人不是我殺的,頭髮也不是我剪的,她的死與我無半點瓜葛,一個經不起風浪的船隻,註定是個失敗品,那就算留下來它也不會漂洋過海。」明崇隱不需要任何人懂他,他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曾有一刻想義無反顧地追上去,但他沒有,因為他明白自己不僅僅是明崇隱,他背負的太多。
深夜,褚秀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布偶的長髮捲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她胡亂地揮著手,卻什麼也抓不到,更沒有人救她,那種死亡的無助讓她壓抑到透不過氣來,「不要,救命……救命……」
終於從噩夢中醒來,宮女站在一旁問道:「聖上你怎麼了?」
褚秀看了一眼睡在綢緞對枕上的布偶,仍覺得心神不寧,她用手一揮,將布偶打在了地上,「布偶上的頭髮纏住朕的脖子了。」
宮女在一旁安慰道:「聖上許是做噩夢了。」
「朕沒有做噩夢,是這個布偶要殺朕。」褚秀驚恐地指著地上的布偶,沉浸在方才的夢中無法清醒。
魏國福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吩咐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將布偶拿出去燒了!」
「不,魏國福,你去將那個布偶師抓起來殺了,定然是他在布偶上下了咒語要害朕。」褚秀眼角掛著淚珠,神情有一絲慌亂,她急切地走下了龍榻,拉著魏國福的袖子說道:「不行,不行。你去將整個建康城的布偶師全抓起來!那樣他們就害不了朕了~」
魏國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也只好答應下來,「奴才這就辦。」
因為一個噩夢就要殺光城中所有的布偶師,若是先帝得知了這一切該有多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