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不速之客
傍晚時分,血衣侯府迎來兩名“不速之客”。
李少愚孤身一人、手裏提著兩個酒壇子、帶了幾斤醬牛肉,未經稟報,抬腳就踢在血衣侯府大門上,讓看守侯府大門、滿身戎裝的親衛差點拔刀相向。
被顏子卿迎進血衣侯府的李少愚還沒坐穩,親衛們便來稟報:武明月來訪。
“這瘋娘們,真趕巧!”李少愚聽說武明月和自己同時到京、先後腳到達顏府,詫異不已。開口就是“瘋娘們”,很明顯李少愚和武明月之間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三人圍坐在原岐王府內一個幸存的涼亭內,桌上的酒菜幾乎都來自武明月,除了兩壇酒和牛肉。
“招待不周,下次好好請你們吃一頓!”顏子卿有點不好意思,作為主人,菜品還需客人自帶,實在情何以堪。
“下次——,我怕你明天都沒有了,哪還有下次,趁你死前趕緊來看看!”李少愚張口就讓顏子卿滿頭黑線,這家夥還是那麽欠揍。
“嘻嘻,李兄還是那麽放蕩不羈!小弟實在仰慕!”武明月風采依舊,雖女扮男裝,但那出塵的氣質,怎麽都掩不住。
“男人婆,想學?沒用的,像我和顏兄這樣的男子漢氣質,與生俱來,學不會的!”李少愚張嘴一笑,突然想起什麽:“錯,顏兄更似娘娘腔,唯有本公子才是真正的男兒氣度!哇哈哈哈哈哈哈——”
武明月握緊拳頭。以前隻認為顏子卿是世上最可惡的人,但碰到李少愚之後才發現,和李少愚一比,顏子卿簡直小巫見大巫。
世上還有比顏子卿更欠揍的人——這就是武明月對李少愚看法。可惜,這兩個人自己都打不過。武明月惡狠狠瞪眼李少愚,再看眼顏子卿,氣餒萬分。
世上唯二自己比不過的同齡人都在這裏,詩詞歌賦、打架鬥毆,武明月生平最喜歡的兩件事,也最引以為傲的兩件事,都敗在麵前二人手上,偏偏他們和自己一樣還都是文人。
“來吧,嘴上功夫不算功夫!”顏子卿今天不想打架,端起武明月和李少愚送來的美酒朝二人一示意,端起一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痛快!——”抹抹從嘴角滲出的酒液,顏子卿用手抄起一塊醬牛肉丟進嘴裏。“你們怎麽不吃?味道不錯!”這個時代,牛肉是“違禁物品”,朝廷禁止宰殺,隻有死牛才能賣肉吃。
顏子卿在雲州的時候,並不是吃不到牛肉,而是帶頭遵守朝廷規矩。整個顏家,除了老太君和顏沈氏不限量供應,其他所有人都不準刻意宰殺牛肉吃。
李、武二人相視一眼,舉起麵前酒碗,“滿飲,幹——”
三人放下酒碗,李少愚終於開始開始早憋在心底的話題:“顏兄,你一個人殺死三百血衣衛,到底是真是假?”進京路上李少愚得知此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敢和血衣衛放對,李少愚不太在意,但一人能在群毆中幹掉三百人,這就讓李少愚不能不問。
顏子卿知道李少愚最想知道的是什麽,“你我不同的,我擅長群毆,你擅長單挑。”顏子卿這話明顯是開導李少愚。像李少愚這樣確實不適合與多人作戰,畢竟他沒有經曆過戰陣和徒手專業訓練。
知道顏子卿在安慰自己,李少愚不以為意。真正的大丈夫,贏得起也輸得起,當然這僅限於李少愚看得其的人。
“可惜我今夜不能留宿在此,否則你我可以秉燭夜談。”李少愚一生之中沒有好友,因為沒人配得上做朋友,直到遇上顏子卿之前。“今天我來隻代表自己,代表不了李家,你明白?”
有的話說明白,比讓人產生誤會強。李少愚身為天下七望之一,蜀州李家嫡長子,進入顏府那一刻已經代表了一種態度,不管李少愚承認不承認。就算回家後會受家族處罰,可他依舊來了。
看李少愚死鴨子嘴硬,顏子卿也懶得揭穿,武明月卻不同。
“李兄能來這裏,就已經表明一種態度。當今聖上可不是心胸寬廣之人,李兄不怕這次進京會試,白跑一趟?”敢這樣當麵說元祐帝的不是,武明月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換做一般人,早嚇得魂飛魄散,可在座三人都不是一般人。李少愚不屑一笑:“三年前我離狀元半步之遙,三年後的今天他們敢不取我?”
“朝廷敢明目張膽不取我?”緊接著一句,堵住武明月的嘴:“那千年科舉還有何意義?”
這句話乍一聽彪悍不已、狂妄萬分,但細細一想卻有幾分道理。科舉最重要就是“公平”二字,若一旦全天下都對科舉產生了“失望”情緒,那對大漢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
為了區區一個李少愚,朝廷犯不上這麽做。
“倒是你,趕鴨子的跑到顏府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有奸情’,二位能不能稍微顧忌點風評!”李少愚可不是個吃虧的主,被“襲擊”了必定會反擊,這一通話氣得武明月嬌羞不已。
但武明月是什麽人?幾句能讓普通女子掩麵的話,對武明月來說不過“小意思”。
武明月故作害羞狀:“李家哥哥明鑒!小妹對子卿哥哥妾有意、郎無情,子卿哥哥帶著蕭家狐狸精四處招搖過市,卻對小妹不理不睬。沒辦法,隻好追到京裏來,小妹心裏苦啊!”
“哈哈哈哈!——”說完,武明月首先自己就笑了。李少愚搖搖頭,也笑了。遇到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男人婆,還能怎樣?
顏子卿也笑了,搖頭苦笑。武明月和李少愚就像兩名損友,讓顏子卿想起曾經一起生死搏殺的好兄弟。一群職業戰士,在一起隻會談論兩樣東西,殺人和女人。
和冉八他們在一起也很輕鬆,但感覺不同。冉八、李鐵牛他們愛玩鬧,但在顏子卿麵前多少有些放不開。隻有李少愚和武明月,是這個世上唯二能讓顏子卿徹底放開,談笑自如的人。
“你們呐,幹——”無話可說那就喝酒,顏子卿仗著酒量好,往死裏欺負二人。
“你的紅顏知己呢?怎麽不在這裏!?”武明月問的人是蕭如秀。
“在德王府,她親姑姑哪裏!”顏子卿慶幸蕭如秀不在府中。否則既要跟自己一起受苦,自己還放不開手腳。
“哦,上次搶了她一副字,不知道她還恨我不?”武明月感覺有些悶熱,“啪”一聲打開扇刀,用刀麵為自己扇起風來。
“如秀不是小心眼的人,不會放在心上!”顏子卿喊得親密,不料引得李少愚說話了。
“顏兄,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麽嗎?”
“哦,是什麽?”李少愚會佩服自己?在顏子卿意識裏,李少愚這種人,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怎麽可能還有佩服的人。
“蕭如秀那樣的女子你也敢娶——你先別瞪眼,聽我說完!”李少愚道:“我們千年世家,最最忌諱的便是一個‘名’字,再嫁之人做正妻,從古至今沒有過,你開了先河!!!”
“你竟要把蕭如秀八抬大轎抬進門——這是我幹不來的事,當浮一大白!!”
李少愚舉起酒碗,三人相視一笑,“幹——”
“三日前,就是顏兄血洗北鎮撫司當天,當今陛下和眾閣老做了個決定!”李少愚提起這事,明顯隻限於當朝幾名核心人員知道。
“賑災缺口七百萬兩,陛下想讓我們眾世家、豪族出,原計劃讓你們顏家帶頭!此事對顏兄來說是好事!”李少愚意指,此事對顏子卿跳出困境有好處。
“不錯!葉次輔算是顏兄師祖,陛下意思不言而喻!”武明月也多少知道些情況,被蒙在鼓裏的隻有顏子卿。
顏君武事件之後,顏家好多“關係”都轉頭與顏君武交好,反倒讓主脈這邊弱勢很多,消息來源明顯沒有李少愚和武明月路子廣。
“葉次輔是葉次輔,我是我,世妹切記!”顏子卿首先隻指出武明月話裏漏洞。“救災是理所應當之事,我等沒有推辭理由。”
“至於說出錢救災和我跟血衣衛之間的恩怨,是兩碼事,不牽扯!”顏子卿冷笑道:“血衣衛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有錯誤,要改!”
“哦?聽顏兄意思,和血衣衛之間還有事沒了結!?”武明月好奇道。
聽顏子卿話裏意思,和血衣衛之間還有仇。要知道是你顏子卿把血衣衛衙門洗了個屍橫遍野,人家沒找你麻煩已經該偷著樂,你還想去找麻煩!
“區區血衣衛,不談他們!繼續喝,幹——”
“幹——”
一頓酒喝到半夜。李少愚喝得很實在,喝到實在喝不下之後,晃悠著身體,也不要人扶,歪歪扭扭走出血衣侯府。蜀國公府就在隔壁,李少愚抬腳就回家。
武明月喝得遠不如李、顏二人多,很明顯她耍了賴:這點特權,武家女人是有的。
武明月的從人們不少,等下人們收拾好東西,打著哈欠離開顏府大門,李少愚已經走的沒影。
“顏兄,小弟還有句話沒有問,能否解答?”武明月紅撲撲的臉蛋,嘴中吐著帶有香氣的酒味,月光下明媚動人。
“你問!”
周圍眾人都在遠處,武明月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若朝廷真要對你動手,你會束手待斃?”
天色已晚,但四周街道上還有身穿紅色披風的血衣衛再來回巡視,所以並不算空曠。他們偶爾走過顏家大門時,毫不隱藏的盯著顏子卿,確保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你猜!——”顏子卿朝武明月揮揮手“不送,謝謝你的酒!”,還沒等武家人上車就徑直回到顏府。幾名身穿皮甲的親衛最後看一眼血衣衛們,“嘎”一聲,關上大門。
“每次都這樣!”武明月咬著銀牙,一腳踹上大門。顏府大門一夜間連遭兩次“虐待”,岐王府建立兩百年從沒有過。
“管你明天是生是死,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