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搬家
林洋沒跟小顧提他爸的事兒, 不過事後的第三天, 顧燁然還是隱約猜出了,因為他那張本可以無限透支的信用卡被停了。
先前的日子,花錢如流水從不記賬,偶爾林洋去超市買個打折牛排或三文魚, 顧燁然還得心疼老半天。現在不同以前了,房租、水電費、包括兩人的伙食費, 處處都得合計。
顧燁然找了個酒吧駐唱的兼職,每周的周五和周六兩個晚上, 一晚上老闆付他五百元。玩玩音樂, 順便掙點小錢, 興趣生活兩不耽誤。
都怪林洋沒見過什麼世面, 被五百元嚇得疑心病都犯了,他曾旁敲側擊地問他老公,就光唱歌啊?不幹點別的啊?顧燁然把他拎到了床上,狠狠地教育了一番。林洋嗯嗯啊啊哼唧了半天,最後扯著公鴨嗓, 憋出了三個字,「不要停」。
當然,在家庭進步這個問題上,林洋也不甘落後, 他在漢堡王負責炸雞柳。
裹了麵粉的白霜雞柳倒進油鍋, 瞬間嗞啦開花, 林洋看著一鍋子膨脹開的雞條條, 心裡也有點膨脹,總覺得自己跟小顧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以前他瞅小顧,總覺得那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自己是色心色膽的尹志平,可現在再看那人,依舊是美貌清純的小龍女,可自己不知不覺地從尹志平躥成了楊過,實現了質的飛躍。
可能,這就是書生說過的「勢均力敵」吧。
炸了一晚上的雞柳,林洋瞅誰都像雞柳,他頂著暈乎乎的眼睛在員工休息室換好衣服,跟石頭道了別,衝出店門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此刻是22:12。他在後排坐了下來,前後左右都空著,車廂里統共也就七八個人。
林洋一路都在看窗外的景兒,樹木,街燈霓虹,高樓大廈,恣意歡笑的年輕人,還有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滿面倦容,萎靡不振,活像嗑了葯。
他咧嘴沖自己傻笑,心裡在說:小顧,你這會兒下班了嗎?咱倆又掙了一天的錢,夠吃飯了。
下了車,林洋買了些鴨頭和滷菜,準備回去整點小酒喝他個通宵,反正明天是周六。
站在自家門口,林洋在兜里摸索了一陣,鑰匙剛插上孔,門就開了。
「都回來了啊?」林洋把手裡的滷製品遞給顧燁然,彎身換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唱歌,感覺咋樣啊?」
「很一般。」
林洋捏了把小龍女的臉,逗著他玩,「長這麼帥,有沒有漂亮姐姐給小費啊?」
顧燁然也模仿林洋的動作,捏住他的腮幫子,「我又不賣身。」
「得,死腦筋一個,你偷著來,我又不知道。」林洋的嘴被捏歪了,說話都漏風。
顧燁然丟下手裡的鴨頭,攔腰扛著林洋就往卧室走,林洋的小短腿撲騰撲騰,嘴裡嚷嚷:「你丫能不能有點創意?怎麼老是往床上扔?」
「今天撒花瓣了。」
林洋安靜了,心在滴血,「多少錢買的?」
「沒花錢,是客人獻的花,一大捧玫瑰。」
林洋勾腿,騰空踹他一腳,「你丫可真會過日子!」
兩人倒在鋪滿玫瑰花的大床上,兩眼放空,盯著天花板。
「小顧,」林洋側過臉,「你猜我昨天半夜在想什麼?」
「想什麼?」
「我在想會不會有流氓客人貪圖你美貌,上前摸你屁股,你丫脾氣這麼臭,肯定得揍他,然後搞砸了兼職,回家不敢跟我說,一個人偷摸躲著生悶氣。」
顧燁然默然無聲,他把林洋摟在了懷裡。
「要是真碰到流氓,你千萬別憋著,回來告我,你別看我個子矮,我上躥下跳煩死那丫的,給他整暈乎了,抄起椅子就砸。」
顧燁然摟緊了林洋,在他腦袋上親了又親,似乎只有親吻才能堵著心底決堤的感動,「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回來也要告訴我。」
「沒人敢欺負我,真的,從小到大都是我欺負別人。我就記得我上初一的時候,我同桌不搭理我,後來我就老跟著他,他上廁所我跟著,他去小賣部我也跟著,反正去哪兒都跟著,有一天他實在忍不了了,就問我,你丫老跟著我幹嘛啊?我就吼他,你丫幹啥老不搭理我?然後你猜他說什麼?」
「說什麼?」顧燁然用下巴摩挲著小棕熊的頭髮。
「他說,他覺得我像不良少年,會影響他學習。我當場就樂暈了,心想這小子真夠不要臉的,然後我就跟他打賭,誰考試輸了誰請客吃肯德基。」
「後來呢?」
「後來啊,他丫居然考了個第一,氣得我胃口大開,我就威脅他,喂,趕緊請我吃肯德基,不然我天天跟到你家,然後他還真請了。後來我倆成好朋友了,高考畢業的時候,他還跟我表白來著。」
「我聽明白了。」顧燁然似笑非笑地說,眼睛注視著林洋。
「啊?」
「你就為了跟我顯擺最後一句話。」
「不要臉你!你……」餘下的話一併被顧燁然吞咽入腹。
意亂情迷間,兩人哼哼唧唧,翻來覆去,被單被絞成一團亂,顧燁然粗-喘著氣,一手鉗制住林洋,一手伸進了那人的衣服里。
「別……」
「怎麼呢?」顧燁然的雙眸染上了慾望的重彩。
「我買了、買了鴨頭,還、還沒吃呢……」
「先吃完這頓。」顧燁然等不及似的,粗魯地扯林洋的毛衣。
「你輕點,扯壞了咱沒錢買。」
……
又是一場滂沱大雨……林洋虛軟無力地攀在顧燁然身上,微微喘著氣。
「小顧。」林洋軟綿綿地喊了一聲。
「嗯?」顧燁然湊到他脖子間,奮力耕耘。
「等你到了四十歲,還能這麼猛嗎?」
「你覺得呢?」
「不知道,愛咋咋地吧。反正只要你一直這麼生猛,我就一直愛你。」說完,林洋瞄了顧燁然一眼,然後自個兒咯咯笑起來。
顧燁然長臂一攬,把小棕熊兜進了懷裡,眼睛里全是笑,「那我得想辦法保持住。」
絮叨了一會兒,他倆沖了個澡,換上了同款睡衣,就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啃鴨頭,冰箱里還有點超市裡買來的山寨葡萄酒。
美人、葡萄酒、還有暖氣,這個冬天過得真他媽舒服。林洋一邊嚼著粉條,一邊眯眼打量起啃鴨頭啃得正起勁的小龍女。
小龍女還是那個小龍女,可能是跟他林洋呆久了,身上總算沾了點人間煙火,說難聽點,就是顧燁然這小子可算不裝逼了,終於當了回正常人。
「喂,」林洋用腳踹了踹顧燁然,「鴨頭好吃嗎?」
顧燁然面無表情,「還行。」
「要不要來點葡萄酒?」
「不喝超市的。」
「都窮得叮噹響了,還當自己是豪門大少呢。喝一點喝一點,我一個人喝怪沒意思的。」說著林洋就往一旁的空高腳杯里倒酒。
「來,顧老闆,把杯子舉上。」林洋優雅地舉著高腳杯,晃了晃裡面紫紅色的液體,「哎你們有錢人是不是都這麼拿杯子啊。」
顧燁然啃完了手裡的鴨頭,也把杯子舉了起來,擺出了一個更高貴優雅的動作,「學著點。」
「砰——」兩個高腳杯輕輕相碰。
「我祝老闆四十歲之前,身體壯如虎,最好能像永動機那樣,吭哧吭哧不帶累的。」
「四十歲之後呢?」顧燁然問。
「別打岔,還沒說完呢。」林洋眯起眼,不懷好意地笑說,「四十歲之後嘛,要求適當降低一點,老虎是比不了了,那咱就跟豹子比吧。」
「老虎厲害還是豹子厲害?」顧燁然懵懂地問。
「必須是老虎,人可是森林之王,額頭上可刺著字呢。」
「那你是什麼?」
「我嘛,」林洋幻想了一下,「我可能是戴著蝴蝶結的梅花鹿,一到動物發-情的季節,我屁股跟後頭全是雄性動物,滿森林追著我跑,可我不怕,因為有顧老闆罩著我。」
「到時候我就騎你身上,它們肯定不敢靠近你。」
林洋睜大了眼,目瞪口呆:「你流氓!」
顧燁然趕緊往小棕熊嘴裡塞了個鴨頭,堵住了他即將喋喋不休的嘴巴。
其實,林洋還必須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小龍女自打出了古墓,跟了他林洋,除了仙氣少了些,另外口才也練了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竅,見招拆招最在行,喜歡劍走偏鋒,一句話堵的人啞口無言。
但,也只限於跟他在一塊的時候,在外人面前,這人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小龍女。
十一月下旬,房子的租期到了,他倆收拾好東西,書包往後一甩,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這個高檔小區。
站在十字路口,車流穿梭,林洋拍了下顧燁然的屁股,問他:「老闆,是什麼樣的勇氣讓你產生了咱倆不需要提前找房子的錯覺?說說吧,咱倆現在要往哪兒奔?」
顧燁然胡亂指了個方向,指向東面,「往那兒奔。」
之後,老虎領著梅花鹿爬山涉水終於找到了一個窩,某個老式小區佔地15平的地下車庫,聽上去不好聽,但其實裡面都裝修過,什麼都有,唯一的缺點就是冬天沒太陽。他倆的錢能租到這麼個車庫,已經是喜大普奔了。
當天付了租金,當天就拎包入住。顧燁然讓林洋坐著休息,他來收拾新家,林洋知道這人心裡不好受。男人嘛,要不是被逼到絕路,誰會帶著愛人住在這麼個地方。
「老闆,謝謝你啊。」
顧燁然回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謝謝老闆給我個機會,讓我跟你同甘共苦,等你以後發達了,千萬記著給我這個糟糠妻多分點財產,我心不大,百分之三十就夠了。」說完林洋嘿嘿地傻笑起來。
顧燁然從嗓子里發出一聲,「好。」很快,他轉回了頭,心裡被酸楚填滿,要是他的洋洋能別這麼懂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