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江山如棋
南希城外,慕容雪村身後是四萬人馬,戰火的硝煙的冉冉升起,慕容雪村身後的將士不斷的擊鼓。
曲靖江站在城牆之上,輕蔑的看著天宸軍隊:“慕容雪村,上次是你走運,竟被你暗算了,如今,我定是要一雪前恥。”
慕容雪村拉緊韁神,沉穩卻不失威嚴道:“早聞胡人驍勇善戰,慕容雪村今日但求一試。”
“好。”曲靖江大叫一聲,銳利的眼掃向身邊的隨從,“開城門。”
聽到戰鼓的聲音,傾顏悠悠一笑,她信慕容雪村,信他手下的軍隊。
而慕容雪村,亦是沒有讓她失望。
當長矛淩厲的揮向曲靖江時,曲靖江並是慌了,刀光劍影,兩軍兵力相當,卻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天宸將士。
曲靖江一亂,竟是沒有多過去,他捂著受傷的胸口,充滿著不甘心。
為什麽,天宸士兵全不如那一晚狼狽?他終於知道了,那天,慕容雪村故作狼狽而逃,要的,就是他追過去。
原本,正麵開戰,縱使他天宸將士在驍勇善戰,以他兩倍的人馬,天宸依舊是寡不敵眾。
而他,居然毀了這種優勢。
衝鋒的號角?
是他聽錯了嗎?真的是衝鋒的號角,他心中一喜,或許是援兵來了。
他大吼一聲:“弟兄們,別怕,援兵來了,鹿死誰手尚未明了。”
慕容雪村輕蔑一笑,笑曲靖江那種人匹夫之勇,笑他後知後覺,他的長矛再次淩厲一掃:“你且看看,那是誰的軍旗。”
遠遠望去,一個刺眼的“宸”字。
竟是天宸的援兵。
還是從他南希城出來的。
他突然對自己感到萬分失望。
傾顏所率的五千人馬一到,天宸士氣愈加亢奮,而大同那邊,充滿著死亡的氣息。
傾顏笑,如同罌粟悄然綻放,美卻致命。
這一局棋,她本就抱著必勝的決心。
他曲靖江的個性,她傾顏早就是了如指掌了。
她淩厲的長劍狠快準的刺向曲靖江,他本就是負傷累累,這讓他看不清招數的一劍亦是沒有力氣招架。
曲靖江不敢置信的握住刺進了腹中的劍,不甘心問道:“你是誰?”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隻看到女子美得傾世的笑,和她語氣中的不屑。
“你沒有資格知道。”
傾顏示意天宸將士停下來,大同本已絕望的士兵都愣住了。
這個女子是要放了他們嗎?可是,剛好見證過她如何狠心的殺死了他們的將軍,他們怎麽敢相信她會放過自己。
傾顏白衣輕飄,即便是血腥彌漫的戰場,即便是她的白衣染上了鮮血,她依舊宛若人間謫仙,如雪蓮一般傲視,清冷,卻美。
她唇邊微帶笑意,無暖,卻甚冷:“放下兵器者,留命。”
她的話,很輕,輕得仿佛在風中一吹就散。
卻偏偏像有魔力般讓大同士兵放下武器。
有不從想要有所動作者,她皆是一枚銀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針穿喉。
傾顏滿意的看著那群士兵,風輕雲淡般道:“攻進南希城。”
攻城,何等驚心動魄之事,在她的語氣中,就好像是不經意的一件小事一般。
將士們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女子之身,卻也能無形之中勝過千百男兒。
南希城守城見大勢已去,親自開城迎接。
天宸軍隊安然進入,不傷大同百姓一分一毫。
傾顏挑選了一處清幽的小院,見慕容雪村還跟著自己,微微挑了挑眉:“將軍也累了好幾天了,且先回去歇著吧。”
慕容雪村神色很是複雜,欲言又止的看著傾顏,最終,還是無奈的搖頭:“罷了,顏兒!”
他轉身的那一刹那,她眸間一緊,他的左臂甚是不自然。
“等等。”她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不動聲色的捏住慕容雪村的左臂,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疼痛盡落在傾顏的眼中。
她緩緩鬆開。
“你受傷了。”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
慕容雪村故作輕鬆一笑,眼角不間意露出歲月的痕跡,細微的的眼紋很是明顯:“我這把老骨頭了,這點小傷不礙事到,倒是你,顏兒,可得仔細些自己的身子。”
到最後,他的語氣竟是萬分滄桑。
她低眸,清淡道:“你不應被曲靖江所傷的,他不是你的對手。”
她的語氣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不帶任何關心,就是簡單的道出自己心中的不明。
他尷尬一笑,極其不自然道:“若我不受他一道,又如何讓他輕視我,又如何讓他追我?”
她低頭把玩桌上的茶杯,唇邊帶有幾絲漫不經心:“好氣魄,不枉我娘當年為了你所做的。”
慕容雪村一怔,深邃的眼眸充滿著不解,正欲詢問,傾顏卻淡淡一笑:“罷了,往事,說多了,倒添惆悵。”
慕容雪村隱約覺得她有意掩瞞什麽,罷了,她不想說,他亦是不問,哪怕關於甯蕪。
他這一生,虧欠她的,傾盡一生,傾盡來世都償還不了,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他隻想,盡全力,順從她一切心願。
她要幫蘇梓宸奪天下,他慕容雪村誓死守天宸。
她恨世憤天毀天下,他慕容雪村亦是不畏罵名替她毀。
“接下來……可要再攻一座城池?”慕容雪村問道。
她杏眸微眯,唇邊漾出兩個煞是好看的笑渦:“我要的,不是南希城,亦不是別的,而是,整個大同。”
慕容雪村愣了。
她想要傾覆了大同河山,她不僅是為了蘇梓宸,也是為了甯蕪,為了她的師父。
既然,她想要傾覆,那他,亦是義無反顧。
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她眼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略帶幸災樂禍的口吻:“耶律光齊知道,定是會亂了吧!那就亂吧,正和我意。”
最後,她的眸中的狠厲不夾雜任何掩飾。
那樣的明顯。
即便沒有上一輩的雲海深仇大恨,她亦是想要將耶律光齊碎屍萬段,就憑他對她傾顏數次暗殺,就憑他一直拿密藥幫助自己的敵人。
她都理由沒有讓他耶律光齊繼續坐擁大同萬裏河山。
慕容雪村突然有種預感,將會有一次比這次攻城更要驚心動魄的戰役了。
甚好,前事,終該有一個了斷。
他長歎一聲,默默的轉身。
唯有他最好的一句話,仍在大廳中蕩漾。
“好好照顧自己,別累著了。”
她輕輕地閉上眼,想要揮去自己所有的雜念。
慕容雪村,對她很好,很好。
她也知道她的苦衷,
隻是,無法釋懷。
這些年的痛,太刻骨銘心,即便不經意的提醒,也能讓她如萬千螻蟻侵蝕一般疼痛。
“小姐。”
聽到未晞叫喚,她緩緩睜開眼,平靜道:“何事?”
未晞單膝跪下,利落道:“未晞有一事不解,還請小姐明示。”
“說吧!”傾顏有些疲勞的說道。
未晞深知世事的眼對上傾顏探究的視線,下定決心般的,直接問道:“為什麽要燒糧草?”
她輕輕一笑,原來竟是這個,難倒了向來穩重細膩的未晞。
她也知道,攻城之後,糧食是能為己用之,而她卻在開始,多此一舉的燒毀,未晞不懂,為什麽無故放掉這塊肥肉。
她的眸中略微有些小得意,緩緩解釋道:“若不這樣,曲靖江如何會大怒,如何會率性出兵,又如何受天宸大軍埋伏?”
未晞聽懂了她的意思,原來,勝利,歸於曲靖江易怒,而敵軍糧草,卻是導火線。
未晞頓時肅然起敬。
那麽睿的一個女子。
即便好男兒無數,也是比不過一個她的。
世間,又怎會有她那般的人?
或許,她也隻會在親近人麵前,露出孩子氣的一麵。
她悠悠一笑,朱唇輕抿:“但願,耶律光齊也不會讓我失望。”
未晞點了點頭,低頭向她匯報,語氣極為歡快:“曲靖江也做了一件好事。”
傾顏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輕描淡寫道:“可是隻燒了一半?”
未晞點頭。
“我早就猜到了。”她輕抿一口茶,絲毫不在意道。
突然,似乎是覺得自己身上怪怪的,她看了看已經不再幹淨的白衣,微微蹙眉。
“我這並讓人備水。”她仿佛早知傾顏的心意,輕道。
傾顏輕輕的點頭。
她伏在案桌旁,是否應該給蘇梓宸寄一封信呢?恐怕,他那邊的探子早有回報吧!
思慮片刻,她還是執起筆,大致交代了全部事情,和接下的計劃,順便還小心翼翼的認了個錯。
她傾顏天不怕,地不怕,唯怕蘇梓宸不說話。
看著暗影養的鷹飛走,她的眸中褪去了冷意,嫣然一笑。
她,很想,很想蘇梓宸。
“小姐,水備好了。”未晞站在身後輕喚。
她眸光一淡,緩緩轉身。
水,甚暖。
她輕輕的閉上眼,腦中皆是最近的刀光暗影。
原來,不是不害怕。
而是,心裏有個牽掛,有個願望。
再也沒有什麽可怕的。
她要替他定江山。
她要了卻她的血海深仇。
她想要塵埃落定,同他攜手一生,笑吟天下。
她想要他的高頭大馬,十裏紅妝。
她想,耶律光齊不會讓她失望的,一定不會。
她亦是會再贏一局。
江山如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