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老夫老妻

  作者碼字不易,多多訂閱正版章節, 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邱明泉悄悄地爬了起來, 從枕頭下摸出那個玉石吊墜, 套在了脖子上。


  果不其然, 第一時間,腦海里就多了一道聲音:「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動不動把我摘下來!你聽著, 現在最重要的事, 是幫我去找遠慧大師--」


  邱明泉只當聽不見, 聾子一樣,任憑那聲音轟炸。


  重生一回, 可怕的根本不是重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 而是他一覺醒來時,手中竟然緊緊握著一塊陌生的玉石吊墜, 而那吊墜里, 有一個厲鬼!

  這個鬼, 無疑就是和他一起墜樓的那個英俊男人。


  什麼集團總裁來著,據說姓封?


  搞清狀況后, 原本畫風冷淡高傲的封大總裁,似乎飛快地就進入了各種「找對策」的進程。


  先是高傲地責問邱明泉為什麼冒出來絆倒他,又斥責邱明泉揪斷了自己的保命玉墜,導致他香消玉殞--哦不對是英年早逝。


  再三確認真的重生后, 他立刻正視現實, 冷靜而邏輯清晰地, 勒令邱明泉放下一切事情,立刻按照他的指點,去尋找什麼他認識的高人遠慧大師,來試試看破解他的這種困境。


  邱明泉在默默聽了幾天後,終於給這人下了一個定義。
——

  一個冤死的、不願意去投胎轉世的厲鬼。


  「什麼厲鬼!連個身體都沒有,既沒有血紅的舌頭,也沒有半邊腦袋,我倒是想能飄來飄去呢!」封大總裁憤憤不平。


  他不過是一道殘魂,被封在了玉石里而已!


  兩位老人為了讓上學的邱明泉多睡點,總會早早做好飯,可是今天是周日,邱明泉懂事地起了個早,好叫爺爺奶奶多休息一會兒。


  邱明泉躡手躡腳走到屋外,先在院子里的公用水龍頭下接了點冰冷的水,草草地洗了把臉。


  洗漱完畢,他跑到自家屋檐下,拎起來烏漆麻黑的鐵皮爐子,從遮雨的破油氈布下,用鉗子夾起來幾塊蜂窩煤,開始生火。


  雖然80年代末,一些家庭已經開始普及了瓶裝煤氣罐,可對於他們這種棚戶區來說,城市發展后帶來的管線鋪設,還沒惠及這裡。


  這種在後世銷聲匿跡的鐵皮爐子,用的是一種叫作蜂窩煤的東西,單買的話摺合五六分錢一塊,可是更多的人家是自己做的半成品蜂窩煤,更加便宜。


  雖然都是熟悉的鄰居,可是蜂窩煤都是堆在戶外的屋檐下,時不時地,也會有人恬不知恥地用完了就偷上一塊。


  這不,邱明泉一眼看到自家那排蜂窩煤,就愣了一下。


  少了兩塊!


  邱明泉心裡升起一絲氣惱。


  前生他十幾歲時遇到這種事,家裡孤老幼子,只能忍氣吞聲,可是現在,他的心智畢竟已經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這樣的欺負,就顯得尤其叫人慍怒。


  煤爐最下面的煤塊經過一夜的燃燒,已經完全熄滅了。


  邱明泉把熄掉的煤塊小心夾出,把還在燃燒的放在最下面,再放了一塊新的上去,對準孔眼放好。


  紅色的火苗慢慢從下面燒上來,邱明泉卧了一壺水上去,在鋁鍋里開始淘米,順帶清洗了幾隻紅薯,剁好了放進去。


  忙碌的當口兒,鄰居們也開始陸續起床,在公共的大雜院里做飯燒水。


  「小泉這麼早啊。」隔壁的王嫂哈欠連天地捶著腰走過來,路過邱明泉家的煤爐前時,順手倒了整整小半壺水在自己的鍋里。


  「嬸嬸起晚了,來不及燒水,借點熱水啊。」


  多年老鄰居了,又說是借,不至於讓人心疼到跳腳翻臉。這些小市民的生活手段,委實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類似狡詐的東西。


  「心裡不爽,幹什麼不理直氣壯罵她?」心裡,封大總裁的聲音冷冰冰的,「這種小市民,就是看準了你軟弱可欺,可惡!」。


  邱明泉被他一激,果然抬起了頭。


  小小的瘦弱少年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王嬸,伸出手按住了她。


  「我今天燒得少,您找別家借吧。」他的聲音平靜,眼神黑如深潭。


  王嬸沒由來地心中就是一悸。這孩子的眼睛!怎麼好像忽然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心虛下,她聲音反而大了起來:「哎喲,又不是借錢,一點熱水,小心越摳越窮!」


  邱明泉綳著臉瞪著她,小手上卻不鬆勁:「對啊,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禁不起總是被人佔便宜,窮就窮了吧。」


  四周的鄰居們不少人哈哈笑了起來,明泉這小娃平時三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今天倒是厲害得很。


  王嬸這一下可氣得不輕,用力往回一奪鍋,滾燙的水立刻濺了幾滴出來,正灑在了邱明泉手上,邱明泉立刻大叫一聲,手猛地一松!

  王嬸往後一仰,小半鍋熱水整個潑到了她手臂上,鍋具「咣當」落地,裡面的米也灑了一半。


  「哎呀呀!痛死我了!」王嬸尖叫一聲。


  邱明泉心裡有數,正是寒冬臘月,這水溫出來遇到冷空氣,並不至於真傷人。


  旁邊立刻躥過來兩隻大公雞,神氣活現地啄著地上的米,興奮地咯咯直叫,翅膀亂飛,熱鬧非凡。


  隔壁理髮鋪的劉琴花依在自家門口,慢條斯理地梳著頭:「小泉有沒有燙到啊,小心破皮哦。」


  王嬸在那裡又驚又怒,一邊跳著腳吹自己的手背,一邊就抓住邱明泉:「你個小兔崽子,故意害我,看我不打死你!」


  邱明泉畢竟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心性,哪裡會被這陣仗嚇到,只是靜靜地皺眉看著她。


  兩人離得近,王嬸看著他那平靜的表情,心裡就是一驚,這孩子的眼神怎麼瘮人得很?


  可是她胳膊上疼,又沒吃過這樣的虧,還是劈頭蓋臉一巴掌扇了下去:「我替你爺爺奶奶教訓你!」


  封睿在邱明泉的身體里,感覺相通,這一下就立刻覺得火辣辣地疼,不由得大怒。
——

  這潑婦,打他的宿主,可不就是打他!


  「別跟她硬來,你裝慫。」他興高采烈地出著主意。


  邱明泉猶豫一下,還真的聽了他的主意,弱弱地慘叫一聲:「啊!痛!」


  「王嬸不要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家的水……都給您。」


  他哭得凄厲,轉手又抱住了王嬸的腿,雙手在地上胡亂扒拉,滿手的泥灰就往王嬸身上使勁抹:「王嬸,別打我!」


  王嬸漲紅了臉,一眼看見自己的新褲子上全是泥,心絞痛都快犯了,趕緊用力去扳邱明泉的手:「你給我滾!」


  「別打我!嗚嗚嗚嗚……」


  王嬸五大三粗肥肉亂跳,邱明泉的小身子在她腿邊尤其可憐。這一下,好些鄰居看不過去了。


  劉琴花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邱明泉,沒好氣地對著王嬸一擋:「大人打小孩,也不嫌臊得慌!」


  王嬸羞惱地「呸」了一口:「多管閑事,小心開門沒生意!」


  劉琴花家是開理髮鋪的,生意人迷信得很,立刻就跳了起來:「沒生意窮死,我也不打孤兒老人的主意!昧良心的才天打雷劈!」


  大雜院里,吵嚷聲,女人的對罵聲夾著公雞叫,飛揚起來。


  封大總裁透過邱明泉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頗是有點震驚。


  在他的人生里,從來都是過著優渥體面的生活,何曾這樣近距離地,接觸著這鮮活的市井氣?

  邱明泉縮在劉琴花身後,拉了拉她:「我沒事,謝謝劉姨。」


  他以前內向寡言,這情真意切的一聲謝,直喊得劉琴花心裡軟軟的。


  低頭摸著他又軟又黑的頭髮,劉琴花豪氣地一揮手:「毛這麼長了,明兒來,我給你免費剪個頭!」


  爐子上的熱水燒開了,邱明泉換了個蒸鍋把紅薯稀飯放上去,一會兒稀飯就開始「咕嘟咕嘟」冒泡,夾著紅薯香。


  就在這時候,王嬸在一邊做飯的老公吳大根,卻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哎,怎麼回事?」王嬸一回頭,正瞧見一股黑煙從自家爐子里冒出來,還帶著一股奇怪的騷味。


  吳大根忽然發出了一聲咆哮:「哪家的小兔崽子,往我家蜂窩煤上撒尿!」


  四周的鄰居一陣哄堂大笑,有靠得近的就拿著蒲扇一陣猛扇,防止那股子尿騷味飄到自家來,笑嘻嘻地道:「吳叔,你自己家小子也是個調皮搗蛋的,怎麼就不是他乾的呢?」


  「哎呦喂——哪家小王八羔子,這麼缺德喪良心!」王嬸聞著那騷味,看著黑煙滾滾,氣得直跳腳,彪悍的大嗓門嚷得全院子都聽得見,「我抓到了,揍你個屁股開花生活不能自理!」


  正罵得起勁,邱明泉卻站到了她的面前,微微揚眉:「是我乾的。」


  王嬸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面前的男孩聲音清晰,黑亮眼神不卑不亢:「我家最近老是丟煤球,前前後後,丟了好幾十塊了。昨晚,我往我家煤球上撒了泡尿,就想看看,誰會偷去。」


  四周的鄰居耳朵都豎著,這時候都明白了,「撲哧」笑出聲來。


  這邱家小娃,平時悶悶的,心眼倒挺多。


  王嬸醒悟過來,一張大臉盤子漲得通紅:「呸!你往你自家蜂窩煤上撒尿,關我們家屁事!我家小子也會撒!」


  邱明泉「哦」了一聲,忽然拋出了一個殺手鐧:「我家煤球下面,都摳掉了一個小角。」


  他反手拿起自己家的一塊煤,上面一塊缺角果然赫然在目。


  然後他歪著頭,露出天真的表情:「王嬸,您家煤球呢?」


  他伸出手,就要去掀吳大根腳邊的煤球,王嬸心虛地趕忙尖叫一聲:「住手!……」


  四周的鄰居都明白過來,哈哈笑個不停,劉琴花更是樂不可支,一拍巴掌:「哎喲,還真是呢!」


  王嬸豎起眉毛,扭頭對著邱明泉就是亂罵:「小兔崽子沒爹教、沒娘管的!凈放屁!」


  邱明泉淡淡一笑,雪白的牙齒意外地有點鋒利感:「爹娘教我偷東西的話,我寧可不要。」


  前世聽到這樣的話,幼小的心靈自然會又痛又自卑,可是現在……早已經波瀾不驚了啊。


  吳大根為人老實,本也不知道自家婆娘乾的這事,這一下羞臊得黑紅臉龐上直要滴出血來一般。


  他噔噔地走到自家的煤堆前,伸手搬了幾塊煤球,走到了邱明泉家門口,一言不發地放了下來!

  一趟又一趟,足足搬了五十塊整,他才氣喘吁吁地住了手。


  王嬸氣急敗壞,脫口而出:「憑啥還他這麼多!我最多也就拿了十幾塊——」話一出口,一大院子的老老少少全都笑噴了。


  劉琴花咧著嘴,哈哈地笑:「瞧,還是個慣偷。再不承認,叫警察來查,我家老大可在派出所上班,直接抓人吧!」


  劉琴花家大兒子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早早地上了中專警官學校,那個年代,中專出來是直接有幹部身份的,基本都能包分配進國企和事業單位。


  像劉琴花家大兒子這樣的,中專出來就進了派出所,那可真的是家門有光的事。


  水龍頭邊,劉東風憨憨一笑,大冬天的露著半個胳膊的腱子肉:「媽,我們不能隨便抓人的。」


  劉東風年方十九,長得濃眉英目,在警校受訓幾年,早就出落得身強體健,在八十年代普遍孱弱的大小夥子們中,顯得格外耀眼。


  劉琴花看著自己兒子,驕傲滿滿:「再小的小偷也是小偷,你們要保護人民嘛!」


  劉東風齜牙一笑,「啪」地一個軍禮:「為人民服務!」


  ……就在這時,大院的門口,卻響起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


  「哎呀,大清早的,都不上班啊。」四五個流里流氣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門,為首的一個人三十多歲,臉上橫肉縱生。


  那男子站在了門口,四下看看,忽然伸出一腳,把離他最近的一隻煤爐踢倒!

  鍋砸了下來,邱明泉剛剛煮好的紅薯和稀粥全都倒在了地上,燃燒著火焰的煤球破碎成一塊塊,碰到冰冷的地,很快熄滅了。


  「都在家正好,我上次提的事,都考慮清楚了?」男人蔑笑著環視眾人,手裡掄著一根粗大的木棒,隨意地甩動著,發出「呼呼「的銳響。


  邱明泉的拳頭,忽然攥緊了。


  「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封睿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異乎尋常--重生以來,他看到的邱明泉是平靜的、好脾氣的,而現在,他甚至能感覺到邱明泉身上,有種再也強壓不住的悲憤。


  就好像有烈烈熔漿正要噴薄而出,燒死眼前的這個男人!

  看了看這一貧如洗的屋子,她大致明白了邱明泉為什麼會做生意。這讓她心裡有點難受,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還是崇尚「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經商下海在老師的眼裡,真是件糊塗事。


  門口一聲輕響,邱爺爺手裡提著皺巴巴的白塑料袋,遲疑地重複著:「老師,你、你說……看到小泉在賣鋼筆?」


  馮老師笑笑:「是他的同學看到的。不過啊,我可不是來告狀的,我只是覺得小泉的成績這麼好,萬一分心耽誤了,可就可惜了啊?」


  邱爺爺怔怔地聽著,走到床前,看著邱明泉手背上被自己打腫的地方,忽然就無聲地蹲在地上,捂住了臉。


  渾濁的老淚,一滴滴掉了下來。


  孩子沒說謊,也沒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邱明泉飛快地跳下地,使勁地抱住老人,把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爺爺的胸前:「爺爺……我沒事的。你別哭。」


  馮老師莫名其妙地看著一家三口人抱頭痛哭,嚇了一跳:自己也就隨口說了幾句,也沒有疾言厲色,怎麼就把這老老少少弄成了這樣?


  好不容易等到三個人平息了些,邱明泉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上的淚,對著馮老師感激地點點頭:「老師謝謝您,我會注意處理好學習和生意的關係的。」


  馮老師一愣,生意?這孩子,還真的把這種亂七八糟的事當了真?

  她正想再說點什麼,可眼角瞥到旁邊小木桌上的剩飯剩菜,再想到邱明泉平時的寒酸衣著,所有的話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嘆了口氣,心裡一衝動,就拿出了帆布小錢包,從裡面掏出幾張十元鈔票,狠狠心又抽了一張出來,塞到了邱奶奶的手裡。


  「我是小泉的班主任,這錢,你們先拿著!」她情知老人會推讓,放下錢就急匆匆地往門外跑,「孩子生病,別耽誤治,再說也得買點吃的補補身體!」


  兩位老人看著鈔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五十元!在這個時代,這已經差不多是一位中學老師月薪的三分之一,關鍵是,大家家家都缺錢呀!


  邱明泉首先掙扎著跳起來,拿著錢追了出去。


  「老師,老師!」他腳下虛浮地趕上了馮老師,原本就發燒臉色不正常,現在更加漲紅了,「……我家有錢,您把錢拿回去吧!」


  馮老師做出嚴厲的臉色,佯裝生氣:「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老師的話!你看看你瘦的,沒有體力怎麼學習啊!」


  「不不……這錢我不能要。」邱明泉一個勁地搖頭,

  馮老師使勁把錢塞回到他手裡:「那就當我借你的,以後你考上了大學,掙到了第一個月工資,再還給我!」


  封睿的聲音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收下吧,你的老師是真心實意的。」他淡淡道,「只有沒本事回報的人,才不敢接受幫助。」


  ……他若有所思地想著,忽然冒出來一個好玩的主意,不由嘿嘿地笑起來:「等你考上高中,再還她吧。」


  邱明泉愣了一下:「啊,什麼意思?」


  封睿笑而不答,越想越是得意,神秘地道:「就當謝師禮吧!」


  幾年後,還這老師五十元,還她一場無心富貴,也算是有趣的很呢!


  乘著邱明泉發愣,馮老師已經跑遠了,聲音遙遙傳來:「好好補補身體,盡量每天一個雞蛋!」


  封大總裁同樣遙望著老師的背影,感嘆了一句:「老師說的很對啊。」


  「嗯?」


  「你以後——」封睿鄭重道,「是得保證每天一個雞蛋。」


  ……


  發燒來得快,退得也快。


  寒假正式開始了,邱明泉抱著懷裡剩下的兩千多元錢,聽著封睿的指點,迷惑不解。


  「去買股票?現在就有股市了嗎?」邱明泉前世從沒有接觸過這種時髦的東西,對於相關常識也是絲毫都不了解。


  封睿淡淡道:「對,現在還沒有股市呢。不過——」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市面上,已經有幾家老八股的股票,面向社會發行了。」


  「哦!」邱明泉激動起來,心裡隱約覺得面前金光閃閃,「我們要去買嗎?」


  「先去看看吧。」封睿淡淡道。


  從1984年第一隻飛樂音響發行股票后,面向公眾發行的這種新生事物,在這座充滿悠久金融歷史的城市,就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封睿前世有著金融專業的碩士學位,在這些方面的記憶非常完備。在他的記憶里,真空電子這隻股票在去年,也就是87年時已經發行過14.5萬股票,第二年的增發,日期已經近在眼前。


  在辛辛苦苦攫取了第一桶金后,終於到了他最熟悉的領域。


  在這裡,他可以嫻熟地逐浪而行,憑藉著開掛的先知先覺,笑傲奪取財富,予取予求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精品商廈的三樓文具櫃檯,王娟拎著時髦的小手提袋,來到櫃組。


  早上商場八點開門,她到得不算晚,可是卻驚奇地發現,好幾個營業員已經湊在了一起,嘰嘰喳喳地熱烈討論著什麼。


  「王娟,快來快來,大新聞!」要好的一個姐妹立刻叫,滿臉興奮,「今天一早,我們組長趙德成被保衛科帶走了!」


  王娟嚇了一跳:「什麼事啊?這樣嚴重的啦?」


  另一個八卦通壓低了聲音:「確切消息,我聽服裝櫃檯的王會計說的,趙德成鬼迷心竅,偷偷買了一大堆英雄金筆,結果這兩天不是忽然全面到貨了嗎,他全砸在手裡了!」


  王娟莫名其妙地問:「砸手裡最多虧錢賣不掉,怎麼就被保衛科帶走了?」


  「他進的貨可不少!聽說足足買了七八千的高級款,一下子就急了,居然偷偷把自己的貨,冒充公家的賣給了一家公款採購的公司!」


  王娟大吃一驚,一下就猜到了端倪:「那發_票從哪裡弄呢?!」


  同組的營業員小劉吃吃笑了:「王姐就是厲害,一下子就看到關鍵了。趙德成啊這人膽子真大的唻!他弄了個蘿蔔章,做了假章開了張假髮_票給人家採購員!」


  王娟倒吸了一口冷氣,想著趙德成平時耀武揚威的樣子,卻也忍不住暗爽:「哎呀,那採購員發現了?」


  「採購員沒發現,回去報銷時被人家會計識破了,帶著發_票就找到了我們商場。」小劉笑嘻嘻地眨眨眼,「正好遇到曲總經理,哎呀你是沒看見,當場就氣得臉都青了!」


  王娟「撲哧」一笑:「趙組長一向膽子大的呀!」


  偷偷在櫃檯夾著賣自己的私貨,這事真不大,可是偽造公章、開假髮_票,這個事情可就嚴重了。


  趙德成平時素來不得人心,現在倒霉,沒半個人同情,全都嘻嘻笑作一團,正在這時,卻有人在遠處喊了一嗓子:「王娟!曲總經理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站在精品商廈的總經理辦公室,王娟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總經理,您說……叫我頂替趙德成的位子,升做文具組組長?」


  她才剛三十歲,這個資歷,按說可輪不到她啊。


  曲總經理微微一笑:「是的。想必你們也聽說了趙德成的事,他已經被緊急停職,我需要提拔人上來。」


  他的臉色帶著鼓勵:「我調查過,同事們都反映你的業務能力強、服務態度好,你能頂上嗎?」


  王娟驚喜得連連點頭:「組織和領導信任,我願意試試!」


  從總經理辦公室里出來,她還覺得有點暈乎乎的,可是忽然,她的腦海中就想起了一個清晰的畫面。


  那個男孩子在她耳邊輕輕叮囑:「我剛剛又想了想,還是不要進貨了吧。這個小生意,下一波可就真的會砸在手裡了。」……


  假如不是那孩子的話,她今天就算不會像趙德成一樣鋌而走險,可是起碼也要囤積一大堆再也不好銷的金筆在手裡了吧?!


  一時間,她背後全是冷汗,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


  而此時,把趙德成結結實實坑到火坑的兩個始作俑者,卻正好路過了精品商廈的門前。


  邱明泉忽然停住了腳,有點遲疑地望向不遠處的商場大門。


  「哎,那個人……不是那天害我們的那個組長嗎?」他小聲道。


  門口,一個男人臉色慘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著身邊的民警哀求:「同志,您等等,我去總經理那裡再說幾句,求求您啊!」


  身邊兩個民警一左一右夾著他,嚴肅地向外推去:「有事到警察局交代!」


  封睿興緻盎然地看了看:「還真是他,看那慫包蠢貨樣子,一定是犯了什麼事吧。活該!」


  邱明泉想著那天他砸自己金筆的模樣,也不由小聲一笑:「對,活該。……」


  封睿一笑:「走吧,去下一站。」


  那個他最熟悉的金融領域的財富,就在今天,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向他們招手了,誰有工夫再去管這種小小螻蟻呢!

  邱奶奶歡喜得嘴唇都哆嗦了,聽到馮老師的話,卻又心酸:是啊,家裡窮,他們老倆口要外出撿垃圾賣錢度日,別家的孩子這時候大多在享受著父母的疼愛嬌寵,他們家反倒要孩子早早擔起很多家務來。


  馮老師猶豫了一下:「我聽說,小泉在賣東西,好像是鋼筆?」


  看了看這一貧如洗的屋子,她大致明白了邱明泉為什麼會做生意。這讓她心裡有點難受,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還是崇尚「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經商下海在老師的眼裡,真是件糊塗事。


  門口一聲輕響,邱爺爺手裡提著皺巴巴的白塑料袋,遲疑地重複著:「老師,你、你說……看到小泉在賣鋼筆?」


  馮老師笑笑:「是他的同學看到的。不過啊,我可不是來告狀的,我只是覺得小泉的成績這麼好,萬一分心耽誤了,可就可惜了啊?」


  邱爺爺怔怔地聽著,走到床前,看著邱明泉手背上被自己打腫的地方,忽然就無聲地蹲在地上,捂住了臉。


  渾濁的老淚,一滴滴掉了下來。


  孩子沒說謊,也沒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邱明泉飛快地跳下地,使勁地抱住老人,把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爺爺的胸前:「爺爺……我沒事的。你別哭。」


  馮老師莫名其妙地看著一家三口人抱頭痛哭,嚇了一跳:自己也就隨口說了幾句,也沒有疾言厲色,怎麼就把這老老少少弄成了這樣?


  好不容易等到三個人平息了些,邱明泉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上的淚,對著馮老師感激地點點頭:「老師謝謝您,我會注意處理好學習和生意的關係的。」


  馮老師一愣,生意?這孩子,還真的把這種亂七八糟的事當了真?

  她正想再說點什麼,可眼角瞥到旁邊小木桌上的剩飯剩菜,再想到邱明泉平時的寒酸衣著,所有的話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嘆了口氣,心裡一衝動,就拿出了帆布小錢包,從裡面掏出幾張十元鈔票,狠狠心又抽了一張出來,塞到了邱奶奶的手裡。


  「我是小泉的班主任,這錢,你們先拿著!」她情知老人會推讓,放下錢就急匆匆地往門外跑,「孩子生病,別耽誤治,再說也得買點吃的補補身體!」


  兩位老人看著鈔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五十元!在這個時代,這已經差不多是一位中學老師月薪的三分之一,關鍵是,大家家家都缺錢呀!


  邱明泉首先掙扎著跳起來,拿著錢追了出去。


  「老師,老師!」他腳下虛浮地趕上了馮老師,原本就發燒臉色不正常,現在更加漲紅了,「……我家有錢,您把錢拿回去吧!」


  馮老師做出嚴厲的臉色,佯裝生氣:「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老師的話!你看看你瘦的,沒有體力怎麼學習啊!」


  「不不……這錢我不能要。」邱明泉一個勁地搖頭,

  馮老師使勁把錢塞回到他手裡:「那就當我借你的,以後你考上了大學,掙到了第一個月工資,再還給我!」


  封睿的聲音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收下吧,你的老師是真心實意的。」他淡淡道,「只有沒本事回報的人,才不敢接受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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