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殷皇醋了 為藍天白雲的水晶鞋子加更
陳溫斬進龍陽宮的時候張堪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他還是派人去通知了殷玄。
殷玄吃完早飯就去了御書房,不久之後王榆舟也去了。
王榆舟在幾天前接受殷玄的命令去查冼弼開給拓拔明煙的那三張藥單,經過幾天的翻閱典書以及多方比較,他大致弄清楚了那些藥物的來源和用途。
從大名鄉回來,王榆舟就沒輕閑過,因為要照看拓拔明煙,他這幾天也沒能出宮,沒能回家,也還沒來得及去看李東樓,不給拓拔明煙看診的時候他就全天窩在太醫院,當職,暗查藥方,如今總算有了眉目,他就來向殷玄彙報,也期望能早點兒回去,看一看李東樓。
殷玄給王榆舟的藥方有三張,三張藥方不是同一時間分配,而是分早中晚三餐,早餐食用的藥方裡面只有炎芨草,午餐食用的藥方裡面是黃胚菜和血腥魚,晚餐食用的藥方裡面加的藥材比較多,是藕牙,地黃,天陽草,雪山鹿角,以及熏葉,這幾味葯里的藥材大多是普通藥材,但偶爾幾株是極難尋的無價之寶,比如炎芨草,比如血腥魚,比如雪山鹿角,恰巧這三味無價的藥材分配在了一日三餐中。
王榆舟仔細分析了這三種藥材的屬性,感覺這三張藥方實為奇特。
王榆舟認真地做了筆記,然後把筆記拿給殷玄看。
殷玄為什麼要讓王榆舟分析出這三張藥單的來源和質地?一方面他對這個冷毒的解藥極為好奇,一方面他也要看看冷毒到底是如何解的。
王榆舟特殊註明了炎芨草、血腥魚和雪山鹿角,炎芨草屬熱性,血腥魚屬鹼性,雪山鹿角屬寒性,而早食炎芨草,午食血腥魚,晚食雪山鹿角,大概也是因為這三種藥材所含的屬性,其實與藥材本身沒什麼特殊的關係。
殷玄看完,眉頭挑了挑,問王榆舟:「你的意思是,解冷毒的關鍵並非什麼藥材,而是要對症屬性?」
王榆舟道:「以臣這幾天的研究來看,大概是這樣,我們之所以破不了冷毒,就是因為我們太局限於以葯易病,而冷毒有可能真的是一種絕症,患之無救,所以才有那麼多的御醫束手無策,這種毒無葯可醫,但卻可以利用藥理加之梳解,熱性的炎芨草,鹼性的血腥魚,寒性的雪山鹿角,這三種藥材早晚搭配,應該能形成特殊的一種排毒途徑,臣覺得,冷毒不是解出來的,而是排出來的。」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抬頭問殷玄:「皇上,臣能知道,這張藥方是誰寫的嗎?」
這幾天王榆舟越是深入了解這三張藥方,越是對那個能寫出這三張藥方的人敬佩和好奇,崇敬和仰慕,如果此人是宮裡頭的,王榆舟一定要去拜師學藝,如果不是宮裡頭的,他也會去登門拜訪。
對藥理融會貫通到如此得心應手的地步,那此人的醫術絕對超然物外,是他們這些尋常醫生難以企及的。
但王榆舟哪裡知道,寫此藥方的人,壓根不懂醫。
聶青婉能解,那是因為此毒是她發現的,她做過專門的研究,如此害人之毒,她怎麼可能不找出對症之方呢?
當年就知道如何解了,只是無人中過此毒,她也就沒向任何人說過,也沒拿出來用過,故而,所有人都不知道。
殷玄沉默地看著手中的筆記簿,長長的睫毛像羽扇一般刷過眼瞼,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再一次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上掠過,然後輕抬起眸光,看向王榆舟,說道:「這三張藥方是上一回明貴妃身體不適,婉婉帶了冼弼去看明貴妃,冼弼開的。」
王榆舟怔然一愕,眼睛眨了幾下,瞪大眉目驚疑道:「冼太醫開的?」
殷玄點頭:「嗯。」
王榆舟納悶:「可這字跡並不是冼太醫的字跡呀。」
殷玄道:「確實不是冼弼的字跡,朕給你的單子是朕讓李東樓去拓的,別人都不知曉。」
一句『別人都不知曉』,讓王榆舟聽出了非同尋常的意味,他抿了抿嘴,心裡惶惶然地想,冼弼開的單子,冼弼居然知曉如何解明貴妃體內的冷毒,他的醫術竟是如此的高嗎?
那麼他平日里埋頭不言,亦不表現,是在隱藏實力嗎?
他為何要這樣做?
而且,他既知曉如何破解冷毒的急症,為何之前不拿出來,他若之前拿了出來,一定能夠高升,為何遲遲推到現在才拿出來?
當然,現在拿了出來也不晚,他照樣能夠高升。
可是,奇怪的是,他開了單子,卻誰也不說,就那樣悄然無息的破解了明貴妃體內的冷毒。
那麼,冼弼是不想讓皇上以及外人知道他能夠破冷毒嗎?
皇上手上有冼弼之前開的藥單,是不是說,皇上一開始就知道冼弼能寫出破解冷毒的藥單?
皇上既知,卻為何要讓明貴妃痛苦三年,受病痛折磨三年,還四處派人尋訪名醫,卻獨獨不宣冼弼寫藥單呢?
皇上對明貴妃的關心和看重,那樣的焦慮和用心,並不似假。
那麼皇上應該並不知道冼弼能寫出破解冷毒的藥方,之所以拓了冼弼的單子,是因為之前煙霞殿的那一起『藥材殺人』事件,讓皇上對冼弼有所懷疑,故而,對於冼弼寫出來的藥方就多有防備,故而讓李東樓去拓了。
只是,明貴妃體內的冷毒被解,皇上為何就斷定一定是冼弼的藥方起了作用呢?
那一回明貴妃病重,是王榆舟去看診的,王榆舟自也知道冼弼那天是被婉貴妃帶去的。
婉貴妃。
這三個字,出現在現在這個場景,無端的就讓王榆舟一陣心驚肉跳,說不出來的恐慌,遙想幾個月前,冼弼被皇上派去了晉東王府,給這位榮升為婉貴妃的晉東郡主看了一次診,之後冼弼就變得不大尋常了。
而後面,婉貴妃每次傳太醫,都是只傳冼弼。
那一回冼弼寫的藥方,當真是出自他手嗎?
冼弼在太醫院呆了很多年,王榆舟進太醫院的時候冼弼就在了,但他似乎並不打眼,平時都是默默無聞的,聽說他是太后親自招進太醫院的人,太后健在的時候,他雖然同樣的不打眼,可手上還有不少實權,能決定很多太醫院之事,那個時候他負責的是一個特殊的部門,只可惜,太后亡故后,那個部門就被皇上撤掉了,連同冼弼這個人,差點兒被賜死,只是後來因為他手上有緩治明貴妃冷毒之症的烈焰花,故而,被皇上勉強留下,但那個時候他在太醫院就成了小透明,至少很多人知道他不得皇上待見,也就趨炎附勢地不待見他。
王榆舟起初也沒注意過他,後來發生煙霞殿的那起事件后,他才開始注意這個人。
如今,王榆舟對冼弼越發的好奇了。
而真正讓冼弼有這番變化的,就是那趟晉東王府之行,所以,如果不是冼弼確實醫術高超,故意藏拙,那便是這位榮升為婉貴妃的晉東郡主有問題。
晉東郡主姓華,華氏皇門之外還有一個葯門,雖然這兩門老早就決裂了,但兩門同宗,他就不信華氏皇門之中沒有華氏葯門的醫典。
晉東郡主為了不進宮而服食一丈紅,一丈紅是晉東之地十分兇狠霸道的毒藥,可謂穿腸即死,但這位晉東郡主卻在昏睡半年後又醒了。
傳言華氏葯門有起死回生之術,想來華氏皇門裡也有人精通此術。
那麼,連起死回生都會,又如何治不好一個小小的冷毒呢?
王榆舟眼眸轉了轉,他隱隱地覺得那三張藥方並不是冼弼所寫,而是婉貴妃所寫,但是,婉貴妃為何寫了卻不留名,借冼弼之手,隱去蹤跡呢?
王榆舟不敢想,有些事情,尤其是這宮闈裡頭的事情,往往牽一連三,驚險的很,想的越多,越容易死的快。
王榆舟垂下頭顱,壓根不敢再應殷玄任何話了。
殷玄也只是那麼一說,並沒指望王榆舟搭什麼話,如今知道冷毒是如何解的了,殷玄也就不再執著這件事情,他沖王榆舟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藥方既已解出來,你便休息休息,你還沒回去看過李東樓吧?抽空了去李府看看他。」
王榆舟應道:「是。」
殷玄將手中的簿子合起來,交給隨海,吩咐:「收到匣子里去。」
隨海連忙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書簿接過來,然後去拿匣子,將書簿鎖進去。
在隨海忙碌的時候,殷玄跟王榆舟討論起了太醫院目前空下來的院正這個崗位,竇福澤被罷免了,如今太醫院院正空懸,而太醫院是宮中救死扶傷的重要機構,不可一日無主,今日金鑾殿上殷玄沒有任命任何接手人,那是因為殷玄想到了冼弼。
殷玄中意的太醫院院正是王榆舟,王榆舟是夏公的外孫,醫術了得,人品也極好,王榆舟身上遺傳了夏家大愛的精神,非常適合一院之首,但是,冼弼能入太后的眼,定非池中之物,縱然殷玄看冼弼十分不對眼,卻也不得不謹慎對待冼弼的作用了。
解冷毒的藥方是聶青婉寫的,與冼弼無關,可跟隨在太後身邊的冼弼,手中本事,遠不止這一點兒。
殷玄既想用冼弼,又想除冼弼,誠如聶青婉所言,殷玄的心又野又狠,他眼中容不得任何沙子,但凡被聶青婉看重的男人,他都不會容。
他的小肚雞腸在愛情面前表現的淋漓盡致。
冼弼在宮中無勢力,若想封他為太醫院院正,就得公布這三張藥單,讓所有人都知道拓拔明煙的冷毒解了,而解此冷毒者,就是默默無聞的冼弼,只單此一項,都足夠讓太醫院的那些人們驚嘆,讓朝臣們驚嘆,那麼,藉此大功,封冼弼為院正,無人會置疑。
但是,聶青婉無聲無息地做了這件事情,說明她並不想張揚,他若如此大肆張揚了出去,她會不會不高興?
可若不把冼弼放在這樣至高的位置上,讓他還如往常那般做個小透明,一輩子都不行差錯,他如何找罪處死他?
把他放在這樣至高的位置上了,他若有本事,那便活,他若沒本事,那就只能怪他無福消受,到時候,婉婉也怨不得他。
只是,封還是不封,是殷玄現在很糾結的事情。
殷玄難決斷,就問王榆舟。
王榆舟聽后,尋思了小半分鐘,這才沖殷玄拱了拱手,說道:「冼太醫治好了明貴妃體內的冷毒,這等醫術,實非臣能比的,臣覺得,這太醫院院正,封給冼太醫,十分恰當。」
殷玄眉頭微蹙,說道:「朕比較看好你。」
王榆舟笑道:「能得皇上信任,臣甚欣慰,但是太醫院院正是有能者居之,醫術無境界,臣的醫術雖高,可似乎冼太醫的醫術更高,臣甘願屈居他其下。」
殷玄喟嘆一聲,揮了揮手:「罷了,你先退下吧。」
王榆舟不敢再逗留,拱了一個退手禮,趕緊走了。
等王榆舟離開,隨海鎖好匣子放回原位重新站在龍桌旁邊,殷玄問他:「昨晚上的信已經送出去了嗎?」
隨海說:「送了。」
殷玄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低頭翻開一本奏摺,開始批閱,只是批閱了一半,門外就傳來龍陽宮禁軍的聲音,殷玄讓隨海去問什麼事情,隨海問了回來,小聲地沖殷玄說:「禁軍來話,說陳溫斬去了龍陽宮,見了婉貴妃。」
殷玄一聽,當即將奏摺一合,起身回了宮。
禁軍去御書房稟報的時候陳溫斬也就剛來,等殷玄回來了,陳溫斬正好剛走,只是不巧,還是被殷玄看到了陳溫斬伸手揉聶青婉腦頂髮絲的那一幕。
殷玄冷冽的眼眸驟然一眯,渾身的王者之氣充斥著暴躁的因子滾動在四周,讓周圍的溫度跟著下降好幾十度,感覺一下子就由夏季變成了冬季。
聶青婉轉眸,看著冷抿著唇走過來的男人。
陳溫斬已經站直了身子,此刻也感受到了來自於殷玄身上沉默的壓力,陳溫斬沒理他,只往下看了一眼聶青婉,見她面色淡靜,絲毫沒受影響,他便知道,不管殷玄怎麼張狂,小祖宗都有辦法拿捏他。
陳溫斬撣了撣手,徑自抬步,往門口走了去。
與殷玄擦肩的時候,一股龐然內力自暗處飛出,直打向陳溫斬剛剛摸了聶青婉髮絲的那隻手。
陳溫斬知道,這內力若入了手,那他這隻手就要廢了。
陳溫斬側過身,避過那一記兇悍的內力,只聽一聲嗤笑從旁邊逸出,再接著就是男人寡淡冷寒的聲音:「這個時候你不在刑部幫著破案,來龍陽宮做什麼?」
陳溫斬撇過頭往殷玄看了一眼,可殷玄沒看他,只端著一雙面無表情的臉看著前方坐在榻上的女子。
倒也沒有看出來殷玄有生氣,但他這人慣會隱藏情緒,誰知道他心底里是不是在憤怒。
陳溫斬張嘴,正要開口應話,卻不想,話頭被聶青婉截了過去,聶青婉說:「是我傳他進宮的。」
殷玄看著她,目光又黑又冷,當視線垂及到她的發頂時,有風暴在眸底盤旋,他沒發作,只抬步往她走去,走近了,他站在那裡,問她:「你傳他進宮做什麼?」
聶青婉說:「問一問那個殺手的案子。」
殷玄冷嗤一聲:「你昨天不是回了華府,難道沒有問王雲瑤,沒有問華圖?」
聶青婉說:「問了,但我還想問一問陳大人,畢竟他也有參與,每個人的觀點看法不一樣,我都想了解一下。」
殷玄往後看了一眼,見陳溫斬已經走了,他揚手就用內力將門窗都給關了,然後撩起龍袍,往聶青婉身邊一坐,環住她的腰,將她抱到懷裡,他盯著她的眼睛,又陰沉地掃了一眼她的髮絲,忽然就抱起她,朝溫泉殿去了。
聶青婉問:「做什麼?」
殷玄沒理她,只沉著臉一股作氣地走到溫泉池,然後一把將她甩入水中,又脫了自己的龍袍,跟著下水。
聶青婉被突如其來的甩下水,完全沒防備,整個人倒栽筋斗一般地扎進了水中,連同衣服和鞋子一起,被嗆了好多水。
好不容易掙扎著衝出水面了,她正準備劈頭蓋臉地罵一頓殷玄,想罵他神經病了,無緣無故的甩她,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呢,眼前就襲來一道暗影。
殷玄看著她,緩慢地說:「把頭髮洗洗。」
聶青婉翻白眼,想著他剛剛肯定看見了陳溫斬摸她頭髮的那一幕,她冷哼一聲,身子一扭,朝著溫泉池的另一頭遊了去。
溫泉池裡的水不深,大致及殷玄的腋窩,殷玄可以在池中自由來去,但聶青婉不行,這水剛好可沒了她的頭頂,若沒殷玄抱著,她得游著走。
殷玄見聶青婉游遠了,他腳步一抬,三兩步追上去,從後面抓住她的腳裸,將她扯到懷裡,按住,用內力取了果皂和毛巾,往她頭上招呼,一邊按著她給她洗頭,一邊醋味大發地說:「想讓他好生活著,就離他遠點兒,別什麼人都宣,後宮女子不能干政,你卻屢屢私自傳見大臣,朕不過問並不代表朕能一直容忍。」
他倏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暗含警告:「不許有下次,婉婉,朕能縱容你任何事情,卻唯獨不會容你招蜂引蝶,你這一輩子有朕就夠了,不要老是招一些不三不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