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省親之前, 女眷們都在老太太榮慶堂上房,史太君就提到賈敏小有不適不能前來,黛玉同她女婿孝順要侍疾。眾人就隨著老太君誇姑太太有福氣,林姑娘孝順, 選的女婿也好。


  這本沒什麼,可是聽在二太太耳朵里, 就有些心裡不舒坦, 這是她女兒的省親盛世,怎麼沒口的誇起林家人了。王氏到底是名門出身,雖然不通文墨,大面上還是很過得去的, 她也沒說別的,趁著眾人誇林家間隙的時候,就道:「鳳哥兒, 你去瞧瞧外頭布置怎麼樣了,再打發人問問老爺們,娘娘起駕沒有?」


  誰都不是傻子, 聽見這話也都略安靜一下,到底是娘娘的生母嘛。老太太倒是無可無不可,可是邢夫人不樂意了,你攛掇我們大房媳婦, 搞得長房沒臉, 現在還敢擺出娘娘生母的架子?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說得對, 我還聽老爺提起, 咱們外甥女都是五品誥命了。外甥女才多大年紀,就是這個地步,將來說不得有一品誥命可以做呢!」滿堂大笑,榮慶堂里充斥著歡快的氣氛,不高興的大概只有二太太王氏這位年過半百的五品誥命一個。


  二太太不高興,自然要人陪著,這個差事就得落在侄媳婦、親侄女王熙鳳的頭上。按照大吳朝的慣例,皇妃父親的品級會升一到二級,而女眷誥命自然也水漲船高。可是因為那件事,賈政與王夫人的品級如同被黃泥糊上的城牆磚,堅固的一動不動。


  找來王熙鳳,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找個出氣筒。在二太太看來,當時她一時激動,若是王熙鳳懂事,她就該勸阻一二。結果這也是個人大心大的主兒,弄成這樣,她看著侄女道:「瞧瞧你,要不是……如今闔府正該得沐天恩,品級升個一二級。可如今,哼,五品誥命有什麼好說的。」


  鳳姐兒這才知道二太太為何心氣不順的樣子,可是沒等她說兩句討巧話,她的好姑媽就道:「你也是,好生同璉兒過日子,也得有個兒子。別總琢磨邪門歪道的事情了,趕緊的,將來大姐兒有個依靠,我們做長輩的也放心了!」


  這話就正杵在鳳姐兒心上,生不生兒子也不是她說了算的,再說賈璉和她慪氣,就睡在外書房等閑連照面都不和她打。可這話她哪裡敢說,只能自己忍著罷了。對丈夫無能為力,對姑媽只能聽人冷言冷語的擠兌,這就病了。


  平兒嘆口氣,捲起帘子回房了,能怪誰呢。好壞,這個後果,也只能讓她們二奶奶扛著了。


  探春正在同迎春下棋,寶玉也在旁邊看她們對弈,黛玉一來,迎春規規矩矩地道喜。而探春就笑道:「宜人來了,給宜人姐姐請安了。」看得出探春心情很好,黛玉也回禮調笑道:「可恭喜咱們三姑娘,姑爺也是正經五品官了。」


  幾個人哈哈大笑,寶玉也替姐妹們高興,何況她們丈夫他都是知道的,也並不是那種矯飾虛偽之徒。寶玉道:「可惜了,這幾日忙著省親大事,家中上下累得不成,否則也該好好為三妹妹,林妹妹賀一賀的。」黛玉沒說話,探春連忙擺手。


  迎春也道:「寶玉,可千萬不要,三妹將來日子只有過得好的,可是越這樣,越不能太張揚。」探春點點頭,看著寶玉。寶玉其實也明白她們的意思,最後不過一聲低嘆,就當自己沒說過罷了。


  家中如今的情況,寶玉心中也不是並無所感,可是短了誰的也少不了他的。家中有老爺、哥哥,又有老太太、太太,嫂子們,他一個半大不大的,在長輩們眼裡還是小孩子的人能做什麼。唯有得自在時且自在,將來不得自在的時候,吃糠咽菜也要過、流離失所也要過……


  「二表哥?」黛玉急道:「你怎麼落淚了呢!」好端端正說著話,賈寶玉說哭就哭了,給迎探二女也嚇了一跳。


  寶玉趕緊擦擦臉:「沒事沒事,迷眼睛了,我沒事。」就聽外頭有個女聲傳來:「二爺可叫我好找,琰大爺同老爺在書房,老爺叫二爺過去呢!」來的正是襲人,她大驚小怪的又道:「二爺眼睛怎麼紅了!這可怎麼得了?」


  「我說了沒事!」寶玉有些不耐煩,「姐妹們說話,我去見老爺同琰哥。」探春與黛玉微微欠身,迎春也揮手叫他好生整齊的去二老爺那邊。


  迎春看著他們遠去,四周又沒有外人,只有她們姐妹私房話,她就突然說道:「寶玉身邊那個襲人……」


  黛玉只管靜聽,探春卻眼睛一亮:「二姐姐怎麼看?」


  迎春搖搖頭:「說不好,總覺得有些……」太有存在感了,好像不想顯出自己,卻又將寶玉把持的嚴嚴實實的。


  「如何?我就說二姐姐下棋如此好,必然是胸中自有溝壑之人!」探春撫掌大笑,「可見我說的在沒錯了,二姐姐說的全對。其實很不妥當,可她是太太給寶玉的人,我等又是要出嫁的女孩子,二哥哥自己想不到,咱們更不能說。」


  黛玉原本只當沒聽見,此刻卻突然問道:「二哥哥的婚事,還沒個說法么?縱然男子不怕等,可他也實在不小了。」


  探春搖搖頭:「近來薛家姨媽常來見太太,說不得,嗐。反正我現在就等著出去,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對著兩個姐姐,我也不怕羞,這裡頭的事情,真箇是煩,更要緊的,根本沒有咱們說話的餘地。」


  是啊,迎春也喃喃自語,她也煩。前幾天邢夫人還叫她過去,說□□不像□□,倒像是抱怨似的說了一番話:要說你老爺才是將軍呢,咱們這大房爵位更高,品級更高。你那死去的姨娘還能將趙姨娘比下去,結果呢,如今三丫頭倒是先有了人家。


  說了一大通,迎春只好說不是自己該聽的,這才逃出生天。如今,她的心情也和探春一樣,希望姑母給她找個人,講道理就成了。等她嫁出去,這家裡什麼長房、二房,什麼你好他不好,她也不要管,更不想聽見了!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都說女孩子在娘家能活的鬆快些,可是對迎春、探春來說,早些嫁了,倒也少糟心。黛玉無奈,只好勸她們都會好起來的,又笑說石光珠本想送些東西給長輩和三姑娘,但是擔心失禮最後也沒送。探春臉色發紅,可還是大大方方的給了黛玉幾條絡子,和有一個荷包。


  荷包是寶藍色的,一看就是男人用的東西,她笑言:絡子送給姐姐,這個倒請族兄幫忙交給他,就當我謝過他的心意。


  黛玉笑著應了,三個人拉著手又去看正在書房畫畫的惜春,四個人最後跑去了老太太跟前一道吃了午飯。又趕巧史家將史湘雲送過來,熱熱鬧鬧的,很是玩了一場。


  孫輩都在跟前,老太君笑得合不攏嘴,可是這份歡快卻被一個突然的消息打碎了。前面有人報信:老爺在打寶二爺!二太太已經過去了。


  眾人大驚,黛玉的擔心又多一重,賈琰還在書房呢!他夾在中間可怎麼辦?再說怎麼好端端突然就打起來了……


  也多虧了賈琰在場,他是楚王府的參軍、正經的從五品官、前科探花,忠順王府的長史在他面前也討不著好。論爵位兩府相當,楚王府還是叔叔輩;論科場,賈琰名次靠前,他客氣對待忠順王府,那長史也只好接著,一臉笑容互相見禮。


  這位忠順王府長史之所以來榮府氣勢洶洶、興師問罪,也不過是想著柿子挑軟的捏。誰讓他家王爺的意思就是:誰讓榮府是賈代善的後人,就去他家問,問不出來,也要讓賈家人把琪官給他找回來!

  可是,萬沒想到賈參軍正在榮府做客啊,這位長史苦著臉,他也不是御史中丞檢校長史有那麼大的面子。雖然賈琰表示自己只是圍觀而已,但長史到底有所顧忌,倒也沒有架橋撥火,只問:琪官哪去了?

  賈琰在旁給寶玉使眼色,要麼就招了,要麼咬死說自己不知道,後面的事情還有他這個族兄維持。可是寶玉這小子,被他父親臉色嚇得先是說不認得,長史氣得直樂:那汗巾子還在公子腰間,這麼大個的證據,你還說不知道?

  被人問的愣在當場,又聽見賈政厲聲呵斥,寶玉一怕,還是將實話說了出來。


  其實讓賈琰公平的說,這完全證明不了那個什麼琪官與寶玉有什麼超友誼關係,只能說他和戲子有聯繫,僅此而已。可這也算不得罪過,如今京中公子無事唱兩句的,上台扮演的不在少數,甚至勛貴官員,也有將此當成風流事的,那忠順王府只是找事兒罷了。


  然而賈政不這麼想,他正恨寶玉讀書不好生讀,還敢和王府戲子走的近,偏偏他親自送長史出門,就遇上了幼子賈環。賈琰原是讓寶玉打發人去後面,請老太太出面,免得吃虧。也沒等打發合適的人,一個形容猥瑣的男孩子同賈政一起進門,就說寶玉□□母婢!

  賈琰聽的目瞪口呆,就賈寶玉這個形容膽子,到底是他逼/奸人家,還是別人逼/奸他?還有這個賈環怎麼回事,一個沒了國公爵位的國公府,你們兄弟居然搞得和朝堂上燕、齊、楚、寧四王爭鋒那麼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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