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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歹心 含推薦票滿1000加更

  拓拔明煙跪了很久,久到肢體都有些麻木了,屋內一片漆黑,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他壓根不管她,她跪與不跪都顯得極其可笑,跪下去的結果不單傷了自己的身體,亦會失去整個煙霞殿。


  拓拔明煙知道,這個男人,說一不二,如果第二天醒來,看到她還跪在這裡,那他絕對不會顧念舊情,顧念她幫他除掉太后的恩情而給她一念仁慈。


  他本就不是仁慈之人。


  他只是仁慈的君王而已,骨子裡,為人還是閻王一般的冷酷無情。


  拓拔明煙雖然心有不甘,心有不服,可不得不起。


  剛站起來,腿根就一發軟,又跌倒了下去,頭部一下子就撞到了龍床邊角的木柱上,撞的眼冒金星,頭腦昏花,手往額頭一摸,摸到了一片黏濕,大概磕破了皮,流了些血。


  她瞬間就有些委屈,再抬頭,看到黑夜下那個睡在龍床上的模糊輪廓,動也不動,她就更加委屈了。


  她不信他真的睡著了。


  可他居然如此的無動於衷。


  拓拔明煙哭出聲,卻又不敢吵到殷玄,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勉強再次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奔了出去。


  一出去,素荷和紅欒皆看到她頭上的磕傷,紛紛驚呼:「娘娘你怎麼了?」


  拓拔明煙終於沒能忍住,嚎啕大哭起來,哭的兩個宮女手忙腳亂,一左一右地扶著她去了床邊,好言好語地哄了很久,才勉強將她哄住,雖然不哭了,可還是一哽一咽,傷心之極。


  素荷和紅欒伺候拓拔明煙也很久了,知道娘娘的心思,也知道皇上每次來都沒有與娘娘同床共枕過,娘娘唯一的願望就是能為皇上生一個皇子,可皇上壓根沒這方面的心思,剛剛在裡頭,難道是因為這個,惹怒了皇上,又傷了自己?


  素荷小聲道:「娘娘,有些事急不得。」


  紅欒也道:「身子要緊,往後皇上若真的想通了,你這身子又差了,可要怎麼辦?」


  她說著,讓素荷看顧好拓拔明煙,她出去拿擦傷的藥瓶。


  藥瓶拿來,她細心地為拓拔明煙塗抹上,又為她更衣。


  紅欒去開了小半窗戶,再折回到床邊,見拓拔明煙睜著眼看著帳頂,眼睛微微的紅腫,有薄淚逸出,她嘆息了一聲。


  素荷也很無奈,勸也勸了,說也說了,娘娘想不通,她們也沒辦法,她們能做的,就是守著她。


  這一夜,兩個丫環都沒出去。


  第二天殷玄起的很早,幾乎一夜沒睡,門外的聲音他當然聽到了,也知道拓拔明煙受了傷,可他沒過問,亦沒去她的床邊看一眼,出來的時候拓拔明煙還沒醒,兩個丫環也沒醒,殷玄誰也沒驚動,喊了隨海,踩著黑灰的晨曦,先回了龍陽宮。


  到達龍陽宮的那一刻,他的心竟無限的雀躍,而在這雀躍里,又滋生出一絲膽怯的緊張,腿剛邁出一步,又倏然收回,他握緊雙手,抬頭看著眼前的寢殿,深呼吸了好久,這才按捺住心裡七上八下的各種情緒,緩緩踏進了門。


  一路走到床邊,看到那飄搖的龍帳,他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


  終於,站在龍床邊上了,他默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拉開了帳子。


  龍床上,女孩兒四仰八叉地躺著,姿勢真不算好看,胳膊伸的老長,兩腿大開,一個人幾乎佔據了整個寬大的龍床。


  殷玄看著,忍不住就笑了,沒他抱著,她竟是這樣睡覺的?

  殷太后時期,殷玄從來沒在夜晚接近過聶青婉那張高貴的鳳床,每回伺候她的,只有任吉。


  殷玄酸酸地想,是不是任吉早就看過她的這個樣子了?


  聶青婉的頭偏向另一邊在睡,殷玄只好轉到另一邊,坐在床沿,看著她,然後伸手,將垂落在她臉上的髮絲捋到耳後,又看她的唇,唇上結了痂,想來昨晚她睡前抹了藥膏,養一養應該就能全好了。


  殷玄俯身低頭,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離開龍陽宮,去了御書房。


  到了上朝時辰后,他就去了金鑾殿。


  皇后中毒一事絕非小事,不單後宮所有人在等著查案的最終結果,朝堂上的大臣們也在等著查案的結果,這幾天金鑾殿上除了朝議各州省市以及大大小小的政務外,就是皇后中毒一事了。


  這件事功勇欽在負責,很多人都在向功勇欽打探內幕。


  功勇欽為了能夠儘快破案,一來保烏紗帽,二來得皇后和陳家人的看重,就在今天進入金鑾殿之前面見了陳亥。


  跟隨在陳亥身邊的是陳建興和陳介仲,當然,還有陳裕。


  功勇欽來了后,陳裕沖他挑了挑眉。


  昨日功勇欽去御書房請旨一事,陳裕並不知道,那件事只發生在御書房,而當時的御書房只有殷玄和隨海,殷玄不會向任何人說這事,隨海就更不會多舌,故而,陳家人也都不知道。


  陳亥是一品武太傅,也尊享三公之一的頭銜和俸祿,是如今唯一留存的三公之一的人物,在朝中,威望甚高。


  陳建興是二品摩訶大統領,陳介仲是三品兵部侍郎,功勇欽官居二品,就只向陳亥和陳建興見了禮。


  見完禮,陳亥看著他,笑問:「功大人,這是作何?」


  功勇欽拱拱手,說道:「下官有一事想向大人彙報。」


  陳亥捋著鬍鬚,笑道:「這話說的我有些聽不懂了,你是刑部的人,我是兵部的人,你有什麼事情是要向我彙報的嗎?」


  功勇欽道:「確實,越職越權不能彙報工作,可這件事關乎到皇后,下官覺得還是向大人彙報一下比較妥當。」


  陳亥眼睛抬起看了看四周,說道:「那就換個地方說吧。」


  功勇欽應了一聲好,跟著陳亥去了一個無人的空殿,陳建興和陳介仲往陳裕臉上看了一眼,似乎在詢問,你們刑部尚書要跟家主說什麼。


  陳裕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陳建興就說:「我們也去聽聽吧。」


  陳介仲沒意見,陳裕也便跟著去了。


  反正都是陳家的人,陳亥也不會說什麼,就讓他們站在旁邊一塊聽了。


  功勇欽其實也沒說什麼,就是請陳亥在朝堂上向皇上請旨,讓聶北協助辦理此案。


  功勇欽知道,在殷祖帝時期,陳家和聶家都屬功臣,只不過,陳家沒有聶家勢大,也沒有那麼得殷祖帝看中,到了殷太后時期,因為太后出自聶家,聶家又世襲太多的爵位和軍權,引起朝臣們的動蕩不安,尤其殷氏皇族之人,都無法容忍這樣的現象存在,就有了兵權旁落,陳家漸掌兵權的現象。


  但是,陳家掌了兵權也沒用,太后掌政,皇上又極聽太后的話,所有人都不敢忤逆太后一句,哪怕是殷氏的那些皇族之人,他們見了太后,亦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


  故而,掌了兵權的陳家也在太後面前抬不起頭。


  在朝堂上,也遠遠被聶家輾壓。


  到了殷皇掌政,聶家從朝堂上消失無蹤,一息歸塵,陳家終於揚眉吐氣,成了朝堂上的霸主。


  這樣的地位得來不易,陳亥很可能跟皇上一樣,不會答應讓聶北來幫這個忙。


  功勇欽只得頗費些口舌地說:「這件事從發生到今天,已經查了九天了,今天一過,再有一天就到了給皇上交案的時候,而目前所查的情形,元允應該都與大人說了,大人家中人才輩出,想必也有很多人琢磨了此案,應該也是毫無頭緒,此人雖然沒有害到皇后,可卻是在向皇后挑釁,在向陳家挑釁,若不把真兇查出來,往後指不定還會興風作浪,他在暗,皇后在明,有些事情防不勝防,若不及早將此人捉拿,恐後面還會有別的兇險,孰輕孰重相信大人能夠判定。」


  陳亥笑道:「功大人極會說話,雖然這件事我陳家定不會善罷甘休,卻也不見得非要請聶北協助不可,聶家的人,你敢用,皇上卻不見得敢用,案子還有一天就得呈交皇上,卻不是結案,你若查不出來,皇上自會派別人來查,這個真兇,一定潛逃不了。」


  功勇欽被說的不知該怎麼接嘴,只好向陳裕求助。


  陳裕無奈地笑了笑,對陳亥道:「祖父,若一日後我與功大人交不了案,那皇上就要剝掉我與功大人的官袍了,雖然元允並不是十分在意這件官袍,可不能建功立業,於元允而言,也是十分沮喪之事。」


  陳亥看他一眼,說道:「容祖父想想。」


  這一想就想到了上朝,皇上臨政,等正經的事情奏稟完,隨海問各大臣還有沒有什麼要講的,沒有的話就罷朝,陳亥這個時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老臣有事參奏。」


  殷玄道:「你說。」


  陳亥虛虛抬頭,看了一眼端坐於龍座上的男人,心裡權衡了半天,還是沒敢開那個口,聶家,在皇上心中,那可是禁忌。他想了想,說道:「臣想去壽德宮,看一看皇后。」


  殷玄道:「這幾天因皇后中毒之事鬧的你們心裡大概也不安生,想看就去看吧。」


  陳亥垂頭道:「謝皇上。」


  殷玄問:「還有別的事嗎?」


  陳亥道:「沒有了。」


  殷玄點點頭,站起身走了。


  等他離開,陳亥放下手,帶著陳家的人一行人去了龍陽宮。


  功勇欽望著他的背影,真是無奈,連陳大人都不敢開口,看來這一回,他的烏紗帽真要不保了。


  功勇欽垂頭喪氣地離開。


  陳裕看了他一眼,跟著陳亥一起去了壽德宮。


  而在這之前,壽德宮裡去了一位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拓拔明煙。


  拓拔明煙昨夜受了委屈,受了氣,哭了大半夜,眼睛紅腫不說,額頭還傷了一小塊,她也沒在宮裡頭養著,借口不來向皇后請安,反而來的最早。


  在別的妃子們還沒來之前,她已經坐在了皇后的面前。


  皇後端著玉杯,打量了她一眼,驚奇地問:「明貴妃這是怎麼了?怎麼滿眼紅腫還額頭受了傷,昨夜皇上不是去你宮裡頭了嗎?」


  伺候在皇後身邊的何品湘和采芳也看到了拓拔明煙的異狀,但她們是下人,不敢多嘴,隻眼里和心裡藏著幸災樂禍。


  拓拔明煙既來了就知道她要面對這樣的眼神,面對這樣的詢問,面對這樣的嘲笑,雖然皇后沒在臉上表現出幸災樂禍來,語氣里滿滿的都是詫異與擔憂,可面子功夫誰不會做,尤其陳德娣這個皇后,是最會做的,此刻內心裡不定在怎麼笑話她呢。


  可知道是這樣,拓拔明煙也還是要來。


  既來了,就不怕她笑。


  拓拔明煙道:「到了這個時候,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皇后的了,我們都是皇上的人,入後宮前是,入後宮后亦是,今日我來,帶著這樣的傷和這樣的委屈,也不怕你笑話,昨夜皇上確實去了我的宮裡頭,卻沒有留宿在我的床上。」


  陳德娣微驚,輕啊一聲,問道:「那皇上睡在哪兒?」


  拓拔明煙往後瞅了瞅不相干的宮女們,陳德娣立刻揮手,讓何品湘把那些宮女們都遣出去,等宮裡只剩下心腹何品湘和采芳后,陳德娣道:「你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拓拔明煙目光幽遠地望向窗戶的方向,說道:「皇后是聰明人,未入宮前是陳家的掌上明珠,入宮后是東宮之主,有些事情應該已經看的很明白了,殷太后健在的時候,陳家被聶家輾壓的厲害,一直想翻到聶家的頭上去,可懾於太后的龍威,一直俯低稱小,有了翻身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而我也一樣。」


  「我早期追隨在太後身邊,得她救助,逃出虎狼之窩,她對我有恩,我一直感銘在心,可她心狠手辣,毀了我的母族,滅了拓拔氏,讓我無家可歸,我亦是恨她的。是,她滅的小國很多很多,不是因為針對我才那樣做的,也因為她要滅拓拔氏,才去到了蠻荒部落,進而搭救了我,我不該如此怪她,這一切都是命數,可我不信命,我跟在她身邊享受榮耀,享受風光,可也承受著痛苦,承受著折磨,我曾經想一死了之,可因為皇上,我捨不得死,我愛他。」


  陳德娣聽到這裡,沉靜的眉頭微微動了動,扣在玉杯上的手指也輕輕地敲了一下,卻沒有打斷她。


  拓拔明煙繼續說:「為了皇上,我選擇背叛太后,這與你們陳家的選擇一致,所以,追溯到根本,我們其實是一條船上的人,之所以敵對,無非是因為入了後宮,你是皇后,我是貴妃,我們要爭寵。既是為爭寵而敵對,那理應也該為爭寵而同盟。」


  陳德娣笑了笑,說道:「明貴妃這話我聽明白了,是因為最近皇上獨寵華北嬌的關係吧?」


  拓拔明煙道:「也是,也不盡然是。」


  陳德娣問:「這話如何講?」


  拓拔明煙道:「皇后難道不知道,這普天女子,除了太后,沒有一人可入皇上的心嗎?」


  陳德娣道:「原來只是猜測,今天你這麼一說,看來是真的。」


  拓拔明煙道:「是呀,皇上登基了多年,太後去世后他廣納了後宮,先封了你為皇后,后又封了很多妃子與貴人和美人,可後宮佳麗這麼多,皇上也經常留宿在後宮妃子們的宮裡,可三年了,卻無一人傳出喜訊,皇后就沒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嗎?」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德娣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她說道:「皇上與我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少,可他從不碰我,每次合衣就睡,亦不讓我靠他的身,想來別的妃子們也是這樣的吧,皇上既不寵幸,又何來喜訊傳出?」


  拓拔明煙道:「是這樣,皇上心中裝著太后,哪裡看得上旁的女子,可那是以前,你是不知道昨夜皇上說了什麼。」


  拓拔明煙把昨天晚上殷玄與她說的話全都說給了陳德娣聽,尤其是那句『你怎麼不說是朕在侍奉她呢』,這句話,拓拔明煙在昨夜琢磨了很久,最後痛苦的發現,這並不是殷玄故意說來刺激她的,他只是在陳訴一項事實。


  而這樣的事實,何其的驚悚,又何其的令人不安。


  普天之下,能得皇上侍奉的人,會是誰?只能是他的心上人,他的摯愛,為了他所愛的女人,他才會屈尊降貴,寧可折腰。


  可是,怎麼可能呢,皇上愛的那個女人,早就死了。


  那他為什麼要那樣說呢,只說明,華北嬌在他心中,已經重要的可以與太后比擬了。


  以前後宮的女子們爭寵,爭的都是表面的寵,可現在不是了,從皇上那句話說出來后,拓拔明煙就有預感,未來,這個華北嬌會成為整個後宮的腫瘤,若不早除,她們這些後宮的女人早晚要亡。


  陳德娣聽了拓拔明煙的話,手一抖,冷茶潑了出來,冰了肌膚一個寒禁,她眉頭一擰,將杯子遞給了何品湘。


  何品湘接過杯子,放在桌面,然後掏出帕子站在那裡給她認真地擦拭手上以及鳳袖上灑落的微薄的水漬。


  陳德娣配合地攤開手,另一隻手卻微微的攥緊,她看著拓拔明煙,沉聲說道:「昨晚皇上真是這樣說的?」


  拓拔明煙道:「我沒心情騙你,也沒必要。」


  陳德娣推開何品湘的手,雙手均搭在鳳椅上,眼睛冷凝地眯起,她略沉吟了半晌,問道:「所以明貴妃你與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幫你除掉這個華北嬌?」


  拓拔明煙道:「不,不是幫我,是幫你自己。」


  陳德娣道,「你既來找了我,那說明你昨晚應該已經想到了如何來對付這個華北嬌,只不過靠你一人之力做不成功,得靠我才能完成,那麼。」她仰了仰下巴,「你說吧。」


  拓拔明煙道:「皇后中毒一事,後宮鬧的沸沸揚揚,前朝的官員們應該也在翹首以望,如今事情好像理出眉目了,唯獨缺一個兇手,炎芨草確實只有我的宮裡頭才有,可我的宮裡頭除了我的人外,就是華北嬌了,雖然春明院里有我派去的人,可不代表她們能一直盯住她。」


  「我記得你鬧肚子的前一夜,李東樓帶人去搜了春明院,一開始不知道他在找什麼,後來就知道了,他在找夜行衣。皇后也知道,後宮之中,沒人敢匿藏夜行衣,一旦查出來,是要掉腦袋的。可那天,李東樓專去春明院搜查此物,李東樓是何許人,皇后也很清楚,統領十萬禁軍,隨身伺候皇上,若不是皇上交待或是此事件牽扯甚大,他哪可能會親自領兵來搜後宮。既領兵來查,就說明春明院極有可能真有問題。以我猜,那一天春明院里有人蒙面出了宮,而出宮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就不知道了。不過,最近皇后中毒,所有懸疑點指向一個荷包,而那荷包,來自一個再也找不見的挑貨郎之手。」


  陳德娣挑眉:「你懷疑那個挑貨郎就是春明院的人?」


  拓拔明煙道:「是,因為普天之下,如今只有我的煙霞殿有炎芨草,那個荷包里裝了炎芨草,就一定是從春明院流出去的。炎芨草存放在庫房,看守人是葉准,只要那個人的武功在葉准之上,就一定能夠悄無聲息地盜取,然後去作案。」


  陳德娣道:「你能猜到這些,皇上定然也猜到了,可能比你還早,在李東樓領兵去查春明院的時候就猜到了,但是,即便所有人都懷疑此事是華北嬌所為,也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拿不下她。」


  拓拔明煙聞言,嘴角勾起了一道冷笑,她不緩不慢道:「所以,我今日來找皇后,就是讓皇後轉達一下陳大人,讓他去一趟春明院,搜證據。我的話他不會聽亦不會信,可你的話,他一定會聽,也必然會信,我春明院,有破案的證據。」


  陳德娣挑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春明院隸屬煙霞殿,而拓拔明煙又是煙霞殿的主子,以前她是護著華北嬌,所以能幫襯她,可如今,她不願意護了,那就有的是法子給她使絆子穿小鞋,甚至,偽造一份證據,進而加害她。


  陳德娣收回雙手,交握摩挲著,笑道:「既有證據,那當然要查。」


  拓拔明煙站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既已經向皇后請安,那我也回去養傷了。」


  陳德娣點了點頭,拓拔明煙便帶著紅欒和素荷走了。


  等一主兩仆離開,何品湘沖陳德娣道:「娘娘真打算幫這個拓拔蠻子?」


  陳德娣重新端起玉杯,低聲說:「不是幫她,她說的對,我這只是在幫自己,皇上這段時間確實太過於寵幸那個晉東郡主了,龍陽宮裡發生的事情,我們一律不知,拓拔明煙既想請我出手,就一定不會誆騙於我,她說的話,必然是真實的,我倒不是很在意皇上心裡裝著誰,可我不允許有女人懷上龍種,威脅到我的地位,這個華北嬌,必然要除,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何品湘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娘娘是指你曾經說華美人是智賽諸葛,若不能為你所用,就不能留,不然,必成大患嗎?」


  陳德娣輕抿了一口茶水,說道:「正是。」


  她合上茶蓋,擱下杯子,說道:「還有那個藥材殺人事件,我這段時間琢磨著,總感覺也是這個華北嬌所為,可是,又覺得不可能。」


  陳德娣糾結地皺起了眉心,因為懷疑卻又自我推翻而難定論。


  何品湘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推來推去,奴婢也覺得極可能是這個華美人所為,當時娘娘讓我把王管事要打探的消息透過一個太監的嘴說給她聽,無非是讓她拿來對付明貴妃,可誰知道,吳平竟會死,他死的蹊蹺又死的趕巧,偏就在消息透露給了王管事後死了,不讓人懷疑華美人都難,只是,吳平手中的藥材,如何來的,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陳德娣冷笑了一聲,轉著茶杯的柄手,看著那杯中的水隨著她的轉動而形成一個漩渦,慢慢的將所有葉沫雜質全吞噬進了漩渦中,她說道:「那一次事件,藥材如何來的成為所有人心中的懸疑,這一次的荷包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也成了所有人心中的懸疑,手法如此一致,必然是一人所為,而這兩次事件的發生,都在華北嬌入宮之後,且又挑動了我與明貴妃的肝火。」


  何品湘轉動眼皮道:「所以必然就是這個華美人。」


  陳德娣蹙了蹙眉頭:「大概是吧。」


  她自己也不確定,亦不敢相信。


  何品湘納悶:「那娘娘你怎麼只爭對明貴妃?」


  陳德娣溫聲道:「華北嬌住在春明院,這不是順理成章,處理掉明貴妃的好時機嗎?只不過,現在看來,最對我有威脅的人並不是明貴妃,而是這位看上去好欺負實則暗懷鬼胎的晉東郡主。」


  何品湘眯了眯眼,沉聲說道:「娘娘打算如何做?需要老奴做什麼嗎?」


  陳德娣道:「不著急。」


  她鬆開手,讓采芳去看請安的妃子們都到了沒有,采芳出去了,回來說大部分都到了,陳德娣就在何品湘和采芳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等這些請安的妃嬪們散去,陳德娣打算好好想一想如何做,就聽門外的通稟,說陳國老以及陳大統領還有陳侍郎來了,陳德娣連忙讓人去請人進來,高興地走出門外。


  剛出去,就看到陳亥、陳建興、陳介仲、陳裕進來了。


  陳德娣迎上去。


  陳亥道:「都當皇后了,還這麼不知分寸,回去坐著。」


  陳德娣只好坐回鳳座里,接受他們的參拜。


  參拜完,陳德娣從鳳座里起身,讓祖父、父親還有大哥和堂哥一一坐下,又讓何品湘和采芳分別奉茶,待一切妥當后,陳德娣問陳亥:「祖父怎麼跟父親還有二哥和七哥一塊來了?」


  陳介仲笑道:「我們都想妹妹了,過來看看妹妹。」


  陳德娣笑道:「我也想你們,可你們一塊來,著實讓我吃驚,是有什麼事情吧?」


  陳介仲笑道:「果然是聰明伶俐的四妹呀。」


  陳裕說:「是為了你中毒一事來的。」


  陳德娣挑了挑眉,看向陳亥和陳建興。


  陳亥道:「確實是為這事兒。」


  陳建興道:「你娘一聽說你中毒了,嚇的兩夜都沒睡好覺,非要來宮裡頭看你,是我攔著她,沒讓她來,這個時候宮裡頭亂著,不想讓她來再受驚,想著等這案子查利索了,把情況與她說一說,等她弄明白,不再擔憂后再來,可今天功勇欽跟你祖父說了一些話,你祖父就覺得,我們都得來看一看你,所以就來了。」


  陳德娣問陳亥:「祖父,發生了什麼事兒?功勇欽與你說了什麼?」


  陳亥道:「也不是大事,功勇欽今日與祖父說,他想請聶北出來,幫助他破案。」


  陳德娣大驚:「聶北?曾經的刑部尚書,斷案千里眼,聶氏子弟中排名十六,人稱十六閻判的聶北?」


  陳亥道:「正是此人。」


  陳德娣心口發冷,她問:「功勇欽怎麼會想到請他協助?」


  陳亥道:「功勇欽曾是此人的手下,十分崇拜他,而這一懸案,也大概真的只有他能破。」


  陳德娣冷笑,她不知道怎麼就牽扯出聶家人來了,但她決不允許聶家人再出來。她道:「祖父難道也想讓這個聶北出山?聶家人好不容易從朝堂上退離了,再請他們回來,往後我陳氏一族還有存活的餘地嗎?祖父別忘了,太后是如何死的,我們是如何背叛了太后的。」


  陳亥面色微變,說道:「祖父沒忘,所以祖父並沒有這樣做。」


  陳德娣道:「此案我已經找到了破解方法,但看七哥做不做的好了。」


  陳裕一聽她有斷案方法,當即眼睛一亮,問道:「什麼方法?」


  陳德娣就把春明院一事說了,然後道:「明貴妃已經安排好一切,七哥只要帶兵去春明院搜查,定能查到證據。現在缺的不就是一個挑貨郎嗎?那個挑貨郎的樣貌在你們刑部手中,只要七哥去春明院的時候把那假面帶上,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放在王管事屋中,到時候一搜,不就證據確鑿了?」


  陳裕道:「十妹是想嫁禍給晉東郡主?不是說嫁禍給明貴妃?」


  陳德娣輕撫著手指笑道:「晉東郡主就住在煙霞殿,她犯了事,明貴妃也逃不了要被譴責,若是再添油加醋一番,她怕是也要問罪的,送上門來的兩全其美,我當然不會拒絕,如此既能懲治到明貴妃,還能拿下華北嬌,如此好事,我能錯放嗎?」


  陳裕震驚,以前他只是覺得這個十妹挺聰明,現在倒覺得,她哪裡只是聰明,她簡直就是為後宮而生,玩弄陰謀,得心應手。


  陳裕笑道:「甚好,如此既解決了兩個大麻煩,也保住了烏紗帽,還不用請那個姓聶的人出山了,皆大歡喜。」


  陳裕在陳氏的小輩中排行七,跟陳德娣並不是一個父母,陳介仲跟陳德娣同父母,陳介仲是二房的長子,陳德娣是二房的四女,陳介仲每次都問陳德娣喊四妹,而陳德娣在陳氏小輩中排行十,故而,陳裕問她喊十妹。


  從壽德宮離開后陳裕就去刑部帶了人,在這之前,他回了一趟陳家,拿了一幅人皮面具,然後就去搜查春明院了。


  這一切事件的發生聶青婉都不知道,她此刻還在沉睡。


  殷玄從金鑾殿下了朝後又先回了一趟龍陽宮,見聶青婉還在睡,他很是無語,看了一眼時辰,還沒到早膳的時候,他就沒喊醒她,任她繼續睡。


  本來要去御書房處理奏摺,可想到一會兒她要給自己研墨,得站著,他就讓隨海帶幾個公公,去御書房把摺子全都搬到龍陽宮來,他打算在龍陽宮批摺子,那樣的話,她就可以坐著了。


  龍案就擺在龍床的正對面,殷玄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睡在床上的人。


  隨海這個時候是萬不敢伺候在跟前的,退的遠遠的,也不敢直接退到門外去,就怕殷玄喚他的時候他聽不見,耽擱了,惹怒聖顏。


  聶青婉向來嗜睡,她在當太后的時候也是。


  那個時候任吉也總是對她這樣貪睡的毛病頭疼,好在,太后再怎麼貪睡,從不會耽誤正事,任吉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睜,由此也把她這貪睡的毛病養的越發的歪。


  之前聶青婉是一個美人,帶品階,又隸屬後宮,每天早上都得去壽德宮向皇后請安,故而,想睡也睡不成。


  現在,她被貶了,成了宮女,不帶品階,亦不隸屬後宮,每天的職責只是伺候皇上研墨,而皇上下朝的時辰一般都快近辰時。


  不用早起,她這嗜睡的毛病就又回來了。


  睡到快辰時的時候,翻了個身,幽幽轉醒,然後一睜眼就對上了殷玄投過來的視線,她先是一愣,接著騰地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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