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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叮~您的v章購買比例不足, 請補定或稍後再來看  「湉湉!你……?!」楊逸辛怎麼也想不到,向來乖巧聽話的楚湉湉, 會和那些不知廉恥的女人一樣, 對顧顯投懷送抱。一時間,失望難當。


  「啊?什麼顧總?」楚湉湉歪頭看著蔣鹿鳴,眸中滿是不解,「……什麼色|誘?表姐,你在說什麼?」


  那晚的事情, 她仔細回憶分析過, 顧顯沒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蔣鹿鳴一夥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測這個表姐, 雖然沒有證據能指控她, 但她至少可以躲開她的污水。


  她撫過手背, 瓷白肌膚上, 淤青的針孔觸目驚心。楊逸辛心臟一縮,「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臉慘白……他懷疑地看向蔣鹿鳴。湉湉那麼乖又生著病, 怎麼可能去勾引顧顯?

  蔣鹿鳴心念急轉。所以……是出了什麼岔子, 她沒遇到顧總?那倒是再好不過——錯過趙經理已經夠可惜了,要是再讓她搭上了顧總, 架梯子的自己豈不要慪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訝異, 「可是, 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無預兆地反手一揮, 伴著一聲脆響, 重重地扇在了蔣鹿鳴的臉頰上。這一下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蔣鹿鳴被打得臉偏到一側,耳中嗡嗡直響,完全反應不過來。楊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閉嘴賤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蓮吃屎去吧滿口謊言的臭碧池!」


  不帶停頓地一氣吼完,趁著兩人還在獃滯中,楚湉湉轉身拔腿就跑。


  一口氣跑出兩個街區,轉過街角,她靠在牆上拚命喘氣,盯著自己紅通通熱辣辣的手心,一雙眸子亮得出奇。


  「怎麼樣怎麼樣?我教你的那句話,用上了嗎?」接起電話,陶香筠急吼吼地問。


  楚湉湉猛點頭,半晌才意識到她看不到,「嗯!罵完就跑真刺激!我還抽她了!」


  陶香筠為她驕傲:「幹得漂亮!回頭再教你幾句,下回見到姓顧的,罵他個狗血淋頭!」


  可是姓顧的……可能已經被我打廢了啊。


  楚湉湉氣弱:「還是……算了吧。我一個普通學生,哪會跟那種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聲,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來的公司,為什麼大部分股權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師看過文件,股權就是那樣分配的。」


  楚凌遠正值壯年,去得那樣突然,誰也沒有預料,包括他自己。沒有遺囑,沒有時間交代後事,就算疑惑重重,她們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層,她有的東西,也會給蔣鹿鳴準備一份。蔣鹿鳴為什麼還要那樣對她?

  還有楊逸辛……


  沒有了爸爸,一切都變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明明是潛力無限的科技企業的千金,照垣耀當初發展的勢頭,很快就能上市,市值達到幾百上千億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禍福……易地而處,陶香筠自問肯定無法接受這種落差。


  楚湉湉仰頭,濃厚的雲層遮天蔽日,而陽光仍然穿透烏雲,給烏雲鑲上一抹金邊。


  「當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顧媽媽。」


  ***

  時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內瓦湖,天水一色,藍得醉人。湖水的氣息沁人心脾,天鵝悠閒遊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遠山白雲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著顧顯頎長挺拔的背影。氣定神閑中,自然透著股成熟內斂的上位者氣度,激光筆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顧氏持續領先道指7到10個百分點,投資回報率亦穩中有升……」


  長會議桌上,皆是掌握著全球經濟命脈的人物,邊聽邊不住地點頭。


  「咚咚。」


  門被輕輕敲響,秘書探出頭來,「顧總,您父親的律師來電,說有急事。」


  顧顯劍眉蹙起,沖與會者點了點頭,走出會議室,接過手機,按下接聽,「他又要幹什麼?」


  顧雲霆的老友兼律師王晉打電話來,通常沒好事。他已經開始頭疼了。


  「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結個婚而已。」


  「……」


  顧顯揉了揉眉心,「他為什麼就不能像正常的老頭子一樣,養養花遛遛鳥,沒事催我結婚給他生孫子?」


  王晉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會過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掛了電話,顧顯叫來助理。


  「接下來的行程全部取消,準備飛機,回D城。另外給我查——那女人的家庭關係,過往歷史,我要全部資料。」


  李助理應是,又遞過一個文件夾,「這是調查部剛才送過來的。」


  顧顯隨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來。


  熟知老闆脾氣的李助理,立刻把調查部負責人叫了過來。誰引來的炮火,誰自己擋,他在心裡默默給對方點蠟。


  「半年前完成的收購,這麼重要的東西,現在才發現?」顧顯將文件扔在桌上,「你們是吃核廢料長大的嗎?一群廢物!」


  垣耀的股權結構,明顯不合理,他懷疑有代持股權的可能,著重吩咐過要仔細調查。當時他們怎麼彙報的?

  「楚女士一直堅決否認,我們也沒找到代持協議,直到最近……」頂著老闆威壓十足的目光,調查部負責人如芒在背,聲音越來越低,額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為例。」


  揮退如蒙大赦的下屬,顧顯拿起這份楚凌遠、楚凌蓮兄妹間的股權代持協議,送向碎紙機的刀口。


  收購早已完成,顧氏集團作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蓮代持的楚凌遠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遠的遺屬向楚凌蓮追索這部分股權,哪怕顧氏不需承擔任何責任,也難免要被拖入糾紛之中。


  資本逐利,任何損失的苗頭,都要扼殺在搖籃里。這是祖父的教誨,是顧顯歷來堅持的鐵律。


  一張濕漉漉的白皙小臉驀然闖入腦海,濕潤眼眸中透著倉皇,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顧顯的手一頓,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還快!


  他把出價又壓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後,第一時間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標牌給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遠的乖女兒,別說賠罪求饒了,從頭到尾連面都沒露!

  可見為父親的心血竭力爭取什麼的,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又是一個妄圖以美色交換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車停在路邊,楚湉湉被從後座拖了出來,扶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臉皺成一團,「……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萬不要臨陣脫逃啊——」


  陶香筠幾乎是架著她往裡走,「只是給宋碧琴當一下『孕替』,so easy!天氣太熱,她嫌捂汗,不肯綁假肚子,可替身演員臨時掉鏈子,聯繫不上,可憐我一個小助導要背鍋……你就幫幫忙吧!」


  時間緊急,她在車上已經把她準備妥當。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邊聽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顧雲霆離婚分了大筆資產,還能頂著前妻身份,各種耍大牌。嘖,真以為嫁過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對了,」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有小道傳說,她跟顧影帝的兒子,也有些不可言說……」


  「……」腦中兀然闖入八塊堅實的腹肌,深嵌的人魚線,以及下面……楚湉湉趕緊晃了晃腦袋,把這畫面晃散。吭哧半晌,「……貴圈真亂。」


  馬路斜對面,一輛黑色轎車的後座里,顧顯死死地盯著窗外。


  確切講,是盯著那道挺著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難的嬌小身影。


  「……顧總?」司機小心翼翼,「這裡不方便久停……」


  顧顯收回視線,「走吧。」


  黑色窗玻璃緩緩升起,他線條優美的側臉在陰影中半明半昧。膝頭上攤開的資料中,一個極有韻致的美婦笑得溫柔,成熟風韻中猶帶著些許少女的天真,也難怪能把老頭子迷得七葷八素。


  她的人生軌跡很簡單——大學畢業就嫁給楚凌遠,做了家庭主婦,隨著垣耀科技的水漲船高,進入上層圈子,又因著楚凌遠的去世,風光不再。


  女兒誘惑他未果,接著不久,母親就借著應聘私廚的機會,釣上了他的蠢父親。


  ……


  雖是第一次到片場,不過替身戲份簡單機械,楚湉湉的領悟力又不錯,說戲不用第二遍。一場戲往往要反覆要拍上十幾回,她綁著沉甸甸的硅膠肚子,也一聲都沒喊累。


  宋碧琴眾星拱月,姍姍來遲。閑閑旁觀了會兒,察覺到導演眼中的欣賞,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飽滿的臉蛋上打了個轉,沖她勾勾手指,「去,給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著自己,「我嗎?」


  正值兩場戲的間隙,倒水不過舉手之勞,她倒了一杯,遞給她。


  宋碧琴觸到杯子,臉色就是一變,「怎麼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涼的嗎?」陡然鬆手。


  杯子下墜,水花潑濺的方向,正正沖著楚湉湉。旁邊有工作人員看不過眼,欲要發聲,又被身邊的人拉住。


  顧雲霆息影已久,但影響力猶存,即便宋碧琴跟他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據說她和顧總……總之,得罪不起啊。


  這時,導演走了過來,「楚湉湉,準備一下,下一場戲——這是怎麼搞的?」


  水沿著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濕透的裙擺,輕聲道,「是我不好,讓宋小姐涼了。」


  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導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狽,擺擺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顧,涼不了。你先去換衣服。」


  這是不讓繼續為難她了。宋碧琴銀牙緊咬。


  楚湉湉進了洗手間,拿紙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會兒,陶香筠沖了進來。


  「宋碧池欺負你了?對不起啊湉湉,我剛不在……」她一跺腳,「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趕緊拉住她,「算了,不是什麼大事。」扁嘴嘟噥,「就會潑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誰?」


  「嗡——嗡——」


  手機兀地振動起來,楚湉湉一看來電顯示,趕緊接起,「媽媽!」


  母女聊著,陶香筠掃了眼手錶,正要提醒楚湉湉時間,卻聽她失聲驚呼,「——什麼?訂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著好友的表情從震驚到不可思議,櫻唇輕顫著,像是一時間失去了語言。


  ……怎麼了,這是?


  見她不接,他抖了抖毛巾,「新的,沒人用過。」


  「……」尷尬羞窘如洶湧海潮,楚湉湉恨不得被拍進沙子里。什麼唇形什麼淚痣,她什麼都沒想!


  她一把扯過毛巾,蒙頭擦拭。抬手間,玉指上流光閃耀。剛才撐傘時,顧顯就注意到了,盯著那星點光華,他突然問,「你多大了?」不覺得訂婚太早了些嗎?

  「嗯?」楚湉湉察覺他的視線,下意識捂住戒指,輕輕摩挲。不能讓他知道,她接過了父母的舊戒指,否則他大概更要以為,她和媽媽是決心要巴上顧雲霆了。


  憶起他早上的態度,心跳漸漸重新歸位,她垂下眼帘,「二十。今天是我二十歲生日。」


  顧顯適度表現出驚訝,淡淡道了句,「生日快樂。」


  看得出來,她很寶貝那戒指,連撫摩都帶著深深的眷戀。車內陷入沉默,顧顯發動引擎,「我先送你回家。」


  ……


  頂著一雙紅眼睛回家,免不了要被媽媽詢問。楚湉湉略去顧顯的部分,只說是車子半道拋錨。


  方才一路上,他都沒再說話,在門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當然,這樣最好——等媽媽認清了顧雲霆的本質,打消跟他結婚的念頭,她們就與顧家再沒有半分干係。


  方舒窈擔心她濕著衣服會感冒,催她趕緊去換。


  看來還沒發現鴿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氣,乖乖去沖了個澡。一時找不著機會物歸原位,她倒在床上,給陶香筠打電話。


  「我是該吐槽『給你五百萬讓你媽離開我爸』呢,還是該驚嘆你腦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鑒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鄭重其事,「答應我好嗎?」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嚴肅:「如果哪天我窮得吃不起飯了,偷你媽的戒指養我,好嗎?」


  楚湉湉:「……」


  「其實,我有個絕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興奮,「顧影帝不是想給你當爹嗎?你先下手為強,睡了他兒子!你不知道顧顯有多搶手,顏好錢多還單身,圈裡圈外,超模名媛,哪個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虧!」儼然忘了之前還要教她罵他個狗血淋頭。


  「……妙個頭啦。」楚湉湉翻身,把臉埋在枕頭裡,「你上回還說宋碧琴跟顧家父子……咳,有什麼證據嗎?」


  既然鴿子蛋不是假的,她得從別的方面抓到顧雲霆的實錘,好讓媽媽清醒。只是內心深處總有一絲小小的聲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認——


  「證據就是她在拍我們公司的戲啊!」陶香筠嘖道,「你大概不清楚,我們公司也是顧氏控股的,顧顯能允許她繼續在圈裡風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認了傳言嗎?」


  ……所以這根本是自由心證。不要說鐵鎚了,連塑料錘都算不上,卻足以粉碎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難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著唇,默然不語。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說起來,宋碧琴還打聽你來著,估計把你當潛在威脅了。不過導演讓我問你,他的新戲,你有沒有興趣去試鏡?反正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沒事的話,不妨去試試?說不定一炮而紅哦。」


  「不要了,我又不會演戲。我申請了顧氏的暑期實習,在等面試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嘆氣,「聽說競爭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聲:「讓我猜猜這個走向——深入敵後,與狼共舞,找到顧總的弱點,從內部瓦解顧氏,奪回垣耀,這是《公主復仇記》;嬌俏實習生,霸道大總裁,辦公室茶水間書桌上……這是《奪情99日:總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氣,「香香,答應我,等你以後當了導演,一定要把劇本交給別人寫,好嗎?」


  一天里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點滴答,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盤算著那份代持協議,不知不覺,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


  燦金陽光透過窗帘,灑落在枕邊,幾聲鳥鳴清脆。楚湉湉緩緩睜開眼睛,片刻的迷濛過後,陡然坐起。


  鴿子蛋!

  她側耳傾聽,樓下傳來細碎的響動,應該是媽媽在忙家務。機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個空。楚湉湉心頭一咯噔,慌忙把包內的東西都倒了出來,拎著包底抖了又抖,直到裡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著包帶,臉白如紙。


  ……


  風雨過後的清晨,草木蔥鬱,空氣分外清新。顧顯深吸一口氣,加快了節奏。


  顧雲霆勤於鍛煉,身材保持得很好,可體力終究不及年輕時,在後面緊追慢趕,氣喘吁吁,「慢……慢點兒,等等你的老父……嘶!」一聲痛呼。


  顧顯腳步驟停,不悅轉身,「我說過,跑步是一個人的運動,不需要結伴。」長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麼了?」


  臉色很臭,語氣也硬邦邦的,顧雲霆卻分明聽出了幾分擔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蓋。不要緊,咱們接著跑。」


  「還跑什麼?膝關節損傷很難恢復,盲目運動只會加劇傷情。」顧顯沒好氣,「還能走嗎?先回家。」


  「沒事沒事,」顧雲霆擺擺手,覷著兒子的臉色,「小顯啊,我發現你從昨晚回來,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上趕著去「路過」那個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礙她叫救援、報警;對他自薦枕席,還能讓青梅竹馬的戀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簡單,哪是什麼等待騎士拯救的落難少女?


  身為資深演技派,顧雲霆對細微表情和語氣變化極為敏感。瞟了眼兒子緊繃的下頜線,他心道,你就悶著吧,也不怕悶出內傷來。


  進了家門,顧顯徑直去廚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丟給顧雲霆,「先敷著,回頭讓醫生來看看。」


  顧雲霆被冰得直吸氣。


  「待會兒陪我去挑件禮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個飯,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兒……」他斜睨顧顯,那口造謠的鍋,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氣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顧顯指尖微微一動。


  昨晚他到家停好車,無意間瞥見一個小盒子躺在副駕腳墊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純明晃晃的實證,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應該擺出來給父親看看,一個女人拿著訂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錢,她對他能有多少真心?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卻是——那小哭包發現戒指丟了,會不會又哭成紅眼兔子?


  ……愛哭不哭,關我什麼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讓濃郁的焦苦趕走腦海里那雙淚光閃閃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討論過婚前協議了嗎?」


  「她提過,我拒絕了。我是認真打算和她共度餘生,還沒開始就規定好怎麼結束收場,多不吉利?」顧雲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紀輕輕,不要總這麼現實嘛。」


  顧顯拍掉他的手。


  你年紀一把,怎麼還這麼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點幾乎沒動過。


  方舒窈擔憂地摸摸她的額頭,「昨晚去喊你吃飯,你睡得跟頭小豬一樣,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餓過頭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楚湉湉搖頭,咬了口包子,沒心情品嘗味道,勉強咽了下去。


  她把房間翻了個遍,不見鴿子蛋的影子。打了電話給4S店,車裡也沒有落下東西。難道……是掉在顧顯車上了?

  方舒窈試探地提起和顧家父子吃飯,本擔心女兒會抗拒,卻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臉迫不及待:「我們現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飯都還沒吃完,急什麼?」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從來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見到一個人,可她沒有顧顯的聯繫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門?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萬一他沒有呢?那顆石頭,把她賣了也賠不起啊!

  旋即又有問題冒出頭來:如果被顧顯撿到了,她要怎麼解釋鴿子蛋為什麼會在她手裡?如果他當著媽媽的面還回來怎麼辦?

  她越想越慌,整個人如墜冰窟,六神無主之下,脫口而出:「那我們先出去吧!」晃著媽媽的胳膊撒嬌,「昨天時間太短,人家還沒逛夠嘛……」


  無論如何,先纏住媽媽,讓她離家遠一點——那個抽屜現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絕對不能給她打開的機會!

  方舒窈被晃得無奈,「依你依你!先把飯吃完,不許剩。」


  ……


  顧顯接到許昌的彙報,道母女倆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華樓盤開售傳單,還頭挨頭討論了一番。


  指節輕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頭子堅持不考慮婚前協議,那麼他別無選擇,只能出手。


  ***

  「這條怎麼樣?湉湉?」


  楚湉湉驀然回神,胡亂點點頭,「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著長裙在身前比劃,「可是紫色好像有點老氣……哇,這麼貴!」放回去,繼續瀏覽別的架子。


  楚湉湉心頭壓著塊價值連城的鴿子蛋,彷彿全身每個細胞都焦躁不安,在店裡打著轉,無意間轉到了打折區。


  她已經很久沒有買過原價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內衣。


  罩杯都大得能當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碼,還是狂野的豹紋。又翻了翻,從底下抽出配套的內褲——絲質豹紋窄如柳葉,遮不住重點區域,側邊鑲著黑色蕾絲,半透半隱。


  呃……


  這時,眼角余光中的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湊近櫥窗,向外望去。


  對面的男裝店裡,年長男人笑容滿面,擁抱過前凸后翹的年輕女人。女人拎起一條領帶,在他胸前比劃。兩人距離很近,很親密。


  ——現行!抓到了!!


  心中捲起驚濤駭浪,楚湉湉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快快,拍照……不對!手上東西順手往胳膊下一夾,她一陣風衝到方舒窈身邊,拉起她的手就走:「媽媽!我看見顧……伯伯了,我們快去打個招呼吧!」


  雖然戴著副茶色眼鏡欲蓋彌彰,但她不會認錯,就是那個想染指媽媽的顧雲霆!


  她鼻子一酸,咬唇強忍住淚意,推開大門。


  空氣中瀰漫著蕭條的味道。近一年間,高層動蕩,公司歷經數輪大裁員,早不復之前的繁榮盛景。僅剩下為數不多的僱員,也難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進了電梯,直達頂層,走向房門虛掩的總裁辦公室。


  「……康順基金的債權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兩億多,不知道顧氏……」


  「得想辦法……湉湉,你怎麼來了?」


  討論聲戛然而止,幾道目光投向推門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讓她下意識地縮了縮。


  辦公桌后,曾經屬於她父親楚凌遠的位置,如今由姑姑楚凌蓮坐著。不會再有人一看見她就笑開了花,無論面前公務再繁忙,也會起身,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視線觸及那張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氣,上前兩步。


  「姑姑,我聽說,你要拍賣股權?」


  楚凌蓮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不是姑姑要拍賣股權,是形勢所迫,不得不賣。」


  「是啊,湉湉,」一旁的楊萬忠和藹道,「遠哥去得太突然,留下這麼大個攤子,我們都在努力支撐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經營,你姑姑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嫂子和你。」


  是啊,支撐下去。


  把父親一手建立起來,曾經估值四十億的垣耀科技,支撐到了兩億多,不得不變賣資產償還債務。


  「可是這樣,我們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兩年前,楚凌遠突發心肌梗塞,猝然辭世。作為垣耀科技的靈魂人物,他的離世,不僅讓至親悲痛欲絕,也讓這個一度勢不可擋的公司,前途變得晦暗莫測。


  董事長的頭銜落在了他的遺孀,楚湉湉的母親頭上。然而清點股權,卻發現楚凌遠所持股份並不多,股權的大頭握在妹妹楚凌蓮手中。這種情況下,公司實際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蓮,加之楊萬忠也站在了那一邊……


  再後來,董事長也理所當然易了主。垣耀的命運,楚湉湉母女沒有了話語權。甚至連知情權都欠奉。


  「楊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誰都清楚爸爸對公司傾注了多少心血。難道就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


  她眼中帶著懇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卻被他們避開了視線。就連楊伯伯的兒子,與她自小相識的楊逸辛,也低垂著眼帘,不與她對視。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層還有別的要事商議,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蕩蕩的一樓大廳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湉湉!」


  楚湉湉回過神來,循聲回頭,「……表姐?」


  追上來的是楚凌蓮的女兒,大她四歲的表姐蔣鹿鳴。


  「還好趕上了!剛才我在隔壁,聽助理說你剛走。我媽也是沒有辦法,公司的狀況……唉。」


  蔣鹿鳴抬手,抹去楚湉湉長睫上的淚珠,仔細端詳她。


  十九歲的女孩子,從骨子裡散發著甜美青春的氣息,嫩得能掐出水來。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滿是不諳世事的純真,紅紅的眼眶,更顯我見猶憐。


  乾淨的少女,是那個姓趙的喜歡的類型。


  主意拿定,蔣鹿鳴眸光閃了閃,「明天的拍賣,顧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剛才的確聽到姑姑他們提到顧氏。


  顧氏集團的名號,無人不知。醫藥、地產、礦業、傳媒、高科技、時尚……顧氏帝國的投資版圖在全球不斷擴張,輕輕一動,各個行業都要抖三抖。


  原來是顧氏想要收購垣耀……


  她急於知道詳情,正要追問,只見蔣鹿鳴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聲道,「這裡不方便說話。這樣吧,今晚八點,你來麗茲酒店5108套房,到時再說。」


  ……


  夜幕沉沉。


  顧顯陰沉著一張俊臉,大步走進麗茲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頭子!

  他這次回國,主要是為了處理父親顧雲霆的離婚事宜。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三個月前突然娶了個二十齣頭的小嫩模,被八卦媒體津津樂道。「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熱度還沒下去,又突然宣布離婚,再次佔據娛樂頭條……


  沒錯,是娛樂頭條。


  他的父親,年輕時放著企業少董不做,丟掉顧姓,以「雲霆」為藝名混進了演藝圈。祖父震怒,切斷了所有支持,要他趕緊滾回家繼承家業,結果他硬是從跑龍套,一路打拚至斬獲了幾個影帝頭銜。顧老爺子徹底放棄兒子,轉而培養起了孫子。


  頭頂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環,顯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強勢果決的手腕,顧顯樣樣不缺。素來各色女人的投懷送抱源源不斷,前赴後繼。


  饒是如此,這位獅子大開口的「前繼母」,還是讓他開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對自己的暗示舉動,顧顯滿心嫌惡,只想趕緊回房沖個澡,把那蜘蛛絲一樣黏膩噁心的目光都衝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紅著臉偷眼打量面前的極品帥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長大衣挺括有型,襯衫扣得一絲不苟,散發著強大的禁慾氣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輕輕一瞥,彷彿裹挾著銳利的冰渣,前台打了個激靈,手腳麻利地辦好入住,遞出房卡,「祝您……」


  「愉快」還沒出口,顧顯已然轉身,大衣下擺劃出一道瀟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


  「背影也好帥好有氣勢啊……」前台痴痴捧心。


  關上的電梯門隔絕了外面的視線。顧顯捏了捏鼻樑,對這種目光厭煩極了。


  發小偶爾會打趣他,年近三十,身邊沒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顧顯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沒有問題,他只是……


  他只是,厭惡那些輕浮虛榮的女人。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51層。顧顯刷開房門,順手脫下大衣,扔在沙發上。


  老頭子離婚是突髮狀況,他臨時決定回國,順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購案接了過來。


  兩年多前,他曾和楚凌遠打過一些交道,雙方就顧氏對垣耀科技的戰略投資基本達成了共識。可惜還沒待落實,楚凌遠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時,仍然認可垣耀的投資價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蓮過於短視,被尋求高額套現退出的康順基金牽著鼻子走,要求顧氏對垣耀本就相當樂觀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終沒有談攏。


  而這短短兩年間,如同顧顯的預料,垣耀管理混亂,技術骨幹紛紛出走,市值一縮再縮,曾經的輝煌風流雲散。


  可惜了。


  不過,正好抄底,明天——


  顧顯的腳步猛然頓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緒也來了個急剎車,愕然望著卧室中心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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