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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執子之手

  鮑仁鮑大人沒多久就去了顏府。


  當天,經蘇小小解釋和回家後打聽,知道是被顏子卿耍了。不過鮑仁也很硬氣,愣是沒有去顏府“消除誤會”的打算。反而變本加厲,開始查起了和顏家有關的賬冊。


  無論如何,就算顏子卿治家再嚴,顏沈氏再不在乎小錢,管事中總會有幾個不爭氣的東西,同族裏多少有些害群之馬。


  當鮑仁打算派人拿著顏家應該補交的一千多兩稅銀、顏氏族人侵占幾百畝私田的證據去顏府“催債”時,全縣衙中的官吏們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且沒有一個願意去。


  鮑仁二話不說親自出馬,徒步走過去。當鮑仁把千兩稅銀和占田的顏氏族人帶回縣衙的時候,全縣沸騰。官吏都在等顏家接下來的動作,可惜什麽都沒等到。


  十天過後,林家、李家、陳家……十幾個家族主動來縣衙,有的交銀子、有的交糧食,還有的主動清退侵占田地,叫全縣官吏們又開了一次眼界。


  當然,這些都是小插曲,無傷大雅。但在很短的時間內,鮑知縣的名聲卻傳了出去。至少在雲州這塊地麵,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全杭州大戶都對他“崇敬”不已。


  其實鮑仁內心也很震驚:顏家數不盡的田地、礦山,漏掉的稅銀竟然隻有那區區千兩;那麽大勢力,侵占的土地竟隻有幾百畝,怎麽可能?然而那是事實。


  特別是鮑仁翻開餘杭縣張袁野曾私下裏記錄的,顏家支援雲州各處的糧食、物資、銀兩冊子時,鮑仁真的驚訝得無以複加:他終於明白了名震天下的“血衣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顏子卿是個什麽樣的人?連他自己都不不知道。


  九月初六,站在正中懸掛“貢院”二字的大匾前麵,顏子卿終於吐出口氣。


  鄉試日益臨近,最緊張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哪怕知道蘇和仲主考,肯定會“放水”,顏母在最後幾天還是沒忍得住。大碗小碗的補藥,流水般送過來,顏子卿經常不由自主流鼻血便是證明。


  考前一周,表弟沈叢文又跑到顏家來。仗著顏母的寵溺,豆豆像跟屁蟲一樣貼著顏子卿身後,片刻不離,還一個勁埋怨顏子卿。


  埋怨的理由很簡單:上次他提前三天來找表哥,誰知道顏子卿已經跑去了雲中城。到了抱月樓再一打聽,還是沒找到顏子卿。院試三天太亂太忙,所以沈叢文自始至終就沒撈著見顏子卿一麵。


  原以為這胖子上一試就完蛋大吉,沒想到還能挺到鄉試,這讓顏子卿刮目相看。


  “表哥,能不能幫忙跟蘇總督打個招呼,拉小弟一把!”小胖子留著哈喇子央求道。


  “做夢!”


  “那表哥,要不你幫我寫個一百來首詩詞吧?”小胖子終於暴露出了終極目的。找顏子卿幫忙公關的事,小胖子也知道是鏡花水月,但被拒絕一次後,再提出要求總是更容易獲得滿足的。


  “為什麽?”顏子卿好奇。難道小胖子已經到了發春的年紀,到了需自己拉一把的時候,要是那樣,真可以考慮幫忙。


  “表哥,你不知道,自從公布這次主考是蘇大人之後,詩詞的價格高到何種程度!”小胖子抹抹滿腦門汗水,南方的秋老虎也不是蓋的。


  “你想想啊!上次蘇大人幹過些什麽事!”豆豆一提醒,顏子卿想起來了。為了讓自己多寫兩首詩詞,蘇和仲把最後一科的“製藝”改成了“詩詞百首”,差點讓無數學子吐血而亡。

  這次又是蘇和仲擔任主考、又有顏子卿參加考試。全雲州的秀才們誰都不敢擔保蘇總督腦子抽一下,上次那種情況再發生一遍,誰受得了。於是洛陽紙貴,原創詩詞價格大漲。


  想到這,別說豆豆,就連顏子卿都滿腦門汗。唐詩宋詞再多,也禁不住蘇和仲三天兩頭這樣來一下。別的不說,五言絕句用完以後,用七言絕句,光是那字數抄起來就能叫人手抽筋。


  “表哥你是不知道!如今詩詞漲到了何等地步。狗屁不通的貨色都能賣到一兩銀子一首,稍微能押上韻的就需十兩;意境稍微好點的五言詩,這個數!”豆豆比出三根手指,“還不帶打折的!”


  “表哥,以你的名氣,隨便寫個幾百首咱哥倆就發了——”“滾!”


  “表哥你好絕情,表哥,等等我——”


  顏家這次依舊“奉師命”對杭州考生們免費接送。


  雖然沒蘇和仲命令,但顏子卿打算至少把這輪做完。上回都接送了,這回不送,明顯太招人恨。


  考前一天,顏子卿隨蘇宗蟾、王熙河、林曉泉等人一起趕到雲中城,甩掉豆豆,趕緊去見蕭如秀,等來的是幽怨的眼神。再三解釋,蕭如秀眼中的幽怨依舊沒減輕多少。


  九月的天氣,蕭如秀並沒有身著太多衣物。粉白色長裙及踝,上麵點綴著幾朵蘭花;水綠的淡雅湖綢緞襟,傲人的上身曲線顯露無疑;尖翹秀美的鼻子線條簡潔,從側麵看起來卻又精巧無比,還能感受到其中呼出的絲絲熱氣。


  “這是這次給我準備的箱子?”這樣的箱子顏子卿還有一個,是顏母準備的,被放在客棧。


  “打開看看!”蕭如秀知道顏子卿在盯著自己,用蚊蠅般的聲音說到。


  顏子卿輕輕打開箱子。與其說是箱子,不如說是櫥櫃。箱子裏麵被蕭如秀隔成了五層,層次分明。筆、墨、硯台、鎮紙、水注,這些容易汙染其他物品的放在最下層;各類防蟲、防暑、驅蚊、清涼的藥品放在第二層;毛巾、紙扇、如廁用紙張第三層;蓮心、竹心、枸杞、三七花、金銀花、人參片、鐵觀音、羅漢果、決明子、幹蒲公英梗等消暑提氣的物品放在第四層;最後是裝各類身份證明、試卷用的油紙夾層布袋,係帶子的紅繩放在最上層。


  箱子的外麵還有兩個附加竹編,是放置茶杯所用;箱子最頂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皮革,若是站累了,可以當板凳用……


  和母親給自己準備的近乎不差分毫,有兩個人同時關心自己,雖然意義不同,但感覺很溫馨。


  “如秀!”顏子卿衝動之下,一把抓起蕭如秀放在腿間的右手。蕭如秀的手很小、很纖細,很順滑。


  兩個人的心都在顫抖,蕭如秀抖得更厲害,一刹那羞紅了臉,卻沒把手挪開。


  這第一層麵紗的揭開,明知道是事情發展的一個必然階段,可當發生的時候,依舊讓人沉迷、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讓人不可自拔。


  直到太陽偏西,二人在房中靜靜呆了快半天時間,顏子卿才在蕭如秀打趣的眼神中把手放開。


  “太陽快下山了!”“是啊,時間過得好快!”

  ……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送了我,我還得送你回來,有狼嚎他們在我自己走就好!”


  “嗯!”看著顏子卿乘船離開莫愁湖的背影,蕭如秀久久不願離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當顏子卿提著蕭如秀準備的備考箱站在雲中城貢院門口的時候,心裏一直生怕顏母突然出現:這就是做賊心虛的感覺?


  顏母沒出現,出現了幾個熟人。徐文青也在紹興府隊伍中,和豆豆站到一起。一個胖,一個瘦;一個白,一個黑;一個麵色稚嫩,一個滿目滄桑,偏偏倆人站在一起還很和諧。


  “徐兄,上次怎麽沒多待幾天?”上次在杭州,徐文青參觀完京觀、和眾人吃過一頓飯後就“尿遁”離開,害得顏子卿好一陣找。


  “看了想看的,自然該離開!”徐文青看顏子卿眼神很複雜。短短三個月不到,又從南麵傳來了香江島被顏侯“血洗”的消息。


  香江島的情況,徐文青是極其熟悉的。那顆毒瘤的禍害程度,比起王植的倭奴軍隊絲毫不差到哪裏去。十幾年來朝廷該想的辦法都想過,最終還是眼前這位麵白唇紅、煞氣衝天的“血衣”侯爺解決了問題。


  真的是“血衣”。據漳州百姓後來上島查看傳出來的情報:除了被救出的八百多名被掠走百姓,全島上下連一隻活雞都沒有,所有能喘氣的全都死了,連倭奴們養的狗都被一刀兩斷。


  兩萬多具倭奴的身子被堆積在島中心,又擺成一個超級京觀,隻有首級不見蹤影。百姓們估計,未來十年,絕不可能有倭奴膽敢再上島去。


  一夜之間,整個漳州方向倭奴像消失了一樣,無影無蹤。就連泉州、台州等地的倭奴們,上岸頻率都減少大半。最近半月,銀江以南倭奴侵邊事件發生不過五起,這次他們被嚇得不輕。


  三個月時間,將近六萬倭奴被眼前這位一刀斬殺。普通百姓也許不知道其中的意義,但研究倭奴多年的徐文青再清楚不過:倭奴們,真的傷筋動骨、痛徹心扉了。


  “其實你可以留下的!”顏子子卿製止徐文青要回答的話,“沒打算收留你,就是把你當朋友!”對徐文青這樣的人,顏子卿從沒來沒想過收服他。


  實際上,這些年顏子卿從沒想過收服任何人。除了單家兄弟是顏父留給顏子卿最寶貴的“遺產”,其他所有人,都是因為各種原因,不約而同跟在顏子卿身邊。


  “嗯!明白!”徐文青自嘲一笑,卻沒多說。朝顏子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嗯!好好考!上次說你作詞太悲觀,你不服氣!你看,沒你想的那麽差,不是麽?”顏子卿的意思徐文青明白。是的,原以為毛海峰死後雲州會徹底潰爛,可事情的發展卻很意外。


  雖然現在的雲州依舊很亂,比去年、前年都亂得多,但徐文青卻從這亂中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生機。一種自強不息、奮發向上的勃勃生機。


  徐文青相信,隻有再多點時間,也許一切真的會不一樣。


  顏子卿拍拍徐文青的肩膀,朝杭州府方向走去。隻留下徐文青一個人,呢喃著顏子卿留下的詩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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