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殺戮取樂
古色古香的紫檀木書桌前,男子披著綉著玄紋的青灰色長袍,目不轉睛地翻看著手中的書本。漏刻中的水不斷地流瀉著,直到秦戢走進來,「大司馬。」
「出什麼事了?」見到他慌張的樣子,尉遲善也猜到了幾分,應是宮中又有消息傳來,這幾日他都未能上朝,所以對宮中之事一無所知。
「聖上同北陽王在宣華宮中以毒蟲作樂。」秦戢亦是聽宮中的眼線傳來的消息,褚秀在宣華宮,用蠍子與蜈蚣等毒物,設了座蟲池以供玩樂,看著它們互相撕咬。
「北陽王性情暴戾,他的趣味必然古怪低俗。」尉遲善早就料想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這些古怪的主意定然也是北陽王出的。
「那……此事您就打算置之不理嗎?」秦戢只是擔憂這北陽王會有什麼想法,取樂褚秀,代替尉遲善的聖寵。
尉遲善淡淡地回道:「待明日身子好些,我便去面見聖上。」
「大司馬,您現在哪裡都不能去。」恰巧經過門口的褚雲聽到了二人的談話,她有些擔憂尉遲善的病情,畢竟此事因她而起,心中難免有些愧疚。
秦戢面色大變,走上前呵斥道:「大膽,你竟然敢站在門外偷聽。」
「奴婢不是有意要偷聽的,只是你二人說話門未關,雲兒正巧路過,便聽到了方才那句話,若您要治罪雲兒也毫無怨言。」褚雲走上前臉上卻沒絲毫悔意,反而說的極為理直氣壯。
尉遲善不怒反笑,在她的眼中彷彿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他拉了拉肩膀上的長袍,站起身問道:「你膽子跟誰學的,倒是越來越大了。」
「自然是和您學的,也是您□□的,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將軍,十七歲就上戰場斬殺突厥,所以您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是個貪生怕死之輩。」褚秀仰起頭,注視著那雙如寒星一般的眼眸。
通常尉遲善最拿她這點沒有法子,畢竟她總是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還總是說的有幾分道理。因為這幾日身子不適,也不同她拌嘴,到了亥時便睡下了。
這幾日都是褚雲細緻入微地照顧他,病情也漸漸好轉起來,只是晨起時練了一會劍,受了涼風,又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褚雲恰巧端著湯藥過來,目光炯炯地說道:「大司馬,您的病還沒有好,你必須好好獃在府中歇息。」
尉遲善挑眉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這麼說,你倒是成了這司徒府中的主子了。」
「雲兒怎敢呢?您快將葯喝了吧。」褚雲替他接過劍,又扶他到一旁坐下,隨手便將葯碗端給了他,看著他劍眉輕蹙極為猶豫的樣子,她不禁嘲笑道:「你該不會那麼大人了,還怕苦吧?」
尉遲善並未作答,沉默了半晌,又說道:「上戰場總是難以避免受傷,有的士兵中了刀傷,為了防止傷口感染,只能採用鐵烙止血的方法治療傷口。」
「所以…你身上的傷疤……」褚雲恍惚間又想起那日替尉遲善上藥,他身上好幾處刀疤都有鐵烙的痕迹,她不明白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究竟要忍受什麼樣的疼痛生生的將燒紅的鐵烙烙在傷口之上。
「這點傷不算什麼,要在戰爭中撿回一條命,一具完整的身軀已是不易。」尉遲善目光流轉,他的眼中似乎放映著血流成河的戰場,他端起了葯碗,隨之一口飲盡。
「若是這個世界不再狼煙四起,不再有人為了戰爭分離,那該有多好。」褚雲嘆了一口氣,又取出了一個用條帕子,裡頭放著幾顆蜜餞,眉眼一彎繼續說道:「吃顆蜜餞就不那麼苦了。」
「我又不是孩子。」尉遲善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女子,她的手依舊在他的唇邊,可他卻極為不自在地撇開頭。
褚雲仍舊在堅持著,「誰說只有孩子才可以吃蜜餞?」
這時,秦戢過來打破了二人微妙的氣氛,說道:「大司馬,聖上要去驪山狩獵,讓您明日伴駕隨行。」
尉遲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看了褚雲一眼,說道:「你隨我一同去吧。」
「我?見當今聖上?」褚雲想到前幾日褚秀將她關在井中,雖說好在有驚無險,但這樣的人更應該敬而遠之。
尉遲善的笑容爽朗而明亮,「有何不妥?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會怕起這事來?」
「只是前幾日聖上發難,才將我關在枯井之中,若明日看到我龍顏大怒再懲罰我……」褚雲的聲音越說越小,不論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有幾分后怕。
「你可信我?我不會讓你再受到一點傷害,甚至可以讓聖上對你青睞有加。」他的目光如寒鐵一般堅定。
「我信。」就是這樣的眼神,才讓褚雲心中有了安全感,他身姿偉岸,猶如一棵可以遮風擋雨的大樹,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倒下。
第二日,尉遲善便遵從褚秀的旨意伴駕隨行,此次一同前往驪山也是北陽王出的主意。
聖駕在驪山山角停下,褚秀身著鵝黃色圓領袍,頭戴龍紋金冠被宦官攙扶著走下了馬車,北陽王諂媚地走上前,只聽她說道:「褚陽,你今日說要說要讓朕見識最有趣的狩獵之術,到底這葫蘆里賣的是何葯?」
北陽王指著身後的囚車,頗為得意地說著:「這些都是犯了死刑的罪犯,死不足惜,若是他們能給聖上帶來些樂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褚秀聞言大喜,稱讚道:「北陽王,你真是聰明,竟然能想出這般痛快的法子。」
死囚被放出來,本以為可以謀取一條生路,只是褚秀卻騎著馬追趕著他們,以他們的速度又怎能跑得過馬?
一柱□□夫后,褚秀卻悻悻而歸,自己不擅長騎射,而這些囚犯躲在草叢或暗處根本就沒辦法找到,她騎著馬趕回了隊伍,對褚陽說道:「他們四處亂竄,朕根本無法發揮。」
褚陽靈機一動,隨即又想出了一個極為惡毒的主意,「那不如將他們的手腳砍去,或是剜去雙目,他們便不會亂跑了。」
褚秀聞言竟拍手叫好,「好主意!」
遠處女扮男裝的褚雲正與尉遲善站在一起,看著他們荒唐的舉動,錯愕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要用活人做獵物。」
「北陽王本就不是什麼善類,聖上如今正玩的開心,若是擾亂了她的興緻,必定會受到牽連。」尉遲善的語氣似乎早已將這些當作習以為常之事。
「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在這玩人命關天的遊戲?他們雖然都是死囚,也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去折磨他們,你就因為擔憂受到牽連坐視不理?」褚雲無法描述此刻心中的心情,她可以理解褚秀年紀尚小,不能明辨是非,只是殺人取樂這是何等的殘忍?
「你還不明白嗎?北陽王只是一根導火線,激發出了她心中另外一面,所以現在與其想著辦法去救他們,還不如除掉北陽王,這樣才是救更多人。」尉遲善目光深沉,他的眼神極為複雜,捉摸不定。
褚雲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才發現自己何其渺小,她在這就如同一隻螞蟻,渺若塵埃,隨時隨地都會被人輕易了結生命,「可是你不是她的表哥嗎?你不能看著她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尉遲善義形於色,字字鏗鏘:「我是她的表哥,可我更是褚國的大司馬,先皇將褚國和聖上託付給我,我就必須擔起這份責任,引導聖上做個聖帝明王。」
褚雲思索了半晌,似乎經過深思熟慮才開口問道:「可是若有一日她成為一個昏君呢?」
尉遲善目光凜然,說道:「那我也不絕不能看著褚國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褚國百姓有你這樣的大司馬,亦是萬民之福。」褚雲此刻對眼前的男子有了改觀,這樣一個正義凜然,憂國憂民的臣子才是褚國最幸運之事。
回到了司馬府,褚雲本想去廚房安排尉遲蕤的膳食,還未進門,便被一雙強勁有力的手一把拉了進去,她瞬間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明崇隱!」
她面帶怒意,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明崇隱攤了攤手,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我不想做什麼,只是想問問你尉遲蕤喜歡什麼口味的糕點,這個理由你一定不會拒絕。」
褚雲目光一寒,冷道:「若是要再這幫你打下手,為了蕤兒小姐我自然願意,但你要藉此機會接近我,那你休想。」
明崇隱不禁失笑,「怎麼,尉遲善的幾句話就將你哄的團團轉?他今日帶你去驪山,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就是帶你去看聖上狩獵吧。」
「那也與你無關,你不是要做糕點嗎?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褚雲見他越靠越近,面上又飛過了兩道紅暈。
可明崇隱反而笑容愈發深邃,雙手向她后腰的位置伸去,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可是男子卻沒有收手的意思,良久,只聽到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那麼緊張你坐在我的藥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