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獵槍
我這才想起來背在身後的獵槍,連罵自己沒用,又往大樹頂端爬了一段,解下紮褲子用的武裝帶,把武裝帶栓在一枝足能承受我體重的大樹杈上,用一隻手抓著獵槍掛住重心,騰出另一隻手往獵槍裏裝填火yao,我把牛角筒裏剩下的多半筒火yao都裝進了抬牙子的槍管。
人熊爬得很快,離我越來越近,燕子和胖子都為我捏了一把冷汗。我盡量隻把注意力放在手中裝填獵槍上的動作上,不去想下麵爬上來的人熊。
裝完火yao之後是壓鐵沙,用鐵通子把火yao和鐵沙用力杵實,我的鼻窪鬢角全是汗水,這種獵槍真麻煩,破槍真是要了命了,在東北的大森林中,有多少獵手是因為沒有一把快槍而失去了寶貴的生命,這時候我要是能有一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就算再來它個兩三隻人熊也不在話下,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有隻手槍也好。
就在我完成裝鐵沙火yao,並替換完火絨火石的那一刻,人熊的爪子已經夠到了我的腳,我連忙縮腳,順勢把槍口倒轉向下,正對著人熊的腦袋開了一槍,這一槍因為火yao放得太多,煙火升騰,把我的臉熏的一片祛黑。
火槍是憑借火yao噴射的力量激發鐵沙,但是角度太低使得壓在槍筒裏的鐵沙鬆動了,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另外由於是單手抵近射擊,後麵沒有支撐點,如此近的距離還是打得偏了,沒擊中它的頭部,隻是把人熊的肩膀打得血肉模糊,人熊從十幾米高的樹上掉了下去,沉重的砸在地上,地上都是極深的枯枝敗葉,再加上它皮肉厚實,從高處跌下並沒有對它造成多大傷害。
人熊爬了起來,這次它不再爬樹,象一輛重型坦克一樣,嗷嗷怪叫著用肥大的軀體猛撞大樹,震動得樹上的鬆葉鬆果雨點般的紛紛落下。
還好我用武裝帶把胳膊掛住,才不至於被震下去,我有點擔心這棵大樹不夠粗壯結實,再被人熊撞幾下就會齊根折斷,想不到今日我就要死在深山老林之中了,死到臨頭,不能丟了麵子,得拿出點革命者大義凜然的勁頭來,讓胖子燕子好好看看我老胡絕不是孬種。於是扯開吼嚨對燕子胖子二人喊道:“看來我要去見馬克思了,對不住了戰友們,我先走一步,給你們到那邊占座了去了,你們有沒有什麽話要對革命導師說的,我一定替你們轉達。”
胖子在十幾米外的另一顆大樹上對我喊:“老胡同誌,你放心去吧,革命事業有你不多,沒你不少,你到了老馬那邊好好學習革命理論啊,聽說他們總吃土豆燉牛肉,你吃的習慣嗎?”
我回答道:“咱幹革命的什麽時候挑過食?小胖同誌,革命的小車不倒你隻管往前推啊,紅旗卷翻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天下剩餘的那三分之二受苦大眾,都要靠你們去解放了,我就天天吃土豆燒牛肉去了。”
燕子急得哭了出來:“這都啥時候了,你們倆還有閑心扯犢子,趕快想點辦法啊。”
正當我們無計可施之時,人熊卻不再用身體撞擊大樹,停了下來,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氣。原來人熊流了很多血,又不停的折騰,它雖然蠻力驚人,也有用盡的時候,這回它從狂暴中冷靜了下來,學了個乖,以逸待勞,坐在樹下跟我們耗上了。
栗子黃也見識了人熊的厲害,不敢再靠近人熊嘶咬,遠遠的蹲在一邊,它也很餓,但是出於對主人的忠實誠,不肯自己去找吃的。燕子心疼自己的狗,打個口哨讓栗子黃自己去找東西吃,栗子黃這才離開。
三個人趴在樹上商議對策,但是思前想後,實在是沒什麽可行的辦法,現在下樹硬拚,憑著手中的老式火槍,無疑自尋死路,村裏的大部分人都不在,也別想指望有人來救援。為了不掉下樹去,隻好各自用褲帶把身體牢牢縛在樹幹上,看看最後誰能耗過誰吧。
如此一來就形成了僵局,這種情況對在樹上的三個人最為不利,剛才一番驚心動魄的人熊搏鬥,已經耗盡了我們大部分力氣,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了,我們三人都是兩天一夜沒有合眼,白天隻吃了幾個棒子麵餅子,又餓又困,怕是到不了明天早晨,就得餓昏過去掉下大樹。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一句主席詩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不過山下沒有旌旗在望,隻有人熊守候。
就這麽胡思亂想的,不知不覺中我昏昏沉沉的趴在樹幹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胃中饑餓難耐,一陣陣的發疼,就醒了過來,隻見天空上繁星密布,殘月如勾,已經到了深夜時分。整個森林中都靜悄悄的,借著月光一看,樹下的人熊已經不在了,不知它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樹枝濃密,我看不清燕子和胖子還在不在樹上,就放開喉嚨大喊:“燕子!小胖!你們還在樹上嗎?”
連問了幾遍,喊聲在中夜的山穀間回蕩,那二人卻沒有半點回應。我雖然膽大,但是一想到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獨自在原始森林之中,不禁有些發毛。心想這兩個家夥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麽把我忘了,走的時候竟然不叫我。
我在樹上又喊了兩聲,還是沒有動靜,我焦躁起來環顧四周,發現前麵不遠有一片燈火閃爍的地方,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有人居住?他們兩個是不是也看到燈光,到那邊找人去了?
黑夜之中辨不清東南西北,隻聽水流轟鳴,舉頭找準了北極星的方位,看來那片燈光應該是來自於牛心山方向,我從樹上溜了下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向那片燈火走去。
我開始幻想那片燈光的主人是住在山裏的老獵人,長著白胡子,很慈祥,熱情而又好客,看到我這樣在森林中迷路的知識青年,一定會熱情款待,先給我衝杯熱茶,再烤隻鹿腿來給我吃……越想肚子越餓,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流出來的口水。
邊想吃的邊走,很快就到了一個巨大的山洞前,山洞深處燈火輝煌,很奇怪,剛才明明看著那些燈光不遠,這時卻又變成在山洞深處了,莫不是我餓得眼花了。
我在幻想中烤鹿肉的巨大誘惑驅使下走進了山洞,三步並作兩步行到了漆黑陰暗而又漫長的山洞盡頭,發現山腹中空間廣大,使人眼前豁然開朗,忽見對麵有五六個年前女孩正在有說有笑的並肩行走,現在分明是夏天,她們卻穿著奢華的皮裘,式樣古典,似乎不是今人服飾,隻有其中一個身穿應季的藍色卡吉布服裝,她頭上紮了兩個麻花辮子,肩上斜背著一個印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軍綠帆布挎包,哎,那不正是田曉萌嗎?
沒錯,絕對是田曉萌,她是蘇州來的知青,我和胖子是福建的,隨說大家都是南方人,但是彼此並不算太熟。主要是因為我和胖子太淘,總惹禍,一般老實文靜的姑娘們也不敢親近我們兩個。
不過在這奇怪的山洞中見到熟人,心裏多多少少就有了底。我緊走兩步對田曉萌喊道:“小田,你怎麽跑這來了?有吃的東西嗎?”
田曉萌扭頭一看是我,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讓我走近。我走了過去對她說:“你在這玩的倒痛快了,我們為了找你差點讓人熊給吃了。這是什麽地方啊?你有什麽吃的東西沒有?我餓得都前心貼後背了。”
田曉萌說:“太對不起了,都是我不好,我進喇嘛溝采藥迷了路,被這幾位好心的姐姐救了,她們這一會兒還要演皮影戲,你來的正好,咱們一起看了再回去。”隨即給我引見了她身邊的幾個年輕女子,她們說話都是當地的口音,談吐很有禮貌,還給我拿了一些鹿肉幹吃,招呼我一齊去看戲。
我跟著她們向裏麵走去,隻見廣大的山洞正中有座城子,樓閣壯麗,燈火通明,四周各種古玩玉器堆積如山。
在城門前搭建好了紙燈白布,後邊坐了十幾個司掌鑼鼓鎖鈉的樂師,前麵設有一張古香古色的長桌,桌上茶器茗盞,全都十分的精美,另有一個紅色大瑪瑙托盤中堆滿了瓜果點心。
桌前設有三張椅子,先前那幾名身穿貂裘的女子請我和田曉萌分別做在左右,居中的椅子虛設,似乎尚有一位重要人物要來。
田曉萌見隻有三個座位,其餘的人都站在後邊,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想要推辭。我又累又餓,也顧不上客套了,反正人民的江山人民坐,既然有座位,誰坐不一樣,於是大咧咧的坐了,抓起麵前的食品就吃。
可能是餓得狠了,食物雖然精美,卻沒半分滋味,都如同嚼蠟一般,吃了幾口,越想越是覺得古怪。
這時有兩個少女攙扶著一個衣著華貴白發籠鍾的老太太從大門中走出,坐到中央的位子上。
我和田曉萌都站起來向主人問好,見了那老太太的樣子,我心中更覺得怪異,現在這都什麽年月了,怎麽還有地主婆?
老太太衝我們倆點了點頭,就居中坐下,一言不發的等著看戲。
身後站立服侍的年輕女子一拍手,戲班子裏的樂師傀儡師聽見號令,一齊賣力演出,皮影戲起源於漢唐時期,又別名“燈影戲”是一門在民間很受歡迎的藝術,以驢皮鏤刻出戲文中的人物動物,由藝人在白幕之後伴著鑼鼓器樂的點子唱詞操縱,發展至近已有不下數百出的整套戲目。
不過這種藝術形式在中自然受到波及,被批判為宣揚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的大毒草,哪裏還有人敢再演繹。我萬萬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在此得以一見,這種表演在那個文化生活為零的時代裏,真是太吸引人了,我光顧著看戲,完全忘了其他的事情。
皮影戲所演的各出大戲都是極有精彩的劇目,先演了一出《太宗夢遊廣寒宮》,又開始演《狄青夜奪昆侖關》。
戲台上刀光劍影,兵來將往,精彩紛呈,再加上鼓樂催動起來,令觀者不由得連聲喝彩。我看得心旌神搖,口中幹渴,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喝水,無意間看了身旁的老太太一樣,隻見她也正自看得眉開眼笑,邊看邊取桌上的果脯點心食用,咀嚼食物的樣子十分古怪,兩腮鼓動如同老猿猴,一嘬一嘬的。
我奶奶年老之後也沒有牙,但是吃動西絕不是這樣子啊,這老太太是人是猴?心中一亂,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茶杯這一摔破了不要緊,那老太太的腦袋也隨之掉在了地上,她的人頭還盯著皮影戲觀看,口中兀自咀嚼不休。
老太太手下的侍女急忙趕到近前把她的人頭恭恭敬敬的捧了起來,又給她按到身子上。
我心中知道這是遇上鬼了,一把拉起田曉萌就向山洞外邊跑,一片漆黑之中跌跌撞撞的衝出了山洞,耳中聽得轟隆巨響不絕,大地不停的震動,身後的山洞閉合成一塊巨大的石壁,倘若再晚出來半分鍾,就不免被活活夾死在山壁之中。
外邊天色已經大亮,我拉著田曉萌跑到山下的溪邊,忽然覺得肚中奇痛無比,疼得我額頭直冒冷汗,不禁蹲下身去,看來她們給我吃的東西有問題,記得聽我祖父講過鬼請人吃東西的故事,鬼怪們用石頭、青蛙、蛆蟲變作美食騙人吃和,不知我剛才吃的是什麽鬼鳥,越想越惡心,忍不住大口嘔吐。
痛苦中依稀見前邊走來兩個人,前邊的那個姑娘有些眼熟,原來是燕子,我見到她才感到安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那天燕子和胖子一直在樹上呆到天亮,樹下的人熊失血過多已經死了。隻是到處都找不見我的蹤影,最後在河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我和田曉萌。
我這三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發了四十幾度的高燒,胖子跑了百十裏地的山路請來縣裏的醫生給我治病,我體格健壯,總算是醒了過來,而田曉萌始終沒有意識,隻好通知她的親屬把她接回家去治療了,至於後來她怎麽樣了,我們都不太清楚。
我把我的遭遇和燕子的爹講了,他告訴我說,我遇到的可能是“鬼市”,又名“鬼戲”,山裏有個傳說,那位太後死的時候,活埋了很多民間諸班雜耍的藝人做陪葬,昔日裏,有些人就曾經在牛心山看過和我相同的事情。”(葉辰的墓世紀終於講完了!!!
(以上的人物都是未來世紀的挖墳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