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疑兵
從陰盤到五柞亭有一百多里路程,要繞這麼遠的距離,也只有騎兵才能辦到,而且還必須是小規模的騎兵才成,否則兵力多了的話很容易被敵軍斥候發現。
不過僅僅依靠龐德率領五百騎兵,最多也只能幫助守軍守城,而要真正解圍,還是要靠陰盤這邊的主力才行。
給龐德下了軍令后,段增接著打聽起後勤輜重的問題,在得知右扶風鮑鴻已經開始派人轉運糧草后,這才放心下來。
這時蓋勛開口道:「叔益,這些天老夫也派人去查看過,如今在咱們的正面,最適合渡河的地點主要有三個,一個就是前方不遠處的長慶渡,另一個則是涇水下游快與泥水交界的青龍口,距離此處有三十里;至於第三處則是涇水上游二十多里的劉楊聚。」
「這三處地方水流都很平緩,且河面較窄,適合渡河;不過咱們能發現的,敵軍也能發現;目前這三處地方都有敵軍駐守;當然,敵軍的主力目前還還在長慶渡,其他地方也有斥候出沒。」
段增點了點頭:「若是如此的話,那麼咱們就要想突破敵軍的防禦,就必須設法將敵軍調動起來,打一個時間差。大略來說就是,派出疑兵分別聚集在三處渡口,讓敵軍摸不清咱們的真實渡河處。」
蓋勛沉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要設疑兵的話,那咱們的兵力豈不是也要分散?」
段增笑道:「蓋使君又不是不知,我麾下正好便有一千多新募士卒,他們在接下來這一戰里也難以派上大用,讓他們來作為疑兵正好合適。不過,要渡河的話,還必須有足夠船隻,只是不知蓋使君這段時間搜集了多少船隻。」
蓋勛微微點頭,接著面帶仇色,嘆氣道:「老夫率軍來陰盤后便開始搜集船隻,但成果卻是寥寥,搜集到的船隻只夠一次將五六百人送過河去。」
段增微微皺眉,不過隨即又釋然了,陰盤畢竟只是個小縣城,又能搜集到多少船隻?而且能夠一次運送五六百人,這些船隻勉強也足夠了。
「蓋使君費心了,不過具體該如何部署,還是等在下親自去三處地方進行查看后再做打算吧。」段增最終沉聲道。
接下來,段增又詢問了一些重要問題,便宣布解散。
等軍議散了之後,龐德立即依照軍令率領五百騎兵出了大營,這五百騎兵,不僅包括段增麾下除玄甲騎的外所有騎兵,同時也包括了蓋勛麾下的部分騎兵。
將他們派出去后,留下來的騎兵就不多了,不過接下來渡河一戰,主要依靠的也不是騎兵,而將是重甲步兵。
段增將吳壇、顧景、典韋等人招到自己的營帳。
「顧景,這段時間讓你勤加訓練那些新募的士卒,如今可有成果?」
「回稟都尉大人,屬下這段時間按照您的要求,每日在行軍之後都會抓緊時間讓他們熟悉弓箭,如今已經勉強能做到依照軍令對目標進行齊射了;不過就是在準頭上還有些差距。」
對於那些新招募的士卒,段增也知道在短期內難以派上用場,所以想將他們訓練成弓弩手,畢竟弓弩手站在遠處射箭,又不用直接與敵軍近身肉搏,多少還是能起到一些支援作用。
「只要能讓他們做到一同射擊就行,至於準頭嘛,這個急不來,先就這樣練吧。不過,除了箭術外,你也別忘了多訓練訓練他們的隊列,讓他們加深軍令如山的意識,只有能完全服從軍令的士卒,才能稱得上合格的士卒。」
「屬下明白,還請都尉大人放心。」顧景沉聲道。
「好,你做事,我放心。」顧景的性格非常沉穩而謹慎,做起事情來一絲不苟,或許這樣性格的人難以有太出彩的地方,不過一支軍隊不能全是像典韋、龐德這樣的猛將,還是需要有一些沉穩的將領來調和一下才行。
說完顧景后,段增接著看向典韋。
不過還不待他開口詢問,典韋便已經答道:「屬下統領的那一千士卒如今已經徹底馴服,隨時都能上陣殺敵,請都尉大人放心。」
當初典韋剛剛進入軍營時,面對那一千士卒,頭一件事就是展示自己的武勇,他見到營中的牙門旗在風中搖曳不定,三四個人都不能將其扶穩,結果他上去后,只用了一隻手便將那牙門旗給牢牢穩住。
接著,他又向那些士卒發起挑戰,結果獨自一人便干翻了上百個士卒,頓時便將那些士卒給徹底鎮住,一個個都將其視為神人,對他的軍令凜然服從。
這件事段增也知道,所以聽了典韋此時所言后也放心的沒有多問。
「不管接下來如何部署,過兩天我軍渡河時,必然會遭到敵軍阻截,到時候第一批渡河的士卒,就必須在敵軍的圍攻下堅持到後續援軍的到來。這個任務十分艱巨,除了你外,想來也沒有別人能完成。」
「所以,你回頭就要開始做準備,挑選五百精兵,給他們配上重甲,準備陷陣破敵。」
「是,屬下明白了。」典韋抱拳答道。
此時段增也非常慶幸,自己的手下能有典韋、龐德這兩員猛將可以作為先鋒破敵,否則接下來這一戰可就麻煩了。
至於顧景、吳壇等人,他們或許是合格軍官,但在武勇方面卻還比不上典韋二人。
接著,段增又詢問了一下其他人的情況,在得知一切正常后,這才放下心來。
……
第二天一大早,段增便帶著高冉,在其他十多個玄甲騎的護衛下,親自去查看三處地點的地形條件。
對於地形條件,段增一向是非常重視的。
前世看三國演義時,總是感嘆呂布、關羽、張飛等人多麼的勇猛,彷彿每次大戰前,只要派個猛將去陣前挑戰,等單挑擊敗了敵將后,再趁勢殺過去就能取勝一般。
諸葛亮等人的智謀也是一樣,似乎每一次大戰時,都只要四處設下伏兵,然後等著敵人進入伏兵圈就能取勝一樣。
不過真正到了這個時代才會發現,那些都不過是小說之言,真正的戰場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猛將的作用是有的,而且很重要,但絕不是用在陣前單挑,那樣將一場大戰的勝負壓在雙方單挑的結果上,這未免太兒戲了。
同樣的,計謀也是取勝的關鍵,但像演義裡面描述的那些,卻是太想當然了,在更多的時候,決定一場戰鬥能否取勝,還是要看雙方軍隊對「天時地利人和」的把握。
段增父親段熲當初教導他兵法時就和他說過,天時地利人和,這三點都需要足夠重視,缺了哪一點都不行。
其中天時和地利都好理解,分別是指的氣候條件和地形條件,而在人和這一方面,段熲的理解與那些儒家士人又有不同。
按照儒家的說法,所謂人和指的應該就是人心的向背,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是孟子就曾提出的觀點。
但在段熲看來,用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來解釋人和,未免太抽象了。
或許對於一場戰爭的勝負來說,人心的向北的確能夠起到關鍵作用,比如劉邦戰勝項羽,劉秀再造漢朝,這些都可以說是他們佔據了人和,所以能夠取得戰爭的最後勝利。
但具體到一場戰鬥來說,人和就不能這麼簡單的解釋了,而應該解釋為雙方軍隊的綜合實力,比如雙方將士的兵力、士氣、武器裝備、訓練程度等等,這都是能否取得戰鬥勝利的最關鍵因素。
段增在平時就十分注重對軍隊的訓練,對士氣的鼓舞,以及後勤輜重的保障等,這些都是出於提升軍隊綜合實力的考慮,同樣屬於「人和」的一部分。
可惜就目前來看,漢軍的綜合實力顯然是比不上叛軍的。
所以要想取得勝利,除了運用計謀來調動敵軍外,在天時和地利方面也要儘可能的爭取,以拉近雙方的實力差距。
段熲尤其強調過,要儘可能的把握住地利的作用,每到一處戰場,若是沒有條件也就罷了,只要有時間,就一定要親自過去看看地形條件,不能假手於他人。
上一次在狐盤與李文侯交戰時,因為時間受限,沒法每到一處都親自查看地形,不過上一次自己處在防守的位置上,只要多加防備,堅持修建營寨,就能把握住地利優勢。
而實際上,上一次的戰鬥最終漢軍之所以能取得大勝,與漢軍提前修築了堅固營壘是分不開關係的。
這一次自己將要主動進攻,自然要多加警惕,對地形條件格外重視,不能有絲毫的疏忽。
一行人先到了長慶渡口進行查看,這裡水流平緩,而且處在官道上,行走方便,在河的南岸更是修建了簡易的渡口利於船隻停泊,平常有行人要渡河的話,基本都是走的這裡。
不過段增親自查看后,卻發現這裡的地形其實並不怎麼適合大軍渡河。
從他們這邊向河對岸望去,只見對岸樹木林立,利於隱藏兵力;且河灘落差較高,從河灘到河岸的地面看上去至少有兩三米高的落差,而且極為陡峭,路面崎嶇,除了中間有一處三十多步寬的缺口外,其他地方都如同一道城牆一般,難以攀爬。
若是從這裡渡河的話,漢軍在離開河灘后,很有可能被敵軍阻擋在缺口外面寸步難行,只能留在河灘上,進不得,退不得,到時候可就要損失慘重了。
接下來,段增又帶人親自去考察了下游的青龍口和上游的劉楊聚,等回到營地后,立即便開始做出部署。
第二天,漢軍離開陰盤,分兵三路前往三處地點安下營壘,每一處營壘里都多豎旗幟,廣布斥候,時不時還會有軍隊從營門口進進出出,讓敵軍摸不清漢軍的具體部署情況。
而漢軍的主力,此時卻已經悄悄潛伏起來,等待渡河時機的到來。
……
涇水北岸,叛軍營地里,迷奴背著手慢慢來回踱步。
「漢軍如今分兵三路,在三處地方分別安下營壘,從咱們這邊看上去,難以分清敵軍的虛實。若是不能搞清敵軍的具體部署,那我軍很可能被敵軍迷惑,從而順利渡河。」
「而一旦敵軍渡過涇水,到時候我軍就不得不正面與漢軍來一場大戰,這傷亡可就不好控制了。」迷奴皺著眉頭苦思。
他剛剛從斥候那裡得知敵軍的動向,當聽到敵軍三處營壘裡面都遍豎旗幟后,頓時就知道敵軍這是用的疑兵之計,畢竟敵軍兵力有限,不可能真的分兵從三處同時渡河,所以其中必然有兩路是疑兵。
但即便知道這一點,迷奴也感到有些棘手。
從兵力對比來看,對岸漢軍的實力毫無疑問是比不過自己一方的,即便是放任敵軍渡河正面交戰,自己也未必不能取勝,不過迷奴卻並不願意與漢軍力拚,因為那樣的話損失必然很大。
當年燒當羌最為強大的時候,乃是羌人中的首領部族,其他各部族基本都要聽從他們的號令;那時候的燒當羌正處在春風得意之時,連漢朝都不放在眼裡,曾經帶頭起兵造反。
可惜經過與漢朝的長期交戰後,雖然取得了一些勝利,但最終燒當羌還是戰敗了,經過這麼多年的休養生息才勉強恢復過來;但此時燒當羌已經失去了在羌人中的頭領地位。
經過那次教訓后,燒當羌也算是學乖了,他們不再強行出頭,一切都以保存自身實力為主,在此前提下,再設法撈取好處。
這一次北宮伯玉、李文侯起兵造反后,燒當羌雖然也參加其中,但在迷奴這個老狐狸的率領下,卻很少捲入硬仗,一般都只敲敲邊鼓,看到好處就上,沒有好處就撤。
所以至今為止,燒當羌非但沒有遭到多少損失,反而收穫頗為豐富。
這一次前來阻截漢軍,他當然也不希望付出代價。
這時,外面有斥候進來稟報說,漢軍從下游的青龍口渡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