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渡河
「漢軍已經從下游開始渡河了？」迷奴大吃一驚，漢人的行動速度也太快了吧？前些天才剛剛有了動靜，離開陰盤城沿河下寨，今天就開始渡河了，連一點試探的動作都沒有。
「肯定有詐！」這是迷奴的第一反應。
正如蓋勛所說的那樣，迷奴是個謹慎而又多疑的人，漢軍布置三處營壘，並多設旗幟，這本身就引起他的疑心，讓他摸不準漢軍的實際兵力部署。
如今漢軍又出人意料的這麼快就採取渡河行動，更是讓他感到懷疑。
這時，原本坐在下方的一個粗壯大漢站起來，粗聲粗氣的道：「頭領，我軍在青龍口的兵力不足以擋住敵軍，還請頭領立即調撥援軍，我願親自領兵前往，不斬敵將首級不罷休。」
另一個身材矮小的老者也道：「頭領，我聽說漢人有句話叫做『半渡而擊』，趁著敵軍渡河渡河渡到一半的時候發起進攻，必然能取得勝利。如今漢軍渡河還需要一點時間，咱們現在趕過去正好來得及！」
在前些天得知漢軍分兵三路后，迷奴也將各部兵力集中在三處與之對應，不過主力還是集中在長慶渡這個地方，有六千餘人，而青龍口和上游的劉楊聚各只有兩千餘人。
而燒當羌的三千多騎兵，也被他集中在長慶渡，以在關鍵時候用來支援另外兩處地方。
此時聽了麾下眾人請戰，迷奴卻擺了擺手道：「不急，不急，且讓我好好想想。」
「頭領，這還有什麼好想的？」
迷奴雙眼一瞪，沉聲道：「漢人向來狡猾，你又不是不知？你怎麼知道漢人從青龍口渡河不是故意吸引咱們注意，然後等咱們派兵救援青龍口時，他們卻突然以主力從上游的劉楊聚渡河呢？」
「這個……」那粗壯漢子伸手抓了抓後腦勺道：「那頭領你說怎麼辦吧。」
迷奴有些頭痛的坐下來，伸手揉了揉額頭。
雖說漢軍的確有可能是派疑兵渡河，但也不能保證漢軍就不是真的在用主力渡河，這虛虛實實，讓他也摸不準究竟。
「漢人實在是太狡猾了，該說果然不愧是段熲的兒子嗎？」迷奴在心中頭痛想到。
若是給他足夠時間的話，他還有可能搞清楚漢軍的具體部署，得知哪一處才是疑兵，哪一處是敵軍的主力；但現在漢軍的快速行動，卻讓他根本沒時間細細打探。
「頭領，還請速速做出決斷。青龍口那邊，我軍的兵力可不多，若是漢軍真的是主力渡河，他們可未必能支撐多久啊。」那矮小老者提醒道。
「嗯，我知道。」迷奴沉吟道：「漢軍先設下疑兵讓我摸不准他們的兵力部署，然後立即派兵從青龍口渡河，這必然是想進一步調動我軍，讓我派兵救援，到時候他就能以主力從上游渡河，打我軍個措手不及。」
「對，一定是這樣！漢人向來狡猾，他一定就是這麼想的。而且，一上來就派主力渡河，騙誰啊？這肯定是試探，想用來迷惑和調動我軍的疑兵。」
迷奴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結論有道理，換了自己處在漢軍將領的位置上，也肯定不會在第一時間就派出主力，因為派出主力就意味著賭上一切，若是失敗了就一切皆休。
而若是先派少量兵力渡河試探的話，若是能成功調動敵軍自然更好，即便出了差錯，也不致命，最多有些損傷而已，只要主力還在，就還有取勝的機會。
自認為把握住了漢軍脈絡的迷奴，最終沉聲道：「青龍口的敵軍，必然是漢人的疑兵，想吸引咱們派兵去救援的，咱們不必理會，以咱們在那裡的兵力足以擋住他們。」
那粗壯大漢疑惑道：「那咱們就這麼干看著？」
迷奴笑道：「不，干看著當然不行，既然敵軍故意派疑兵來吸引咱們注意，那麼他們的主力此時必然在上游的劉楊聚。」
「這樣吧，咱們也派少量兵力，學漢人一樣，大張旗鼓的去救援青龍口，這樣一來敵軍必然以為咱們已經上當了，這時候，敵軍就會出動主力從上游渡河。而那時咱們的主力也就可以出動了。」
矮小老者聽了頓時眼神一亮，大聲贊道：「頭領果然是頭領，這一招應該算是『將計就計』吧？聽說那段增如今才二十齣頭，果然還是嫩了點，想要和頭領並，還差得遠啊！」
「是啊，頭領的智謀，我等遠遠不及！」其他人也都大聲贊道。
迷奴聽了頓時臉上露出得意笑容，心中卻有些打鼓起來，不知道自己的推測到底是否正確，若萬一錯了，那此時眾人的話可就變成了諷刺了。
……
不管迷奴心中怎麼遲疑，但他還是按照之前的決定去部署。
不久之後，一支五百人的騎兵，帶著一千步兵，大張旗鼓的離開長慶渡營地，向下游青龍口而去，一路上鼓噪而行，聲勢極大。
這個情況很快就被河對岸的漢軍斥候打探到，並且立即被送往段增等高層將領。
青龍口，燒當羌在涇水北岸設立的營地里，此時正殺聲震天，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不斷有士兵的慘叫聲傳來。
「兄弟們，殺光敵人，為後軍打開通道……」大聲咆哮之人，乃是一個身材極為健碩，身披重甲，雙手各持一支重短戟在揮舞的漢人將領。
而跟在他身旁的士卒，也各個都身穿重甲，手持大刀盾牌，在他們的統領親自帶領下，奮勇衝擊，士氣如虹，個個都在高聲怒吼著，向敵軍營地發起猛烈衝殺。
這支軍隊，赫然便是典韋統領的五百人前鋒，專門挑選精銳士卒組成的五百先登死士。
迷奴認為漢軍從青龍口的渡河乃是疑兵，是為了調動他們而派的疑兵，但實際上，這裡就是漢軍的主力，也是漢軍真正將要渡河的地點。
此時，典韋仗著身上穿的三層厚重鎧甲，根本就不懼敵軍的弓矢刀劍，帶著眾士卒率先衝鋒，哪裡敵軍多，他就往哪裡沖。
他揮舞著手中的雙戟，就如同死神一般，每一次揮動，都會收割掉一條敵軍士卒的性命。
在他這種如同殺神一般的屠戮之下，羌人的抵抗逐漸衰落下去，一個個如避蛇蠍一般，看到典韋就四散而逃。
「殺……」其他士卒同樣勇猛無比，跟在典韋身後猛衝，雖然他們的兵力只有五百人，而敵軍的兵力是他們的數倍，但此時戰場上的氣勢卻是漢軍壓倒了燒當羌人。
……
「果然是員虎將啊！叔益，老夫都有些嫉妒你了，這等絕世猛將，你到底是從何處找來的？」河對岸，蓋勛與段增二人站在一處小坡上，望著對岸的戰場上，那個勇猛無敵的高大身影，他不由得大聲讚歎。
段增略略有些得意的道：「這還不是當初去陳留找刺客時偶遇的嗎？不過，讓他來擔任先登陷陣的任務，的確是用對人了。」
他心中也多有感慨，之前讓典韋擔任玄甲騎后隊的隊正時還不覺得，但現在讓典韋統領重甲步兵先登陷陣時，他的神勇就顯現出來了。
這個時代的將領，之所以能在敵軍千軍萬馬裡面來去自如，說白了就是因為他們力氣大，能夠身穿重甲，如同坦克一般，根本無懼敵軍的攻擊，再加上武藝過人，所以才能所向無敵。
而像典韋這種身材健碩，力大無窮的猛將，更是適合身穿幾層重甲來衝鋒陷陣，而騎馬作戰的話，因為馬匹的承受能力有限，這反而讓典韋無法穿太重的鎧甲，也就限制了他實力的發揮。
這也是為何段增會將他從玄甲騎調出來統領步兵，卻讓龐德來統領騎兵的原因。
看到河對岸的戰局進展順利，從河灘到河岸的缺口已經被打開，而後續的軍隊也正在登船向對岸進發，準備支援上去，段增不由得鬆了口氣：「看來登上河岸已經沒問題了，只是不知敵軍援軍何時能夠趕到。」
從長慶渡到青龍口雖然有三十里路程，不過若是迷奴在得知消息后，立即出動騎兵前來救援的話，還是來得及的。
那時候漢軍即便登上了河岸，也來不及消滅所以敵軍，而且很可能因為立足未穩而被敵軍反推回來，到時候就有可能導致大敗。
不過段增卻有信心讓迷奴遲疑不決，他先是設立疑兵，接著又果斷出動主力在青龍口渡河。
若是換了一個頭腦簡單之人擔任燒當羌的首領的話，那他們肯定會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派騎兵來救援青龍口，那樣的話漢軍就危險了。
但問題是，迷奴卻是一個狡猾而多疑的人，這樣性格的人，在遇到事情時反而容易遲疑不決，甚至做出誤判。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會給漢軍渡河爭取到足夠時間，等到迷奴反應過來，漢軍已經在河對岸站穩腳跟了。
這時，有斥候飛奔而來，大聲稟報：「啟稟都尉大人，敵軍的援軍已經出動了。」
段增目光一凝，沉聲問道：「敵軍來了多少人？是騎兵還是步兵？」
「這個小的也摸不準，只知道敵軍聲勢較大，鼓噪而進，兵力應該不少，其中有騎兵也有步兵。」那斥候連忙答道，說話時氣喘吁吁，顯然一路奔來極為疲憊。
段增又詢問了一些具體情形，接著便將他打發下去休息。
「叔益，敵軍援軍已經出發，咱們能在他們趕來之前將敵營拿下嗎？」蓋勛臉上帶著一絲憂慮。
段增卻滿臉自信的微笑道：「蓋使君放心，敵軍雖然出發，但必然兵力不多，而且步騎混雜，行軍速度必然較慢，等他們趕到時，我軍已經站穩腳跟了。」
「這個，叔益為何如此肯定？斥候不是說敵軍兵力應該不少嗎？為何你卻覺得他們兵力不多？」
段增笑道：「很簡單，敵軍若真是想派兵來救援青龍口的話，那必然會全部出動騎兵，只有這樣才能以最快速度趕來；但現在敵軍卻是步騎兵混雜，而且還鼓噪而進，聲勢浩大，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主力。」
蓋勛聞言眼神一亮，對段增的判斷深信不疑：「這麼說咱們的謀劃成功了？」
「不錯，成功了，接下來就看顧景他們的動作了。」
……
涇水上游，劉楊聚，寒風習習。
河岸邊，數十艘小船正靜靜停靠著，旁邊還有許多臨時建造的木排和羊皮筏子，幾百個身穿紅色鎧甲的漢軍士卒正守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而在河岸後面的樹林里，還有更多的士卒，他們打著旗幟，敲著戰鼓，看上去聲勢浩大，不過顧景卻知道，這僅僅是個樣子貨而已。
這支軍隊擔負的自然是疑兵的任務，按照段增的部署，在主力從青龍口渡河後半個時辰，他們也要開始從此處渡河對敵軍發起進攻，以進一步迷惑和調動敵軍。
但顧景自家事自家知，這一千士卒除了三百精兵外，其他七百士卒都是剛剛招募不久的新兵，根本沒經過嚴格訓練，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
讓這些烏合之眾裝裝樣子還成，但若是真讓他們與羌人交戰的話，只怕很快就會露了底；真正能用得上的，也就那三百精兵。
這三百精兵是在戰前段增專門給他配屬的，就是想讓這三百人給敵軍造成足夠壓力，從而誘使敵軍上當。
否則光靠手下那些烏合之眾，根本就不能給敵軍造成威脅，反而有可能一觸即潰。
那樣的話，敵軍一看就知道他們這是一支疑兵，又如何能調動敵軍來援？
這時，有斥候前來稟報敵軍派兵救援青龍口的消息。
「敵軍已經有行動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輪到我軍上陣了。」顧景深深吸了口氣，傳令道：「登船，渡河！」
說完，他親自帶著侍衛登上一艘小船，率先划動木槳，向對岸緩緩前進，那三百精兵也隨之開始登船向對岸進發。
今日一戰，危險重重，但為了大局著想，他也要親自上陣率隊衝殺，即便是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