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男人
殷玄微愣,眉頭跟著皺起,說道:「又去煙霞殿了?」
李東樓道:「嗯。」
殷玄抬頭看了看天色,想著正是吃飯的點了,她去煙霞殿做什麼,去之前有沒有吃飯?莫不是餓著肚子去的?
殷玄問李東樓:「婉貴妃用過早膳了沒有?」
李東樓道:「沒有。」
殷玄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轉身就要去煙霞殿,將某個不分輕重的女人給拽回來,餵飽肚子,走出兩步后又扭頭,問李東樓:「婉貴妃這次去煙霞殿,帶了冼弼沒有?」
李東樓道:「沒有。」
殷玄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扭頭,對隨海道:「去煙霞殿。」
隨海應一聲是,即刻跟著去了煙霞殿。
殷玄從龍陽宮出發的時候聶青婉剛剛到達煙霞殿,煙霞殿自從拓拔明煙一夜傷心過度而重病在床起就冷清了很多,好在,煙霞殿里的奴才們全都對拓拔明煙忠心耿耿,雖然主子失寵了,他們卻還是盡職盡責,不偷懶,亦不在背後里嚼舌根,說一些讓主子聽了心裡難受的話,即便有個別的人懶散懈怠,也患亂不了別人。
煙霞殿內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著自己的事情,素荷和紅欒的分工很明確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素荷主要負責在床前伺候,紅欒主要負責把關拓拔明煙的一日三餐,包括親自煎熬冼弼開出來的那三張藥方,一日三餐,得足足喝夠十五天才行。
當然,除了冼弼的藥方外,紅欒也會監督宮女們煎熬王榆舟開出來的藥方,反正都是治病的葯,她一個都不會少,全部都會端給拓拔明煙,喂她喝下。
聶青婉來到煙霞殿,守門的太監見到了,立刻進門來報,這個時候拓拔明煙正在喝紅欒端過來的葯,旁邊還擺了早飯,喝完葯她就該吃早飯了。
聽到太監的彙報,拓拔明煙眉頭一蹙,這麼一蹙,那張帶著病態又略顯蒼白的臉就顯出了一種老態,她如今重病在身,也沒心情打扮化妝,本來就不是天生麗質的臉,這會兒瞧著,更難看了。
可紅欒和素荷都沒覺得自家娘娘難看,紅欒繼續喂拓拔明煙喝葯。
素荷站在那裡,對拓拔明煙說:「娘娘躺著,奴婢去迎迎婉貴妃。」
拓拔明煙低垂著眼瞼,嘴巴一張一合,吞咽著葯汁,沒應話。
素荷朝著床鋪那裡福了一禮,出去迎聶青婉。
在大殿前的台階走廊上,素荷看到了聶青婉,只那麼一眼,她就怔了怔,一下子覺得今天的婉貴妃格外的好看,她來不及細看,見聶青婉筆直地走了過來,她趕緊下去見禮。
聶青婉道:「起來吧,我就是過來看看明貴妃,她醒了嗎?」
素荷道:「醒了。」
聶青婉問:「今日明貴妃的身體有好些了嗎?」
素荷低頭道:「多謝婉貴妃關心,我家娘娘好著呢。」
聶青婉挑了挑眉,笑著看了素荷一眼,想著拓拔明煙即便真的就這樣死了也值得了,有這麼一個忠心護著她的婢女。
素荷的態度謙卑恭敬,禮數也很周到,讓人抓不到半點錯處,聶青婉問什麼她就答什麼,看上去老實之極,可那話,明眼人一聽就是埋汰人的。
聶青婉聰明絕頂,如何聽不出來?
聶青婉聽出來了,只是懶得跟她計較,她的主子她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她了。
聶青婉甩甩宮袖,雙手往後一背,抬腿跨進了殿門。
王雲瑤跟上,過門的時候她朝素荷的臉上看了一眼,不冷不熱的。
浣東和浣西也跟上。
等到四個人進去了,素荷這才尾隨著進去。
紅欒已經喂拓拔明煙喝完所有的葯,正在收拾著葯碗,見到聶青婉一行人進來了,她連忙起身見禮。
拓拔明煙靠在床頭,看著走進來的女子。
一襲水青薄裙,飛紗橫逸,墨發如瀑,立於人間,仿若雪山冰蓮,又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翟耀輝燦,行動間似綠柳拂風,輕盈婀娜,那臉,白皙中透著紅,天生粉嫩,眼若琉璃,唇若蜜桃,額間紅梅花鈿似血一般,剎那傾城。
拓拔明煙呼吸一沉,埋在被褥下的兩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床單,嫉妒的心臟絞痛。
她這一生最在意的事情不是被父親送去了羌氏皇室,被那些皇室之人玩弄,亦非在意族人都死在了大殷國的鐵騎之下,讓她如今無依無靠,她在意的是她沒有一張傾國傾城可以讓殷玄迷戀上的臉,亦沒有天生麗質的皮膚以及讓人垂涎的身段。
本來就覺得自己長的不夠好看的拓拔明煙在看到眼前的聶青婉時,何其的嫉妒,她嫉妒的發狂。
比她年輕就罷了,還長的如此好看,如此水嫩!
殷玄是不是早就沉溺在了她這水嫩的肌膚里,拔都拔不出來了?
果真這個世上的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全都是憑下半身思考的畜生。
她原以為殷玄是不一樣的,可事實證明,他也是一樣的。
拓拔明煙此刻在內心裡對殷玄失望之極,可又忍不住想著,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極水嫩的,只是那個時候,我沒有遇上你,等我遇上你,有幸呆在你身邊,我卻老了。
這能責怪誰呢,只怪時光太會捉弄人了。
拓拔明煙眼眶微紅,心裡酸脹而難受,再抬頭看聶青婉,就無端的一陣氣悶,想著我都這副光景了,你還穿的花枝招展的來刺激我,你就是存心的。
聶青婉確實是存心的,讓她活是一回事,不讓她痛快又是另一回事了。
聶青婉走到床邊,拓拔明煙要掀開被子給她行禮,被聶青婉制止了,聶青婉看著她,說道:「明貴妃身體不適,這些虛禮就不必在意了,我只是過來看看你,看你身體有沒有好一些。」
拓拔明煙冷硬地抿著唇角,喊素荷過來扶起她,然後執著地起身,給聶青婉福身行了一禮。
聶青婉挑眉,笑道:「明貴妃這是做什麼。」
拓拔明煙讓素荷扶著她在床邊坐下,坐穩當后,這才抬起頭,看了聶青婉一說,聲音虛弱地說道:「昨日我不能起,怠慢了明貴妃,可今日我起得來,就不能不行這個禮,一個禮數,我還做得來。」
聶青婉笑道:「行吧,只要明貴妃高興。」
聶青婉看到旁邊的小桌上擺著早膳,還有被紅欒收拾起來的尚沒來得及拿出去的葯碗,說道:「明貴妃現在的身子不能餓著,你先吃飯吧。」
拓拔明煙問:「婉貴妃吃飯了嗎?」
聶青婉笑著說:「吃了。」
剛說罷,門口傳來一道低沉的似帶著一絲笑意的調侃聲:「你吃過早飯了?在哪裡吃的,朕怎麼不知道。」
隨著這句話落,殷玄走了進來。
屋內的眾人趕忙起身見禮。
殷玄拂了一下手,並沒有看眾人,只象徵性地揮了一下手,讓她們都起身,這才轉動眼眸,去找聶青婉,當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眸中的淺笑一怔,幾乎在眨眼之間那漆黑的眸中掠出一抹意外的驚艷,然後很快又消弭平息,變得深邃平靜。
他走上前,盯著聶青婉的臉,輕聲問:「化妝了?」
聶青婉笑道:「嗯,好看嗎?」
殷玄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聲音低低地帶著暗啞,呢喃道:「好看。」
簡直不要太好看,殷玄都看直了,他這會兒心裡又升起了邪念,想抱她,把她細如拂柳的腰狠狠地緊在懷裡,肆意丈量,把她如水蜜桃般的唇函在嘴裡,肆意品嘗,還有那泛著胭脂色的臉蛋,他都要一一膜拜。
光這樣想著,心就滾湯了起來。
殷玄猛然轉身,深呼吸,他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龍威掃地。
可他一轉身,拓拔明煙就看到了他來不及隱藏起來的那一張充滿隱忍情慾的臉,她的心痛的越發的如刀絞,想著皇上你都墜落到如此地步了嗎?向來面無表情的你,讓人揣摩不到任何情緒的你竟會在這麼多人面前暴露出這樣強烈的慾望。
真就那麼喜歡嗎?
你當初對太后,也是這樣的感情嗎?
難道你忘了太后嗎!
拓拔明煙氣的臉色越發的白,身子也因為打擊過大而一下子倒在了床鋪上,嚇的旁邊的紅欒和素荷紛紛大驚,尖叫著衝過去,把拓拔明煙抱上了床,平放在床上,用薄薄的衾被蓋住,又不停的呼喊著。
殷玄擰眉,正要往床前走,素荷卻猛然一轉身,撲通一下子跪在了殷玄的腳邊,磕著頭哭道:「皇上,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沒法向皇上討一個聖旨,可奴婢還是要斗膽,即便觸怒了皇上,奴婢也要討這個聖旨,懇請皇上下旨,不要讓婉貴妃來煙霞殿看望我家娘娘了,我家娘娘為什麼會一夜之間病倒,又為什麼會被診斷為心病,這後宮裡頭的人哪一個不知曉,婉貴妃明知我家娘娘是因她而病,她卻還打扮的如此鮮艷地過來,這不是純粹刺激我家娘娘嗎?我家娘娘就算沒病也會被她氣出病,更不說如今……」
她說到這裡,哭出聲來。
殷玄冷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刀一般鋒利:「你確實很斗膽,敢這般編排婉貴妃。」
素荷依舊哭,雖然已經嚇的後背生了一層汗,可話已經出口,既已經惹怒了聖顏,那就一定要把這個聖旨討過來。
素荷道:「奴婢甘願領罪。」
殷玄冷聲道:「來人,帶下去處理掉。」
門外走進來兩個禁軍,要押素荷下去,紅欒嚇的不知如何是好,拓拔明煙又昏了過去,完全不知道她的婢女為了她即將人頭不保,紅欒倒是想攔,可她不敢呀!
紅欒兩頭都顧不上,急的也哭了。
一時,屋內只剩下了哭聲,聽上去真有些悲愴。
聶青婉一直站在那裡聽著看著,不出聲,亦不阻攔,彷彿一個看戲的局外人。
等素荷被帶了下去,紅欒的哭聲漸漸變小,床上的拓拔明煙似乎也緩過了氣,睜開了眼睛。
聶青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愜意地挑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殷玄沒看她,直接走上前,站在床邊看了拓拔明煙一眼,揚聲喊道:「隨海。」
隨海立刻戰戰兢兢地上前:「皇上。」
殷玄道:「去傳王榆舟。」
隨海應了一聲是,退下去的時候看了一眼坐在那裡處變不驚,眼皮子眨都沒有眨一下的聶青婉,想著婉貴妃這是在向明貴妃動刀啊。
現在的明貴妃確實不得寵了,可不得寵不代表她在皇上的心中就沒有一分重量了,只要還有重量,那皇上就絕對不會讓別人動她。
婉貴妃這是做什麼?
恃寵而嬌也不能這麼作吧!
隨海低嘆,趕緊退出門,去太醫院,傳王榆舟。
等王榆舟來了后,殷玄讓他給拓拔明煙號脈。
診完脈,殷玄問:「有無大礙?」
王榆舟一邊收著脈診一邊說道:「無生命危險,就是氣急攻心,服些安神定心的葯就行了,但是,臣上回跟皇上說過了,明貴妃這病得靜養。」
說到靜養二字,王榆舟朝一旁的聶青婉看了一眼,這才沖著殷玄又說道:「不能受刺激,不然,往後什麼光景,真不好說。」
殷玄背手站在那裡,看著床上慘白著臉色的拓拔明煙,輕輕地嗯了一聲,又把隨海喊到跟前,對他道:「去把素荷再帶回來,讓她暫時伺候著,等明貴妃的病好了,再讓她以死謝罪。」
隨海應一聲喏,又趕緊下去了。
紅欒一聽素荷得到了大赦,跪下去就朝殷玄磕了三個響頭,嘴裡說著:「謝皇上。」
殷玄沒搭理她,看了一眼擺放在旁邊的早膳,說道:「好好伺候你家娘娘吃飯。」
拓拔明煙是醒著的,但她就躺在那裡,看著殷玄,什麼話都不說。
那模樣,倒透著一股心死的悲哀。
殷玄大概看懂了,也可能沒看懂,可不管他看懂了還是沒看懂,他都沒有理會,他吩咐完那些話后又沖拓拔明煙說了一句:「你好好養病,明日起,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拓拔明煙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話,但最終什麼都沒說,閉上眼睛,把頭扭到了一邊。
殷玄也沒再看她,轉身就走。
走之前,伸手把聶青婉拽了過來,一路拽著出了煙霞殿。
殿外擺著一頂小轎,一輛御攆。
殷玄問也不問聶青婉,直接攔腰將她一抱,上了御攆,等厚重的帘子落下來,御攆開始行動,朝龍陽宮走。
隨海、王雲瑤、浣東和浣西跟上。
後面的宮女太監們也陸續跟上。
御攆里,殷玄仰頭靠在金壁輝煌的車壁上,聶青婉被他摟抱著坐在他的腿上,他沒有看她,只閉著眼睛,略顯冷漠地說道:「以後你不要去煙霞殿了。」
聶青婉抿唇,說道:「皇上也以為我今日是去刺激明貴妃的?」
殷玄依舊沒睜眼,只面無表情道:「朕什麼都沒想,你是好心還是歹意,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聶青婉冷哼一聲,推開他的手就下地。
殷玄猛地一睜眼,在她即將離開他懷抱的時候一把按住她,死死地摁在了懷裡,雙臂把她摟的極緊,幾乎像繩子一般纏著她,他聲音裡帶著一股恐慌,說道:「別動,坐著。」
聶青婉被他捆的呼吸都不暢了,扯著他堅實的手臂,說道:「你鬆開些,你想勒死我嗎!」
殷玄一聽,嚇的立馬把手臂撤開了,低頭去看她,果然看到她臉頰通紅,呼吸在喘,他本應該擔憂的,又想著她今日打扮的這麼漂亮,明顯就是故意去刺激拓拔明煙的,用這樣的方法殺人於無形,他應該生氣的,可這兩種情緒在觸及上她生動的眉眼時不可扼制地就轉換成了心猿意馬。
大腦還沒做出抉擇,整個人已經俯了下去,吻住了她。
剛剛在煙霞殿,他就好想這麼做。
突如其來的勿,來的毫無徵兆,讓聶青婉極為鬱悶,明明他在生氣,怎麼一下子……
聶青婉知道憑自己的小胳膊和小腿完全推不開他,以前幾次的反抗全都白搭,還把自己累的夠嗆,這一回她也不掙扎了,逆來順受地接受了殷玄的勿。
以前殷玄勿她,哪一次她不是掙扎來掙扎去的,這回如此安靜聽話,任他為所欲為,殷玄哪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一勿結束,又來第二勿。
第二勿結束,越發上癮,還想來第三次。
結果,聶青婉用小手蒙住了自己的嘴。
殷玄緩慢睜開眼,幽深且暗沉的眼睛看著她,彷彿在說:「別鬧。」
聶青婉蒙住嘴不丟,說道:「疼。」
一個疼字,真真是把殷玄的心都說化了,那一刻,他心尖漫過甜蜜的電流,有一股喜極而泣的淚想要奪眶而出,他的眉眼變得如雲一般的軟,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壓在了懷裡,低聲說道:「很疼嗎?朕的吻技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聶青婉毫不客氣地道:「極不好。」
殷玄聽著聶青婉如此嫌棄的三個字,別提有多難過了,被心愛的女人嫌棄吻技差,那是多麼痛苦的事情,但沒關係,殷玄想,朕聰明,朕一定能學好如何吻你,讓你舒服。
殷玄又把聶青婉的頭抬起來,看著她說:「那我們再練一遍?」
聶青婉瞳孔大睜,瞪著他:「你敢。」
說完,她用力將他一推,翻身跳到另一面牆壁側的龍榻上了,殷玄想撈,沒撈住,想過去,被她那雙冷中帶煞又帶著點勾魂色彩的眸子一瞪,愣是沒敢起。
知足吧,殷玄想,她今天這麼乖。
殷玄沒再過去,剋制著不讓自己再把聶青婉鎖到懷裡來,他閉上眼睛,靠在榻上,回味剛剛那美妙的感覺。
聶青婉也不會過去討虐,靠在一邊,用帕子擦著嘴,越擦越惱火。
等御攆到了龍陽宮,聶青婉沒等殷玄動手,自己先挑開帘子,喊了王雲瑤,讓王雲瑤扶她下去。
等殷玄下了御攆,聶青婉已經帶著三個婢女大搖大擺地消失在了轉角的牌樓處。
那裡是往御膳房去的,殷玄想了想,也跟上。
耽擱了這麼久,她定然餓了。
殷玄對隨海道:「下去傳膳,先擺盤玉米糕過來,只要雪梨味的即可,婉婉肯定餓了。」
隨海道了一聲是,轉身就下去通知御廚那邊擺膳,擺膳前先上一盤雪梨味的玉米糕過來,御廚那邊得了令,不敢馬虎,立刻行動起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聶青婉的面前就擺了一盤雪梨味的玉米糕。
殷玄這個時候也坐到了她的身邊,指著那盤玉米糕,說道:「吃吧。」
聶青婉抬頭看他一眼。
殷玄也看著她,笑道:「想吃就吃,不用忍。」
他說完,又站起身,回頭沖她說一句:「朕去給你泡一壺桔茶。」
聶青婉眼眸眯了眯,沒應聲,倒是乾脆利索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玉米糕到碗里,然後慢慢地品嘗,如今似乎沒必要再故弄玄虛,不管他已經知曉了她的真身還是不知曉她的真身,她都坦然面對即可,有時候,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太過防備還容易讓人覺得有問題。
殷玄見聶青婉吃了,立馬去泡了一壺桔茶來。
他親自為聶青婉倒了一杯,放在她的面前。
聶青婉端起來就喝,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聶青婉感嘆,為了這樣的人間美味,即便真被殷玄發現了真身,她也甘願呀。
聶青婉吃的慢,喝的也慢,殷玄坐在一邊兒看著,嘴角一直掛著寵溺的笑,眼中也裝滿了幸福與溫柔。
宮女和太監們陸陸續續在擺膳,殷玄見聶青婉吃了兩塊后還要吃,立馬伸手把盤子端走了,他道:「別吃了,一會兒吃點飯,這個太甜,吃多了你一會兒吃不下飯了。」
聶青婉道:「這個也能當飯吃的。」
殷玄道:「不行。」
他招手把隨海喚過來,讓隨海把裝玉米糕的盤子端走,桔茶倒是放著了。
等早膳擺齊全,殷玄和聶青婉雙雙拿了筷子,隨海和王雲瑤以及浣東浣西在旁邊夾菜,吃飯的時候聶青婉和殷玄一般都不說話。
吃完飯,殷玄跟往常一樣,去御書房批奏摺。
往常的時候聶青婉也沒喊他,可今天,他剛起身,聶青婉就喊住了他,問道:「你今日在金鑾殿上頒布了對我父王的任命令,大臣們沒有說什麼?」
殷玄轉過身,看了她一眼,說道:「沒有。」
聶青婉想了想,說道:「也是,如今這個刑部尚書,怕沒人敢接,我父王接了,倒是替他們解決了一大煩惱,他們只會慶幸,確實不會說什麼,那麼,皇后中毒一案,你還打算讓我父王繼續查嗎?」
提到皇后中毒一案,殷玄就覺得今天的談話不會那麼簡單,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完的,他又重新落座,手臂抻向聶青婉的椅背,笑著問:「婉婉認為呢,這個案子要不要讓你父王再繼續追查?」
聶青婉道:「就案子本身來說,這既是懸案,那皇上已經結了案,就沒必要再翻出來了,少不得破不了案還丟了烏紗帽,可就我父王的立場來說,我還是覺得他若是能破此奇案,那定然能立穩朝堂,往後,也能更好地為皇上辦事,不用縛手縛腳,也不用忍受大臣們的諷言諷語,說他這個刑部尚書是靠女兒的封妃得來的,而非他真正的實力。」
殷玄看著她,眼睛雖在笑著,可瞳孔內的波光卻很幽深,天生薄冷的唇也緩緩地抿了一下,他右手屈起,在桌沿的地方輕輕敲擊著,三下后,他停住,不緩不慢地道:「你考慮的很對,若無任何功勛,這種空降的官員很容易被大臣們擠兌嘲笑,尤其你父王還是遺臣,不做點功績來,很難容於金鑾殿,可是。」
他忽然頓了一下,沒再往下說。
聶青婉挑起眉頭看向他。
殷玄道:「這件懸案,你父王破不了。」
聶青婉道:「你怎麼知道他破不了?」
殷玄反問道:「你覺得他能破?」
聶青婉道:「總得讓他試一試。」
殷玄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很難形容,看上去像笑,又似乎不笑,可那弧度不淺不淡,挑起的瞬間確實帶了笑紋,他就用那樣的神態看了聶青婉很大一會兒,然後收回搭在桌面上的右手,身子往聶青婉這邊傾了一個四十五度的角,右手伸過去,環住她的肩膀,左手從她的椅背落下,搭在她的腰上,微微使力,就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懷裡。
他揉了揉她的髮絲,說:「你知道這一試可能會有什麼後果嗎?」
聶青婉坐在他的腿上,不大舒服,卻什麼都不說,任由他環著自己,玩著自己的髮絲,說道:「能有什麼後果,大不了破不了案你再一道聖旨下來,強行結案。」
殷玄失笑,說道:「你以為聖旨是兒戲呢?」
聶青婉道:「我只知道你既打算用我父王了,就不能讓他被人擠兌,而唯一不讓他被人擠兌的方法就是破了令大殷帝國朝臣們都不敢想像且又讓他們頭疼的懸案,那是實力的證明。」
殷玄無奈,目色微沉地盯了她很久,說道:「你執意要讓你父王破這個案子?」
聶青婉道:「我這是為他好,沒有風雨,哪來彩虹?」
殷玄沉默不言,低低地品味著這句話,沒有風雨,哪有彩虹,是呀,沒有風雨就不會見彩虹,想要得就必須先有舍,他先舍了她,才又復得她,而她呢,想舍掉這一世的家人,來喚出上一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