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世子或者三公子入京?」黛玉想起那封信, 賈琰告訴他的,「這都是公主嫡出啊。」
旁邊的孫妘最快道:「這不就是入京為質……唔!」沒說完,嘴就被嫂嫂堵住了,司徒淑貞眼中只有四個字:不準亂說!
她這眼神看的孫妘捂著嘴裝乖, 被司徒淑貞無奈的點了點額頭,低聲道:「不準胡說聽到沒有?不能說什麼入京為質。」
「本來……好吧那我不說, 那遇上這種事情要怎麼說……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只是笑吧, 人家還當我是傻子呢。」孫妘嘟著嘴和嫂子撒嬌,鬧的司徒淑貞真是拿她沒法子,可是一時半刻讓她說……她的的書還是得到皇帝開釋之後,跟著貴妃同小姑姑十二公主讀的, 她看向了黛玉。
黛玉笑道:「妘妹妹只記得一條就夠了,這是孝行,乃是壽昌大公主派兒子替自己盡孝來的。以後遇上類似的事情, 也這麼說,就夠了。其他的自家心裡明白就好,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了, 只可意會。」
咸陽在旁邊看著黛玉的講解,突然笑道:「若是將來我有了孩子,正經讀書之前,請妹妹幫忙啟蒙吧。」
「誒!難道!」黛玉同孫妘齊齊看向了咸陽郡主的肚子, 司徒淑貞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我還沒……那什麼呢!
黛玉想到了自己, 也還沒消息, 心下略有黯然;而孫妘則是遺憾自己還沒個小侄兒玩,正在那裡纏著嫂嫂一定要個侄子侄女,她會做一個最好的姑姑。
一轉眼賈琰都離開四個多月了,京里女子們從夏裝換成了秋裝,眼看著要換冬裝。寒衣節的時候,黛玉第一次以掌家大奶奶的身份替賈琰和她自己給失去的公婆上香,準備祭祀。在有事情記掛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飛快,黛玉已經將賈琰的厚衣裳準備好,要打發人給他送去,賈琰卻在冬至前回京了。
楚王因為是奉旨出京,必須得再驛站等候聖旨,入宮之後才能回家。而賈琰作為府中的文官參軍代替楚王入宮稟告,之後跟隨宮中天使來到驛站,楚王帶著他和便宜外甥、以及侄女婿孫鍾入宮,石光珠負責護駕。因為皇帝留楚王在宮裡,父子二人要秉燭夜談,因此賈琰同孫鍾就各自回家。
他趕回家中的時候,城門都關了,家裡人還嚇了一跳。阿原同長生帶著護衛點著燈籠開門,一看才發現是賈琰回來了。眾人趕緊擁簇著大爺進門,黛玉也被雪雁、佳鷳告知:大爺回家了!
她趕緊起身,披上斗篷站在門口等他,到讓賈琰連連嘆氣:「你都躺下怎麼又起身了,還站在這?多冷啊,快進去,我睡書房就行了。」嘴上這麼說的賈伯衡參軍,卻在媳婦拉著自己的時候,身體非常誠實的跟著她進屋了。
「快去預備水,」賈琰自己動手在黛玉的幫助下脫了大衣裳:「我得洗個澡,太難受了,這一路因為天冷了,在運河上不方便,津衛上岸的時候才洗了一下,還沒洗舒服。」黛玉一邊笑一邊裝作嫌棄他:瞧瞧這身上的灰,都能抖下來一擔了,真臟!
賈琰不像從前那樣擔心黛玉真的嫌棄,他反而鬧著往黛玉身邊湊:「是啊是啊,快聞聞,我可都臭了。」黛玉氣的敲他的肩膀,又令灶上那邊趕緊燒水,準備給大爺用。賈琰將外衣都脫了,只披著斗篷,手裡端著熱米酒—媳婦不准他這麼晚了還喝茶。
京里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燒炭,屋子裡烘的暖呼呼的,兩個人對坐閑談,黛玉拄著下巴看賈琰坐在自己對面喝米酒,倒是很有一派閑適氣氛。黛玉看著他,伸手戳戳賈琰的肩窩:伯衡,別真的睡著了,一會還得洗澡呢。
喝了米酒,又在自己家裡,十分放鬆的賈琰昏昏欲睡,若不是黛玉一直拉著他說話,這會就要睡著了。好歹挺到了熱水抬上來,黛玉打發他洗澡換衣裳,然後兩個人摟著滾上了床,就這麼抱著稀里糊塗的睡了一夜。睡夢中,賈琰夢到了小時候那個黛玉,最初的那個瘦小的孩子、後來那個活潑聰慧的女子。
這一覺睡得可真香啊,賈琰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頭的天還沒全亮,他躺在床上又有些恍惚:我這不是在船上,我已經回家了,誒,旁邊不是我媳婦嗎?
人的習慣真是可怕,第一次長途坐船是來京中考試,第二次是考中了回鄉祭祖,這次是出京公幹。三次下來,賈琰已經不像第一次那會,躺床上還覺得自己在船上,他正在胡思亂想,旁邊的黛玉長發搭在肩上,歪著頭看他。
「你想什麼呢?」黛玉笑道:「怎麼一早上起來就傻乎乎的,有什麼煩心事都能對我說呀。」言語中藏著的儘是關切,賈琰一笑倚在她身邊:「好幾個月了,我就是想你啊。」
黛玉俏臉一紅:「大清早的又說瘋話!」說著就要掀起帘子叫丫鬟進來,手還沒碰到帘子,就被賈琰攔腰抱了回來:「誒別走啊!這一晃快半年了,好媳婦,你不想我?」說著帘子被他又拉上,室內傳來其他的響動。
兩個人起身的時候已經是大天亮了,今日賈琰不必去王府,司徒闊就算出宮也得歇歇。這一日他們小夫妻在家吃了早飯,因為長途跋涉剛回來,賈琰吃的也不多。既然不必出門,黛玉也不許他去書房,就讓他隨手抽出一本文選靠在上房黛玉的榻上讀書,身邊放著各色果脯、肉脯同米酒。
賈伯衡自自在在的享受生活,一邊讀書,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著榻前屏風外黛玉處置家務,剛剛高興家中人還算懂事,黛玉新進門不到一年的媳婦已經很能將家裡這些事情,主要是之前賈琰隨心布置的產業擺弄得當了。可惜,賈伯衡還沒高興到一刻鐘,就聽外邊有人開始敷衍黛玉。
「回稟大奶奶,這,鋪子上的事情,您不明白。」一個中年男聲道:「小的是太太陪房,陪著大爺長大的,也一直管著家裡鋪子上的事情。大奶奶,如今真的是不景氣,所以收益不好。」
短短几句話,聽的賈琰心頭火起,他差點如鞭炮一般炸起來,可是轉念一想,他出面倒是可以,黛玉的權威就樹立不起來……這和皇帝派楚王下江南,讓司徒闊自己帶著屬官想法子分裂東海侯家是一個道理,只有自己的權威立起來,才能擺弄順手。
賈琰按捺住自己,嘴上掛著冷笑聽外頭的話,他想起這個人是誰了。此人姓杜,是他母親林清的陪房所生,今年有三十多歲了,一直負責從南邊運送木石花鳥等物入京販賣。因為這個緣故自己也算信他,前些年看他們倒也還好,沒想到,心也大了。他這樣一攪合,倒是讓賈琰想些更多的事情。
他成婚前,杜家還要將自家女兒送進府里,說是大奶奶進門還早,大爺身邊還是得有個家生子伺候,女孩子到底細心。當時就被陶厚給拒了,隨即告訴了賈琰,當時賈琰還笑說陶叔這些年長了年紀,愈發的謹慎小心起來。
今日一看,倒不是無的放矢,杜家果然有問題。當時九成是打著能讓姑娘混個姨娘,將來無論東窗事發,亦或是平安生個孩子,杜家都算是棘手不好處置了。賈琰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姓杜的絮叨完了,黛玉這才開腔。
「哦,原來是陪著大爺長大的,難怪有些臉面。」黛玉語氣中居然還帶著笑意:「我雖然年輕不知事,可是杜掌柜大概有件事沒弄明白,家裡這個鋪子做的乃是花石木鳥的買賣,而今皇妃得沐天恩可以省親歸家,各家做這種生意的都在賺錢,偏偏咱們家賠了?」
一句話問的杜掌柜啞口無言,他還想找借口,黛玉呵斥道:「我看你是太太陪房所出才給你幾分面子,既然你不想要臉,來啊,把他給我捆起來,請大爺發落!」
賈琰這才穿上鞋從後面踱步出來。他回家的事情外頭下人是不知道的,且黛玉數月來將家中治理的彷如鐵桶一般,等閑無人敢傳閑話,更沒人會給吃裡扒外如杜家這種人遞消息。因此,看見賈琰,杜掌柜還以為自己救星來了:「大爺救救我吧,救救小的,救救奴才!大奶奶容不下我們吶,嗚嗚嗚嗚。」
他當著黛玉的面就敢告狀,賈琰冷笑,環視一周,今日同他請安問好的還有杜家的媳婦,還有其他幾個家奴掌柜,和坐在屏風外的產業管事。好哇,原來除了這家裡,外頭還有不少欺負黛玉年輕,估摸著也有覺得賈琰年輕的。
這些人中有些真的不太清楚,當年賈琰是如何處置家務的,而有些人已經跪下了。
管家陶厚和他媳婦、阿原與韓長生以及黃家這些人卻都清楚,此刻都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著賈琰眼裡冒火星子,嘴角扯出冷笑道:「你們都是世仆,覺得自己有臉面,覺得自己能騎在年輕主子頭上……可我今天告訴你們,你有體面是主子賞的,不賞你臉面,你就沒有臉,沒有臉我看你也不想做人了!」
「來啊,給我堵上嘴捆起來!」賈伯衡喝道:「將杜家人都照此辦理,塞進咱們家鋪子的倉庫里,不必管他們,五日之後若是凍餓而死,就當你們命不好,若是還活著,大爺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殺氣騰騰的話,言語之下全然不那他們當人看了。
此刻無人敢勸,杜掌柜被堵上了嘴,陶管家也帶著媳婦與家中得力的僕人跪在廊下,哀求賈琰手下超生。黛玉看了好一會才道:「畢竟是母親陪房,林家出去的,雖然可惡,然而人命關天,伯衡……不好這樣的。」
她只說了一句話,到比旁人磕頭嗑爛了腦袋還管用,賈琰嘆口氣:「也是,你才是咱們家唯一的女主人,掌家大奶奶,還是你說了算的。罷了,看你們大奶奶怎麼處置!」
黛玉語氣平淡:「就仿照朝廷清查官吏一樣,先抄家,查問清楚,送官發賣就是了。」賈琰點點頭,此後無話,都聽黛玉的調停。
經過此事,上下內外知道的長了記性、不知道的這才明白:家裡的事情,完全是大奶奶說了算的,別看大奶奶是新婦,看著又是閨閣弱質,可不好糊弄,是個明白人;而且誰敢給大奶奶找不自在,大爺就要剝了誰的皮。
至此,無有下人敢對著年輕的女主人挺腰子說話,俱安分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