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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住院

  王娟喘了半天才說清楚,原來和她一起的那個女知青田曉萌家裏來信,說是她母親得哮喘住院了,病得還挺嚴重。田曉萌聽人說喇嘛溝裏長得菩薩果對哮喘有奇效,就一個人去喇嘛溝采菩薩果,從早晨就去了,一直到現在天黑也沒回來。


  我腦門子青筋都跳起來多高,這田曉萌也太冒失了,那地方全是原始森林,連村裏有經驗的獵人也不敢隨便去,她怎麽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王娟哭著說我攔不住她呀,咱們趕緊去找她吧,要是萬一出點什麽事可怎麽辦呀。


  可是眼下村裏的勞動力都去了林場,剩下的人是老的老小的小,要去找人隻能我和胖子去了,燕子也帶上栗子黃和獵槍跟我們一道去,留下王娟在村裏看莊稼。


  在山裏有狗就不怕迷路,我們不敢耽擱,點著火把牽著栗子黃連夜進了山,深山老林裏根本沒有路可走,我真想不明白田曉萌自己一個女孩怎麽敢單身一人闖進大山的最深處,胖子說她可能是急糊塗了,誰的親娘病了不著急啊。


  因為天黑,又要讓狗追蹤氣味,栗子黃沒受過專業的追蹤訓練,經常跟丟了,還要掉回頭去重找。所以我們走得很慢,以前四五個小時的路,走了整整一夜,東方出現了曙光,大森林中的晨風吹得人身上起雞皮疙瘩,清新的空氣使人精神為之一振,燕子給我們指了指西麵:“你們看,那座大山就是牛心山。”


  我和胖子向西邊看去,被茫茫林海所覆蓋著的山巒中。聳立著一座怪模怪樣的巨大山峰,整個山就如同牛心的形狀,九條白練玉龍般的大瀑布從山上奔流而下,村民們撿到的那些瓷器就是從這些瀑布裏衝出來的,看來那傳說中遼國太後的陵墓可能就在山內,不過這麽多年以來始終沒人找得到入口。


  我見了這座壯觀的山峰突然有一種感覺,向毛主席保證這樣的山我好象在哪見過。心念一動,終於想起來平時閑著翻看我祖父留下的那本破書時看到的一段記載,這種山水格局是一塊極佳的風水寶穴,前有望,後有靠,九道瀑布好似是九龍取水,把山丘分割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對了,好象是叫什麽“九龍罩玉蓮”。


  山上這九條瀑布,多一條少一條,又或者說是沒有這麽大的水流量,都夠不上九龍罩玉蓮的格局。九在個位數中最大,有至尊之隱義,發音也同久,有永恒之意,一向被視為最吉祥的一個數字。另外瀑布的水流量如果小了,那也就不叫龍了,那是蛇。


  這種風水寶穴,還有個別稱叫做“洛神輦”,按書中所說,最適合的就是在這種地方安葬女性,如果安葬了男子,其家族就要倒大黴了。


  這時我心中隱隱約約有種感覺,我祖父的那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並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四舊,書中的內容確實是言之有物的,回去之後還要再好好讀一讀。


  不過我並不覺得這種風水術有什麽實用價值,中國自古以來有那麽多的帝王將相,哪一個死後是隨便找地方埋的?朝代更替,興盛衰亡的曆史洪流,豈是祖墳埋得好不好所能左右的。


  燕子指著牛心山前的山穀說:“這就是有名的喇嘛溝,傳說裏麵有野人,到了晚上還鬧鬼。”


  胖子望了望山穀中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皺著眉頭說:“田曉萌要是進了喇嘛溝肯定會迷路,咱們隻有三個人一條狗,想找她可真是有點不大容易。”


  我看她們倆有點泄氣,就為他們打氣說:“共產唯物主義者們就不應該相信世界上有什麽鬼,不管是鬼還是野人,讓我碰見了就算它倒黴,我要活捉它幾隻,帶到北京去送給毛主席,毛主席見了一定很驚訝。”


  胖子和我一樣都是軍人家庭出身,血液裏天生就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成份,他聽了我這麽說,也來精神了,摩拳擦掌的準備進溝。


  隻有燕子憂心忡忡,她作為本地人,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關於這條喇嘛溝的可怕傳說,自然就有一種先天養成的畏懼心理。不過現在救人要緊,隻能把那些拋在腦後了。


  三人先坐下來吃了些幹糧,整點裝備,我們一共有兩杆獵槍,這兩支槍是燕子和她爹打獵時用的,一把是三套筒,另一把是鄂倫春人常用的抬杆子,這兩種槍都很落後,全是前膛裝填的火yao槍,近距離殺傷力很大,但是射擊三十五米開外的目標,威力和精度便難以保證,也就打個野兔麅子之類的還算好使。


  我六歲起就被我爹帶到靶場玩槍,解放軍的製式長短槍械我用得都很熟,但是這種前膛燧發獵槍,我一點都沒有把握能控製住,胖子和我的經驗差不多,我們商量了一下,獵槍我和燕子各拿一支,胖子拿了一把砍柴的砍刀。準備停當之好,三人就一頭紮進了喇嘛溝的密林之中。


  在喇嘛溝裏,比起傳說中的野人和山鬼,最真實而又直接的威脅來自於人熊,人熊雖然和黑瞎子同樣都是熊,但是人熊喜歡人立行走,故得此名,人熊體積龐大皮糙肉厚,獵人們隻有成群結隊,並帶有大批獵狗的時候才敢攻擊人熊。如果一個人帶著一把破槍在原始森林中和人熊遭遇,幾乎就等於是被判死刑了。


  在林子裏走了大半日,牛心山上九道大瀑布的流水聲轟隆隆的越來越大,眼瞅著喇嘛溝已經走到了盡頭,就快到牛心山腳下了。


  人熊野人都沒碰到,更沒見到田曉萌的蹤影,胖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實在……走不動了。”


  燕子說那咱們就先歇會兒吧,栗子黃好象也尋不到田曉萌的氣味了,唉,這可咋整啊?要是找不到她,支書和我爹他們回來還不得把我罵死。


  我也累得夠戧,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對他們兩個人說:“田曉萌許不會是讓人熊給吃了?再不然也有可能是被野人抓去做了壓寨夫人。”


  我們正在一邊休息一邊閑扯,忽聽栗子黃衝著密林深處狂叫了起來,獵犬都是血統優良的好狗,它們不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絕不會如此狂叫。


  我問燕子:“狗怎麽了?是不是發現有什麽野獸?”


  燕子臉色慘白:“快上樹,是人熊。”


  我一聽說是人熊,急忙三下兩下爬上了一棵大樹,低頭一看,燕子正在用力托著胖子的屁股,胖子不會爬樹,吃力的抱著樹幹一點點的往上蹭。我趕緊又從樹上溜了下來,和燕子一起托胖子的屁股,胖子好不容易爬上了最低的一個大樹叉,滿頭大汗的趴在上麵說:“我……這樹……太高了!”


  栗子黃的叫聲越來越急,還沒等我和燕子爬上樹,就見樹叢中鑽出一隻渾身黑毛的人熊,它見了活人,立即興奮起來,人立著咆哮如雷。


  燕子長年跟她爹在山裏打獵,經驗極其豐富,來不及多想,抬起獵槍對著人熊就放了一槍,碰的一聲火光飛濺,彈丸正中人熊的肚子。


  由於距離很近,而且人熊的腹部最是柔軟,這一槍在它的肚子上開了個大洞,鮮血和肚腸同時流了出來。人熊受了傷,惱怒無比,用大熊掌把自己的腸子塞了回去,然後狂暴的撲向燕子,燕子的獵槍不能連發,身後都是樹木荊棘無處可逃,隻能閉眼等死。


  救人要緊,我顧不上多想,急忙舉槍瞄準人熊的頭部,這一槍如果打不中,燕子就完了,想到這裏手有點發抖,一咬牙扣動板機,轟的一聲,抬牙子獵槍巨大的後座力差點把我鍁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火槍的殺傷力不夠還是我射得偏了,雖然打中了人熊的頭部,卻隻是打瞎了它的一隻眼睛。


  這一槍雖不致命,卻把燕子救了,人熊瞎了一隻眼,滿臉都是鮮血,眼眶上還掛著半個眼珠子,它變得更加瘋狂,丟下燕子不管,徑直朝我撲來。


  這時栗子黃從後麵猛咬人熊的後腿,人熊扭過頭去要抓栗子黃,栗子黃很機警,見人熊轉身,便遠遠跑開,對人熊呲著牙挑釁。


  就這麽緩得一緩,我和燕子都抓住了這救命的十幾秒鍾時間,分別爬上了大樹。


  人熊受傷也不輕,肚腸子被打穿,流出來一大截,還瞎了一隻眼睛,它在山中連老虎都怕它三分,哪吃過這麽大的虧,想去抓栗子黃,但是又沒有獵犬跑得快,想要去咬那三個人,那些家夥又都爬上了大樹。在樹下轉了幾圈,雖有一肚子邪火,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暴跳如雷,仰天狂吼,聲震山穀。


  我趴在大樹上看見下麵的人熊急得直轉圈,忘記了自己身處限境,覺得好笑,對在另一棵樹上的胖子喊:“小胖,你二大爺怎麽還不走啊?跟下邊瞎轉悠什麽呢?你勸勸它,別想不開了。”


  胖子不是怕人熊而是怕高,拿現代的詞來說他可能是有點恐高症,趴在樹叉上嚇得發抖,但是他聽我擠兌他,也不肯吃虧,跟我對罵起來:“胡八一,你就缺德吧你,下邊這位哪是我二大爺啊,你看清楚了再說,那不是你媳婦嗎?

  我哈哈大笑,指著下麵的人熊對胖子說:“噢,看錯了,原來這是你老姨,我可不給你當姨夫。”


  胖子氣急敗壞的想用樹上的鬆果投我,但是兩隻手都緊緊抱著樹杈,生怕一鬆手就掉下去,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隻能衝我幹瞪眼。


  我見了胖子的樣子更加覺得好笑,不過馬上我的笑容就僵住了,樹下的人熊正不顧一切的爬上我所在的這棵大樹。


  它雖然笨重,但是力量奇大,又受了重傷,疼痛已經讓它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它眼中隻剩下我們三個人一條狗,瞪著一隻血紅的熊眼,大熊掌上的肉刺牢牢扒住樹幹,龐大的身軀每一躥就爬上來一米多高的距離。我心中暗罵:“誰他娘的告訴我狗熊不會爬樹?這不是坑我嗎。”


  在山裏有句老獵手叮囑年輕獵人的話:寧鬥猛虎,不鬥瘋熊。因為受傷而完全發瘋了的人熊,其破壞力和爆發力都是驚人的,我大驚失色,哪裏還有心思跟胖子開玩笑,心中不停的盤算著怎樣脫身。


  這時燕子給我提了個醒:“快……快裝鐵沙,打它的另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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