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封妃
殷玄擱下手中的奏摺,起身來到床邊,看著她問:「睡好了?」
聶青婉眨眨眼,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不遠處的龍桌,見桌子上面已經批了好一些奏摺了,她說道:「皇上怎麼不喊醒奴婢?奴婢要給你研墨的。」
殷玄道:「看你睡的香甜,就沒叫。」
聶青婉道:「奴婢明日早點起來。」
殷玄沒應這句話,只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又對著她的額頭吻了一下,站起身,去將老早準備好的宮女服裝拿了過來。
拿過來后他就要給她穿,聶青婉受寵若驚,哦,不,是大驚失色,她瞪著他,一把將那衣服奪過來,說道:「奴婢自己穿。」
殷玄不跟她搶,低頭去拿她的鞋子。
聶青婉心驚肉跳,覺得她就是睡了一覺而已,這個男人就靈魂出竅了嗎?他知道他在幹什麼嗎?
聶青婉又把鞋子奪過來,說:「我自己穿。」
殷玄兩手空了,心也跟著一空,難受的緊,他輕輕攥緊手指,看著聶青婉背過去穿衣服的背影,很想衝上去將她抱到懷裡,揉到骨血里,可他不能,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太反常了,以她的精明城府,一定瞧出來了。
他也不想這麼快就伺候她,可他沒辦法啊,他只要一想到她就是她,她是那個太后,是他的恩公,是他的至愛,是他的婉婉,是他的命根子,他就好想把之前一直渴望做卻沒有機會做的事情都為她做了。
殷玄垂頭坐在那裡,甜蜜惆悵難過,等聶青婉穿好衣服,穿好鞋子,他轉頭就起身,坐回了龍桌後面。
聶青婉出去洗了把臉,進來就說到了早膳時辰了,問他要不要通知御膳房那邊傳膳。
殷玄道:「傳吧。」
聶青婉出去向隨海傳達,隨海趕緊去通知御膳房。
等早膳擺好,殷玄就移駕過去。
聶青婉也跟著過去。
聶青婉嘴巴上的傷口都結了痂,吃飯不會再受影響,但她是宮女的身份,不能與殷玄一塊用膳,昨日是因為那盤玉米糕的原因,她沒有經受住誘惑,反而被殷玄輕薄,咬破了嘴,今天,她打死也不會再留下來了,她出去吃自己的小餐。
殷玄一個人坐在那裡吃飯,只覺得味同嚼蠟,一點兒滋味都沒有。
不管隨海夾什麼,他都難以下咽。
後來隨海實在不敢動筷了,挾著一身冷汗勾頭哈腰地杵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很久之後,殷玄出口道:「去看華北嬌吃完了沒有,她若吃完了,讓她進來布菜,你去吃飯吧。」
隨海一聽,如蒙大赦,立馬擱下筷子,出去喊聶青婉了。
聶青婉已經吃好,也就沒推脫,進去伺候殷玄,讓隨海去吃飯。
這一回,殷玄看什麼都覺得色香味俱全,一會兒指揮聶青婉夾這個,一會兒指揮聶青婉夾那個,總之,吃什麼都是香的,甚至有好幾次,聶青婉夾了菜還來不及放他碗中,他就已經扣住她的手,直接就著她手中的筷子,把菜送入了自己嘴裡,每每那個時候聶青婉都會瞪著他,而殷玄,被她瞪著,反而甜蜜無比,嘴角揚起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淘氣的笑容。
因著這樣的甜蜜,他不願意離開,就一直坐在那裡,享受著心愛女人的特殊服務。
可總有些人,不知死活,來破壞殷玄難得的好心情。
陳裕帶著人皮面具去了春明院,趁官兵搜查的混亂里,將人皮面具藏進了王雲瑤的下人房裡,不要問陳裕怎麼知道王雲瑤的屋子,之前發生了這件事後,他們刑部就帶人來搜過一次,自然是清楚的。
拓拔明煙在春明院安排了內鬼,陳裕帶人去了后,很容易就從這個內鬼嘴裡問出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那個內鬼說王雲瑤在皇后鬧肚子的前一天在庫房取過黑布,那黑布的數量完全夠做一件夜行衣,王雲瑤罵她血口噴人,她從來沒在煙霞殿的庫房裡取過黑布,可陳裕去調庫房記錄,那記錄里分明有一條寫著某日某時春明院的王管事支取黑布一匹,最後簽名的字跡,經核實比對,確實是她的親筆,王雲瑤一時啞口無言,目露寒意,瞪向站在一邊被眾多宮女和太監簇擁著的拓拔明煙。
浣東和浣西也極力為王雲瑤脫罪,說她們一直沒出過宮,也沒有去庫房取過黑布,她們是遭人冤枉的,可是,有什麼用呢?
陳裕今天來,就是要置她們於死地的,哪容她們狡辯?
陳裕直接讓刑部的人將王雲瑤捆了,又以同盟罪的罪名,一併的將浣東和浣西也抓了。
功勇欽知道這件事後匆匆趕來,他對陳裕道:「元允,之前我們搜過這個王管事的屋子,沒搜到人皮面具啊。」
陳裕道:「大人,我也是接到了舉報,才又過來的,想來那時候她是把人皮面具揣在了身上,我們當時只收屋子,卻沒搜過身。」
第一次搜,確實沒搜過人的身子,沒想到差點兒就要錯過真兇了。
功勇欽道:「既有了證據,那就向皇上稟報吧。」
陳裕應是,如此,二人就拿著證據並押著王雲瑤以及浣東和浣西以及那個內鬼去見了殷玄。
殷玄還在用膳,功勇欽和陳裕都不敢去打擾,只讓隨海先代為通傳一聲。
隨海進來通傳了,殷玄沒理會。
聶青婉卻道:「功大人和陳大人這個時候來見皇上,必然是發生了大事,不然他們斷不敢來打擾皇上用膳,反正皇上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不如就傳進來,看看發生了何事。」
殷玄看她一眼,可聶青婉卻沒看他,輕盈卻黝黑的如同夜幕降臨一般的眼睛望向那一道門。
似乎,她就在等待這一扇門的開啟。
隨海輕掀眼皮睇了聶青婉一眼,心想,晉東郡主伺候皇上也有好些天了,從來不多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悶不吭聲,像個啞巴,今天怎麼忽然就開了腔,還是這等話語。
皇上能聽她的嗎?
殷玄聽了,擱下筷子,端起漱口茶,喝之前讓隨海帶人進來。
隨海微怔,卻不敢大意,立馬出去傳旨,宣功勇欽等人進去。
殷玄漱完口,聶青婉要來接杯子,殷玄沒讓她接,直接把杯子落在了桌上,他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
那一刻,聶青婉感覺他是有話要跟她說的,可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
殷玄鬆開她的手,往身後的龍椅坐了去。
聶青婉垂眸立在一邊兒。
功勇欽和陳裕進來,向殷玄見了禮后,二人就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並呈上證據。
殷玄看著那張人皮面具,拿在手裡摸了摸,又重新放回木盤,他半支著額頭,問陳裕:「人皮面具是你搜出來的?」
陳裕道:「回皇上,是臣搜出來的。」
殷玄問:「之前怎麼沒搜出來?」
陳裕道:「之前我們只搜了院子和屋子,沒有搜任何人的身,那個時候王管事定然把人皮面具帶在了身上,一不小心被人發現了,她就藏了起來,可她不管藏的有多深,只要露出了馬腳,就一定能被找到。」
殷玄問:「被何人發現的?」
陳裕道:「春明院一個伺弄花草的宮女。」
殷玄問:「那宮女屬煙霞殿管?」
陳裕道:「是。」
殷玄便不問了,也不傳那個宮女進殿,亦不問詢,他只是抬起頭,看向聶青婉,問道:「王管事身上有人皮面具,你知道嗎?」
聶青婉眉頭輕皺,提起裙擺就往地上跪去。
殷玄臉色一寒,接著眼眶中就湧現出洶湧的戾氣,那一刻,他的心口翻江倒海的疼,他的太后啊,何時給人下過跪,任吉說的沒錯,她是天生的王權,天生就該接受所有人的膜拜,而不是跪別人。
殷玄站起身,走過來,將她拉起。
他的手指很冷,扣著她的手,極力剋制著自己想殺人的衝動。
他不允許,她向任何人下跪,包括他。
殷玄冷硬地拉著聶青婉,去了龍椅里,坐下后,直接將她抱在了懷裡。
這一舉動出,不,從他將聶青婉從地上拉起的那一刻,處在此殿內的所有人的面色就變了。
隨海在心裡哀嚎,不得了了呀!
功勇欽和陳裕心裡均是一咯噔,有很不祥的預感從心頭滲起。
功勇欽和陳裕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一種茫然,一種驚恐,一種末路危機。
好在,二人都是當了多年官的人,定力尚可。
很快功勇欽就收斂住心神,陳裕也是。
可這件事的主謀,也就是他們要緝拿的兇手此刻正被皇上抱著,他們還該不該說?
陳裕萬萬沒想到,晉東郡主已經如此得皇上寵愛了,這是大大的失策。
聶青婉被殷玄這一抱,覺得事情真是越來越詭異了,他是知道了什麼,想護著她?可是,她需要他護嗎?不需要。再者,他不是一直都在試探她,懷疑她嗎?怎麼就一下子反轉了,要護她呢?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聶青婉推著殷玄的手,說道:「皇上,你這樣抱著奴婢,不合規矩。」
殷玄不輕不重地掀起眼皮看著她,說道:「你不是奴婢。」
他揚起聲調,對隨海一字一句念:「即日起,封晉東郡主華北嬌為婉貴妃,列四妃之上,不賜殿,永住龍陽宮,昭告天下,行封大典,著內務府即日就辦,另傳旨到晉東王府,宣晉東王、晉東王妃以及晉東世子入宮拜謁,見證大婚,朕要與婉貴妃行夫妻之禮。」
如果說,剛剛殷玄那一拉一抱的舉動驚懵了眾人,現在,他的一字一句則徹底嚇傻了眾人,包括聶青婉。
聶青婉看著殷玄,眼眸眯起很危險的弧度,她帶了他十八年,雖然他們只相差三歲,她十歲的時候收的他,當時他七歲,她也很小,可她還是把他當她的孩子來對待,她以為她是了解他的,可從他弒了她的那天起,她似乎就看不懂他了。
是不是孩子長大了,都會讓母親們理解不了?
他的封旨,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
拒絕?
如果她是一個人,她當然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還有整個晉東,她借著華北嬌的身子重生了,不管她與晉東有沒有感情,她都得感念這個人的存在,讓她有重活一次的機會,那麼,沖著這份感念,她也會保全她的族人。
可不拒絕……
聶青婉抿直嘴角,剋制著手不讓自己摑他一巴掌,他不是在懷疑她是曾經的太后嗎?既懷疑,又怎麼能封她為妃,還要辦冊封大典,行夫妻之禮,這個不孝子!
不孝子殷玄說完,問隨海:「都聽清楚了?」
隨海顫著聲音道:「聽清楚了。」
殷玄道:「下去通知內務府。」
隨海喏了一聲,晃晃悠悠的出去,站在門外,被初升的太陽一照,才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皇上竟然要封華北嬌為貴妃,而且,還要舉大典,行夫妻之禮!關鍵是,為什麼是婉貴妃?不該是華貴妃嗎?這個婉字,到底取之何意?
隨海不敢深想,一深想就覺得要萬劫不復。
他抖抖肩膀,振作精神,去內務府傳口諭了。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件大喜事。
他得替皇上高興。
隨海走了后,殷玄抱著聶青婉不丟,繼續剛剛的話題,聶青婉說她不知道這件事,殷玄就又看向陳裕,說道:「婉貴妃並不知情,你只要審王雲瑤就行了。」
殷玄這般明目張胆的袒護,陳裕還能說什麼?
他什麼都不敢再說了。
可他不說了,不代表聶青婉不說了。
聶青婉就坐在殷玄的腿上,一時退不開,她就只好坐著,雙手被殷玄把玩著,她抽不回手,也就只能任他玩著,她從容鎮定,聲音不溫不火,從上方傳下來,似乎帶著天生的龍威,她說:「傳王雲瑤進來。」
那一瞬,殷玄的目光一頓,兩隻手也停止了下來,他抬頭,看著她。
可她沒看他,臉擺向正殿中間,那側臉弧度是陌生的,可那側臉上的氣勢卻又如此熟悉。
熟悉到令他驚心。
果然是她重現了,這樣令人著迷的不可一世的氣勢,唯有她能夠匹配,也唯有她能如此渾然天成的表現出來。
殷玄伸手,將聶青婉的腰摟了一下。
聶青婉眉頭微蹙,往後瞪了他一眼,殷玄沒管,只是那麼摟著她,端端正正地坐著。
底下的陳裕和功勇欽聽了聶青婉這話,沒敢反駁,卻也沒動,大概在等殷玄發話。
殷玄不冷不熱地睇著他們:「沒聽見婉貴妃在說什麼?」
功勇欽立刻沖後面喊:「帶王雲瑤進來!」
王雲瑤被帶進來,跪在地上。
聶青婉問她:「你哪裡來的人皮面具?」
王雲瑤也百思不得其解:「娘娘,奴婢身上並沒有人皮面具,不知道陳大人是從哪裡弄來的,我們進宮前,從晉東王府離開的時候,收拾的行囊都讓何嬤嬤看過,何嬤嬤可以作證的!進宮也經過皇宮守軍的盤查,進宮后我們就再也沒出去過,住的第一個宮殿是荒草居,第二個宮殿就是煙霞殿了,奴婢到哪裡去弄人皮面具啊!」
聶青婉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木盤,伸手要去拿那張人皮面具,可兩手都被殷玄霸佔,她抽不回,就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殷玄吃痛,不甘不願地放開了她的手,坐直身子。
聶青婉從他腿上下來,去木盤裡取人皮面具。
陳裕眯著眼,說道:「這東西並不難弄,只要掏點兒錢,隨便就能弄來。」
王雲瑤道:「陳大人如此清楚,莫不是這東西就是你花錢弄來栽臟陷害我的?」
陳裕道:「王管事這話說的我就聽不懂了,我奉旨辦案,接到舉報才去的春明院,在這之前,我與王管事素無往來,也素無瓜葛,我為什麼要栽臟陷害你?春明院屬煙霞殿管,屬後宮範疇,我一個前朝官員,是從不踏入的,若非有人舉報,我也不會去,再者,今日搜查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官差,莫不是你想說,所有人都對你有仇,都想栽臟陷害你?」
王雲瑤被懟的一噎,冷冷地哼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陳裕道:「當著皇上的面,我若真的冤枉了你,我甘願領罪,可是該你擔的罪,你也別想僥倖逃脫,毒害皇后,這是死罪。」
王雲瑤咬著牙瞪著他。
陳裕這個時候像個冷酷無情的閻王,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功勇欽覺得今日來的或許不對,他壓根不敢抬頭看皇上的臉色,從皇上封妃聖旨下,功勇欽就知道,今天不管他們交上去的證據多麼充分,這個婉貴妃以及王管事都不會有事。
功勇欽不吭聲,那是因為他沒有陳裕那樣的底氣。
什麼底氣?
一個有著雄厚背景又有著強悍家族撐腰的底氣。
陳裕敢拼,可他不敢啊。
功勇欽覺得,他的官途大概要折在今日了。
聶青婉觀摩了很久那個人皮面具,笑著問陳裕:「陳大人,你確定這人皮面具是從我婢女的屋子裡搜出來的?」
陳裕道:「正是。」
聶青婉看著他,好久之後才又笑一聲,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關的話題:「陳大人,你知道欺君是什麼罪嗎?」
陳裕眯眼。
殷玄手指微微一屈,輕點了一下椅把柄,他斜起下巴,看向從容站在那裡的女子,那一刻,她似乎知道了一切。
殷玄也摸了那張人皮面具,當然知道,那張人皮面具不可能出現在宮中,亦不可能出現在王雲瑤的房中。
大殷帝國因為征服了很多小國的原因,居民比較混雜,大概有不下七十多個小國種族,他們進入大殷後為大殷帶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工藝,其中就有製造人皮面具這種手藝,民間手藝多樣化,而宮中沿襲的卻一直是大殷帝國獨特的製法,這樣的手藝不外傳,外界人基本也不會。
陳裕既要陷害王雲瑤,自然不會傻到去買外界民間所賣的,他拿的,正是宮中所用。
只不過,經人改造過。
這張人皮面具做的活靈活現,跟真的似的,唯御用工匠會做,而御用工匠並不是誰都請得動的,後宮之中,只有四妃以及皇后請得動,前朝只有四品以上官員才請得動,還得是正四品,從四品都不行。
那麼,曲曲一個春明院的管事,何德何能,請得動呢?
陳裕道:「婉貴妃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婉貴妃在懷疑臣欺君?」
聶青婉道:「不是懷疑,是肯定。」
陳裕惱怒,冷冷地笑了一聲,如今她被皇上抬愛為婉貴妃了,倒是底氣很足,什麼話都敢說,可在這後宮之中,光有皇上的寵愛,沒有實權,也是沒用的,就如同明貴妃,再受寵又如何?還不是求到壽德宮去了。
陳裕道:「臣只想問婉貴妃一句,污衊當朝大臣,知不知道是什麼罪?」
聶青婉輕輕一笑,看了陳裕一眼,想著陳家能被殷玄選中,也並不是沒道理的,陳家的人個個都很有城府,不管是當官的還是為後的,皆是人中之龍,只不過,龍能騰天縱地,卻翻不過天地之手,他也不看看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聶青婉道:「進宮前我倒是熟讀了很多大殷律典,若我記得沒錯,污衊當朝大臣,尤其是功臣,查證屬實,則剝奪其戶籍,摘去一切榮耀與功勛,抹除生平事迹,逐出大殷,永不赦免。」
陳裕道:「婉貴妃說的一字不差,倒是很精通大殷律典。」
聶青婉道:「所以,我也知道,欺君,便要誅滅九族,陳大人做好誅滅九族的準備了嗎?」
陳裕眯眼看著她。
聶青婉也看著他,緩緩說道:「這張人皮面具到底從何而來,想必陳大人不會說了,我雖不會斷案,亦手無縛雞之力,可並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任人栽贓陷害卻無動於衷,我綏晉北國在歸附大殷之前就聽過大殷有一個閻叛聶十六,斷案神乎其神,幾乎無案不破,陳大人一口咬定沒有欺君,可我就覺得你在欺君,既然各有說辭,互不相讓,那不如就讓此人來斷,我相信他一定能給出讓人信服的答案。」
陳裕一聽聶十六三個字,眉目狠狠一沉。
功勇欽則是覺得兜兜轉轉,居然又轉回來了,還是要請聶北出山。
聶青婉說完,轉頭看向殷玄。
殷玄低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麼。
聶青婉走過去,說道:「皇上以為,是陳大人在污衊我,還是我在污衊陳大人?」
殷玄抬起頭,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瞳卻極黑極幽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裡面藏著什麼,無人看得見,只覺得危險無比。
尋常人與他這樣的對視,一定瑟瑟發抖,脊背生寒,意志力稍差一些的,當即就磕頭跪了下去,可聶青婉沒有跪,她站的筆直,臉上也無絲毫懼意,一派風平浪靜的從容坦然,那雙美麗的眸子看著他,像宇宙洪荒里的星河,包容,溫暖,卻又含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她在問他,亦在挑釁他。
她在不滿,不滿什麼呢?不滿他封她為妃。
殷玄伸出手,把她拉到身邊,低聲問:「你想讓朕起用聶北?」
聶青婉道:「皇上還沒回答我的話,你更相信誰?」
殷玄道:「朕只相信事實。」
聶青婉道:「那皇上不該起用聶北嗎?」
殷玄笑了一下,把她拉到腿上坐著,抬頭,看著陳裕,說道:「元允,你還是堅持說這張面具是從王管事的屋中搜出來的?」
元允二字一出,陳裕嚇的『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他忽然意識到他做錯了。
不,是所有人都錯了。
皇上的心思,素來詭譎難辨,令人驚心,他在想什麼,又會做什麼,從來沒人知道。
陳裕扣著頭說:「臣有罪。」
殷玄神色淡淡的,不輕不重地睨著他:「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