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住別院
老者自稱姓洪,是師父多年前安插在蕭國的人。明麵上開了幾家布莊,私底下幫著師父搜集一些研製毒藥時所需要的特殊材料。
雖然師父沒有過多提起關於集安堂的事,但我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婁國對毒藥嚴令禁製的情況下,集安堂還能不動聲色的招收弟子,顯然是得到了婁國王室的默許,而培養我們這些毒師的最終目的應該就是毒殺敵國君主和重臣。
我一直想不明白,就算是毒殺也應該是去益國毒殺益王維戰才對,雖說蕭王與我有殺父之仇,可婁國王室不可能因此而不顧婁國的安危。
想來想去,這一切定是師父的主意,畢竟這個蕭王害死了她最愛的人。從我記事起的這十幾年裏,師父對我爹的事情絕口不提,隻是在夜深人靜時,獨自立在竹林中吹奏那首哀怨纏綿的樂曲。
就算為了師父,這次的任務我也無論如何要完成。
洪老板安排我和唐歡在他的別院住下,讓我們休整一番後再商議混進王宮的事情。
從客棧收拾完行裝,被小廝領進別院的時候,不禁感歎洪老板的生活質量甚高。
陽光暖暖的灑在重簷之上,院內小橋流水,廊腰縵回,隔數步栽一樹,樹上桃花開的正豔,粉嫩嫩的一片融在春色中,著實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我和唐歡分別被安排在東西廂房,追風和閃電被安置在了後院的馬廄裏。
我在房間略微收拾了一下,換上一淡粉色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綢衣,將未央買給我的紅色流蘇掛在腰間,外麵披了件絲質的花色鬥篷就急匆匆的走出了房間。
正迎上那個領我過來的小廝,他朝我見了個禮說:“老爺安排了午膳,讓小的請姑娘和公子去用膳。”
正好我肚子也餓了,便喚了唐歡一道去吃飯。洪老板有要事忙並沒有陪我們吃飯,我和師兄兩人百無聊賴的托著下巴,尋思著怎麽樣才能混進王宮,這時候突然有人推門而入。
我轉過頭卻看見一個少年,大約和我一般年紀,長發用一根發帶鬆鬆的係於腦後,並未綰髻。一襲淡紫色長袍村著細致如美瓷般的肌膚,眉眼之間居然有幾分像師父,簡單的說就是長得很美。
他逆光站在門前,許久才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你是?”我站起身疑惑的看向他。
“蕭然。”他直徑走到桌前坐下,悠然道:“你們能否混進王宮的重要棋子。”
很少會有人這樣說話,即便是真的是棋子,也不會這樣向別人介紹自己吧。做棋子都做的這麽驕傲,這個少年還真是與眾不同。
唐歡顯然被勾起了興趣,他挪了下椅子,側過身看向蕭然道:“你有什麽本事成為我們混進王宮的重要棋子呢?”
蕭然淡然一笑,烏黑的眸子閃出迷離的光暈:“蕭王黎邵是我的生父。”
“啊?”
“啊?”
我和唐歡驚得嘴巴裏都可以塞進去雞蛋了,傳聞黎邵隻有朝雲和連卿兩位公主,什麽時候多出來個兒子?
最最重要的是,他顯然知道我們混進王宮的目的,居然幫著我們去毒殺自己的親爹……這個少年真是與眾不同到了極限啊!
就在我的人生觀快要徹底顛覆的時候,師兄附耳低語道:“放心,肯定是師父安排的人,黎邵多年前流落婁國的時候確實有一段韻事。師父想用這招除去仇人,還能不費一兵一卒就將蕭國吞並入婁國,實在是妙啊!”
聽唐歡說完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又覺得哪裏不對。
若是師父安排的人,以黎邵的精明不可能胡亂的認兒子,而且這個兒子在他百年以後必定要繼位成為蕭王,這種事情絕對不是輕易就能蒙混過關的。
蕭然與我們交談了很久,也擬定了計劃,隻要有機會見到蕭王,他便可以說明身份。黎邵帶他進宮時,他會設法帶上我和唐歡,待黎邵封他為世子之後,我們便可動手。
隻是這蕭王何時才能見到呢?
往後的數日我們都在徭興城內遊走,時常站在孤峰山腳下仰望山頂上隱於雲霧之中的蕭王宮。
疲於奔波之際,我和唐歡央求蕭然帶我們去茶樓,喝喝茶,聽聽書,這才是我向往的日子。蕭然顯然對聽書不感興趣,說書人說得再繪聲繪色,他都隻是用手撐著腦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在他打了第十七個哈欠以後,我竟然也覺得困了,最後隻好拉著唐歡離開了茶樓。
行至城北,忽然看見前麵圍了一大群人,我立刻就興奮了,看熱鬧肯定比聽書要有趣的多啊!
我們三人穿過人群,慢慢擠到了前麵,隻見一片空地之上,一個年過半百的道人,手持拂塵,端坐在木頭搭建的台子上。
“他這是在做什麽?”我好奇的問身旁看熱鬧的人。
一位身材魁梧的大哥抱著胳膊笑道:“這位自稱是在玄山修道之人,機緣之下受神仙點化,說是在此不吃不喝端坐十日便能飛身成仙,今天是第一天。”
我惆悵的拉了拉唐歡的衣角:“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樣不吃不喝十日肯定升天。”
唐歡憋著一臉的笑意:“那我們還是第十日再過來吧。”
我點點頭,心道,十日之後希望這個道人還活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在別院用過晚膳便回到房中,趴在窗前看著外麵月色皎潔,星辰點點,想來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起身關窗時瞥見腰間的紅色流蘇,頓時又沒了睡意。到徭興的第一天見到了未央,此後這些天我們一直在城中奔走卻始終沒有遇到他,難道他已經辦完事情離開了嗎?
“流蘇姑娘還沒有睡啊。”
我收回僵在窗欞上的手,抬眼看見了站在窗外的蕭然,他一襲淡紫色長袍被籠在月色中熠熠生輝。
“你找我有事?”我俯身趴在窗戶上將頭伸出窗外,定定的看著他。
他從身後變戲法一般端出一壺酒:“上好的陳年花雕,要不要嚐嚐?”
我心頭一喜點了點頭,把窗戶關好披上鬥篷就走了出來。
蕭然指了指涼亭又指了指屋頂:“選一處吧。”
“啊?”我仰頭看了看天空:“月色雖好,但是爬屋頂是件比較麻煩的事,我們還是去……”
我話說到一半,涼亭二字還卡在嘴邊,蕭然突然伸手攬上我的腰肢,腳步輕點,眨眼間我們已經站在屋頂之上。
“你還會輕功?你到底是什麽人?”我扯開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蕭然挨著我身側坐下,將酒壺遞到我手中,低聲道:“我說過了,我是蕭王黎邵的兒子。”
我抿了一口酒:“別拿那些說辭來騙我,我們是同夥,你可以和我說實話。師父既然讓你去冒充黎邵的兒子肯定是有十拿九穩的信心,可你憑什麽讓黎邵認為你就是他的孩子?”
蕭然搶過我手中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半響才眯著眼睛道:“為什麽覺得我是在騙你?我真的是蕭王的兒子不可以嗎?”
我愣愣的看著他手中的酒壺,那可是我喝過的啊……
“怎麽了?”見我失神,他舉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沒……”我雙手捂住漲得通紅的臉:“怎麽可能,天下怎麽會有想害自己父親的孩子。”
“我的親生父親……嗬!他可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他甚至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我。”蕭然將酒壺放到一旁,雙手枕於腦後慢慢躺了下來:“十八年前上一代蕭王找到他時,他竟沒有一絲不舍,拋下我娘風風光光的回蕭國迎娶益國公主,我娘在婁國苦等了他十八年,這十八年裏他在蕭國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曾有半刻想過我娘?”
看著蕭然微鎖的眉頭,我竟起了一絲憐惜之情。從小就在仇恨中長大的他要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
夜沉沉,忽見幾片暗雲遮去了大半明朗的月。抬起手,淡淡的光暈從指縫間滲透進來,在夜風中一點一點融進蕭然眉眼處那濃的化不開的憂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