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狹路相逢

  小顧九月份參加的數模國賽出成績了, A市地區二等獎, 江流打電話過來說要請吃飯,大家一起慶祝慶祝,順便把老大和老二也叫上。


  當時林洋就站旁邊,顧燁然扭頭看著林洋, 似在詢問意見。


  「誰請客啊?」林洋問。


  「他請。」


  「讓帶家屬嗎?」


  「沒說不讓帶。」


  「那就給他個面子吧。」


  顧燁然對著手機,修養良好地吐了兩個字, 「好的」,然後頓了幾秒, 惜字如金地又吐了一個字, 「嗯」, 最後掛斷了電話。


  「老闆, 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林洋指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表情誇張,「這都快十點多了啊。你們寢那小四,深更半夜給有夫之夫打電話,他到底想幹嘛?」


  顧燁然被林洋的唱大戲演技給折服了, 愣著好幾秒沒說話。


  「別想了,他就是想泡你。」林洋摸著顧燁然的胸口說。


  顧燁然附和地點點頭,而後反應過來,又趕緊搖了搖頭。


  「我們顧少爺雖然落魄了, 但是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一點小恩小惠甭想收買我們, 想泡我們少爺, 沒門。」林洋把自己的淫手伸進了小顧的睡衣里,摸了又摸,「呀老闆,你心臟怎麼跳這麼快?」


  顧燁然笑了笑,配合著林洋的戲碼,「有點心動了。」


  「能理解,咱倆已經好久沒去過人均消費超過20塊錢的地方了。哎你們小四請吃啥啊?」


  「烤全羊。」


  「奢華啊,都是肉。老闆,咱咬咬牙,這回就讓他摸個手吧。」


  「他還說,吃完飯要送我一顆鑽石。」


  「多大的鑽石?」


  「鴿子蛋那麼大。」


  林洋迷離著眼,忍痛割愛,「到位,絕對到位。鑽石我給你收好,你就拿出吃奶的勁兒把褲子脫了,讓他丫摸一回。」


  顧燁然把林洋的咸豬手揪開,跟拎小雞似的把他拎到了床上,欺身而上。


  「老闆,這是你賣身前最後的施捨嗎?」林洋可憐巴巴地問。


  「對,專心點。」


  顧燁然麻利地脫掉林洋的衣服,親遍了全身,小小的地下車庫裡,一片哼哼唧唧的春語,小木床咯吱咯吱晃蕩不停……


  A市的夜晚,門外面就是呼呼的北風,家裡暖氣燒得正旺,林洋盤腿坐在床上給顧燁然朗誦心靈雞湯,現在這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工作。


  今天的故事是某位哥們從跑銷售干起,風雨無阻陪吃陪喝,最後平步青雲做上了部門經理的故事,哥們成功后不忘反饋社會,把自己的經歷寫了本小說。


  林洋現在讀的就是這本小說的電子版。


  顧燁然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子此刻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搓洗著他倆的衣服,本來已經夠可憐了,耳朵還得遭受強-奸,聽那些跟他倆八竿子打不著一撇的老雞湯。


  「說說吧,今天你有什麼啟發?」這是每天的問答環節。


  「男人得上進。」


  「錯,你剛才有沒有認真聽,這位哥們自打發跡后,人家的錢可全都交給了他媳婦。成功人士都這樣。」


  顧燁然甩甩手,站了起來。


  「你幹嘛啊?」林洋問。


  「我看看我錢包里還剩多少錢。」


  林洋咧嘴傻笑了下,跳下床,「洗完了嗎?我來投。」


  「你坐著,我一會兒就好了。」顧燁然捧著塑料盆去了衛生間。


  午夜十二點多鐘,林洋窩在他老公懷裡假模假式地畫著圈圈,嘴裡嘟囔著,「我可真幸福,有人幫洗衣服,有人陪-睡覺,怎麼好事都讓我給佔了啊。」


  顧燁然把林洋往懷裡箍了箍,吻上了這人剛打過洗髮水的頭髮,淡淡的橘子味兒。


  林洋眼珠子往上瞄,瞄到了顧燁然的下巴,「我這樣畫圈圈,你舒服嗎?」


  「舒服。」


  「我在電影里學的。」


  顧燁然笑了笑,逗著他玩,「沒穿衣服的那種電影啊?」


  林洋「咦」了聲,感慨道:「你學壞了。」他繼續畫著圈圈,嘴裡絮絮叨叨的,「我以前沒覺得我這麼饑渴,自打認識了你,我連學都不想上了,就想天天躺床上等著你吃我。哎你說,咱倆老這麼透支體力,會不會哪天縱慾過度直接猝死啊?」


  「別瞎說。」顧燁然捂住了林洋的嘴。


  「其實我一點都不怕死,反正你去哪兒我都黏著你。」林洋往顧燁然懷裡使勁鑽,「好了,我要睡覺了。」


  閉上眼,不過半分鐘林洋就睡著了,顧燁然摟緊了懷裡的人,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一如以往無數個夜晚。


  為了吃情敵這頓烤全羊,林洋特地跟人調了班,周四晚上一下課,他就奔著往校門口沖,他跟小顧約好了各自下課在那兒集合。


  雙手插兜,在校門口晃來晃去,聽完了三首歌,才算髮現了遠處迎面走來的四雙腿。


  真不是他吹,四雙腿里就數他老公的腿最直最長,整個人散發出一種T台模特的氣質。


  確認了目標,林洋沿著那條寬闊的林蔭道,徑直往前跑,越過無數同學,跑進了他的歡喜里。


  「小顧。」林洋剎住腳,撲進了顧燁然懷裡。


  顧燁然剛跟老大說話,沒看到林洋,這會兒被撲騰抱住,還真嚇了一跳。


  「等你好久了。」林洋仰著臉,故意撒嬌給江流看,氣死他。


  顧燁然把圍巾摘下給林洋圍上,包住他的手搓了又搓,「冷不冷?」


  「一點兒也不冷,就是有點兒餓。」


  江流無意欣賞這出恩愛戲碼,面無表情地說:「可以走了。」


  林洋自動站到顧燁然旁邊,跟著他們一齊往學校大門走。


  店名就叫J市烤全羊,從學校坐地鐵過去,大概六七站地。


  擠地鐵時,林洋和老二被擠到了靠車門的地方,然後又湧進了一大批人,他倆就被桎梏在角落裡,鑽不出縫兒。


  林洋瞅老二不順眼,眼睛故意斜在旁處,老二白了狐狸精一眼,把臉也轉了個方向。


  老二犯賤,憋了一會兒沒忍住寂寞,非得勾著林洋說話。


  「喂,老三跟了你之後,消瘦了好多。」


  林洋瞄他一眼,冷冷地說:「他離了你們之後,氣質提升了一大截。」


  「切,不信咱讓他上秤量量。」


  林洋把臉轉向他,幽幽來了句,「少跟我套近乎,別不是暗戀我吧。」


  老二急得國字臉一半紅一半白,「開什麼玩笑!?我瘋了吧我!?」


  「那就閉嘴,少煩我。」


  ***

  十斤的小羊烤得焦黃酥香,被五花大綁地架在鐵架子上,桌上另外還擺了幾道這家店的特色菜,碳烤羊腰子、羊雜肉、羊肉手抓飯,還有一個涮鍋,店裡免費提供蔬菜。


  「這羊公的還母的?」老二用筷子戳了戳羊身。


  江流:「母的。」


  「小母羊肯定好吃。」老二不客氣地撕開一隻羊腿,又指了指桌上的碳烤羊腰子問,「這玩意兒大補,誰愛吃啊?」


  林洋夾了一塊擱到她老公碗里,「小顧愛吃。」


  「真重口。」老二嘀咕了一句。


  「搬到外面住,早上應該挺趕的吧。」老大說道。


  「比平時早二十分鐘起床。」顧燁然規規矩矩地回答。


  林洋插話,「他臭美,有時候早上起來還衝澡,就得提前半小時。」


  老二話裡有話地問:「你倆晚上不洗澡嗎?太累了?」


  「晚上也洗啊。」林洋捏住顧燁然的右頰,扯了扯,「這人就是瞎臭美,好乾凈。」


  江流盯著林洋的手看了幾秒,而後低下了頭,悶悶地吃著。


  林洋瞧出了江流的不高興,他又往他老公碗里夾了塊羊腰子,「多吃點,大補。」順便瞄了眼小妖精,小妖精的眼睛都快滴出血了。


  「我出去下。」江流倏地站起來。


  林洋見他出了門,緊跟其後,「我去上個廁所。」


  飯店走廊里,兩人狹路相逢。


  「謝謝你啊,還請吃飯。」林洋先開了口。


  江流扯了扯嘴角,「沒打算請你。」


  「那也得謝謝,反正飯是吃到我肚子里了。」


  「隨便你。」江流繞開林洋,不想跟他多說廢話。


  「你上次說誰是小三還說不定,我以為你要跟我搶小顧,嚇得我兩晚上沒睡好覺。不過,我後來一想,小顧那麼從一而終,怎麼可能半途轉彎又看上你,你說是不是啊?」


  江流頓步,轉回身,不屑地說:「你以為他有多相信愛情?」


  「什麼意思?」


  「林洋,顧燁然今年21對吧,你怎麼保證十年後他還能像現在這樣一心一意對著你?年輕人嘛,腎上腺素作祟,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希望你還能這麼天真。」


  林洋有點想笑,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人還沒發這種消極的牢騷,他一個二十多歲正青春大好的人至於嘛。


  「你才多大啊,不至於吧。」林洋真是看不透小妖精。


  江流攫住林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比你大得多,別老拽著我說話,我懶得跟小孩扯。」


  林洋咽了咽口水,心跳逐漸紊亂,「那你多大?」


  「說了你也不懂。」


  冥冥之中,也許是林洋大腦短路了,或是男人的直覺搗鬼,他毫無想法、平鋪直敘地念出了一段話——


  「小顧二十八歲接管了他爸的公司,三十歲的時候出了車禍,右腿逢了八針。」


  江流也愣住了,他的驚愕不亞於林洋。


  「三十六的時候,法定丈夫出了意外,三十八歲的時候,」江流頓了下,直勾勾的地盯著林洋,「他又結婚了。」


  林洋擠出了一個特別難看的笑,失了神似的念叨一句,「他還挺渣啊。」


  從洗手間回來,顧燁然就發現林洋有點不對勁,悶悶不樂,問他怎麼呢,這人也不說。


  直到整隻羊被吃得就剩骨架,林洋還是一句話都沒說,他把顧燁然給他夾的羊腿還了回去,悶頭不吭一聲,只吃了點涮鍋里煮爛的大白菜。


  回去的路上,林洋躥上了顧燁然的後背,「今天不坐地鐵,你背我回去。」


  「嗯。」顧燁然邁腿往前走,兩人誰都沒開口說話。


  顧燁然不放心林洋,時不時挑頭往後看,這人卻始終安安靜靜地趴在他背上。


  「洋洋,是不是誰欺負你了?」走到半道上,顧燁然終於問出了口。


  「小顧,哪天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


  「不會。」顧燁然沉聲說。


  林洋一巴掌拍向顧燁然的後腦勺,「騙人!」


  「我沒騙人。」顧燁然的聲音像在安穩歲月里沉澱了下來,鄭重而又莊嚴。


  回到家,林洋脫了鞋就爬上了床,顧燁然見小棕熊眼圈紅了,坐在床沿心疼地看著他。


  「洋洋。」


  林洋不理他。


  「洋洋。」


  林洋還是不理他。


  顧燁然安靜了,靠在床頭仔細回憶今晚的一切舉動,在想是不是自己不經意說了什麼話傷到了小棕熊,到最後他也沒想明白……


  林洋單方面開啟的冷戰無形中拉下帷幕——


  每天跟顧燁然說話絕不超過五句,深入交流絕不超過一小時,爽過就去洗澡,絕不往渣攻懷裡蹭,甭管有沒有課,只要自己的鬧鐘響了,自己就開始放音樂,音量還得調到最高……


  冷戰大概持續了半個月,半個月後,A市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紛紛揚揚飄落而下,短短半天的功夫,地上積出了十厘米的雪層。


  林洋帶著帽子圍脖,蹲在車庫門旁邊,用力搓著大雪球,那是雪人的頭,又搓出了圓滾滾的身子,然後插上樹枝條,就當作雪人的胳膊,最後他又溜進屋,拿了點小工具出來,給雪人畫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在前胸寫上了「渣攻」兩字。


  旁邊站了一男孩,滿眼新奇地問,「哥哥,我能摸一摸小雪人嗎?」


  林洋挑頭看著男孩,點點頭,「摸吧。」


  「哥哥,小雪人前面寫的是什麼字啊?」


  林洋笑笑沒說話。


  顧燁然正好從外面買菜回來,手裡拎了個塑料袋,他在林洋旁邊站住腳,看著面前新鮮出爐的大作。


  林洋問他:「好看嗎?我堆的。」


  顧燁然「嗯」了聲,剛想問那前面有點暈開的是兩什麼字。


  林洋突然凌空一腳,踹倒了小雪人,拉著顧燁然就進了車庫。


  角落裡的小雪人頹然倒地,雪沫子散了一地,隨後,門外就傳來了小男孩的哇哇哭聲。


  自此,林洋又恢復成了正常人,還是每日一則雞湯故事,睡前一啪,趕上心情的時候,他還給他老公捶捶背捏捏肩,美其名曰大保健,要收費的。


  小日子和和美美,兩人就窩在這間十五平的地下車庫裡,成天嘻嘻笑笑,不知不覺間,春節將至。


  顧燁然寒假沒回C城,除夕那天早上,兩人把家裡煤氣開關檢查了遍,鎖上了車庫門,風風火火地往家趕。


  在路上,林洋給他媽打了通電話,語氣甚是可憐,「媽,你兒子兒媳正往你那兒趕,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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