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誰欺負誰
“孔兄,我們出去轉轉?”吃過張清石準備的“接風宴”,蕭如來找上孔安國。
因事出突然,張清石準備並不充分。杭州著名的小吃一樣也沒來得及上,隻是些尋常農家菜。不過眾人誰也不是來吃飯的,倒不因此著惱。簡單吃過飯後,蕭如來謝絕張清石邀請,打算自己出去溜圈,此舉正和孔安國心意。於是趁傍晚天氣轉涼,十餘名學子一起,在書院轉悠起來。
“哎,那處有三名學子正在納涼,我等也過去攀談攀談?”一名睢陽學子指著不遠處的涼亭,裏麵正好有三名凝齋的學生在休息。如今酷暑,又是沒風,屋外遠比屋裏涼快,學子們吃過飯都喜歡在外邊坐坐,涼亭中的三人亦是如此。
眾人見涼亭周圍還有空處,當即朝涼亭走去。張清石已把潁川學子遊學一事告知全院,凝齋學子們自然是知道的。亭中三人見大群外院學子走來,趕緊起身揖禮,眾人攀談兩句,坐在一起。
“小兄弟,你姓甚名誰?在看什麽書?”三名凝齋學子,兩名在看書,一名在玩一種誰也沒見過的玩具。
三人年歲都在12歲上下,因年歲較小,所以潁川眾人以“小兄弟”相稱。
聽到潁川眾人詢問,年歲最大那個起身回答:
“我叫文履善、這是沈存中,他叫楊寵”,文履善很有禮。一一介紹完,把手中書冊遞與眾人,“我的理科比較差,數學計算是弱項,需要補補;楊寵看的是兵策!”。
“哦,我看看!”聽說是算術書,潁川書院中一名學子排開眾人走到跟前。此子姓張名宏圖,不用說,能當著蕭如來和孔安國的麵走到前頭接過書冊,必定有過人之處。
“恰好我最喜歡的也是數科,幾次算學科考都還不錯,小兄弟的書,我看看!”何止不錯,張宏圖此話明顯過謙。幾次科考,此人數科都是滿分,若不是文科稍差,早就進士及第,也就無需再在潁川學府廝混。
“吾五歲算數,六歲會用算籌,七歲會用算盤,八歲……咦,這是何物?”張宏圖翻開算術書,話說到一般戛然而止,一臉驚愕。順著其手指方向看去,一堆稀奇古怪的符號映入眼簾。這些符號直的直、彎的彎,還有個別繞成一個圈,確實從未見過。
“全書都是這樣的?”張宏圖再往後翻,後麵一百多頁也都由這種符號構成,若搞不懂這符號,這本書根本看不懂!!!
看不懂!?這三個字就似晴天霹靂般劈在眾人頭上。其實,剛才眾人走上前來,多少是別有用心的。看一個書院檔次如何,自然是看教習水平和教材內容。凝齋書院的教習就不說了,眾人來前都摸查過,除了張清石師兄弟是進士出身,其餘眾人連舉人都沒有幾個,大多為多年不舉的秀才。對凝齋的師資水平,眾人早就熄了探底的心思,此行的目地,還是以看其他地方為主,比如:教材。
張宏圖雖然沒把“看不懂”三個字當眾說出,可他像風車一樣“唰唰”翻書的動作、震驚的表情都代表了一件事:教材出問題了!?
“我看看!”第二個學子從一臉懵逼的張宏圖手上接過書冊。第二觀書的人不是孔安國,也不是蕭如來,因為二人在數科方麵都不太擅長。
“我……這些是什麽鬼畫符?”第二名學子終於把張宏圖憋在嘴裏的話,囫圇的問了出來。因為剛才怕出醜,沒敢問,這第二人明顯比張宏圖直接些。
“鬼畫符!?”潁川眾人雖沒這麽直接,但飄忽的眼神表明了大家內心的想法。
“鬼畫符?”文履善對書院尊重異常,聽到這話有點不高興,“這是我凝齋書院一年級學子學習的阿拉伯數字!什麽鬼畫符!”
“一年級”三個字雖然眾人也沒聽過,但稍稍聯想還是能明白其含義的。應該和其他書院初中高相當,一年級就是初級的意思。但“阿拉伯數字”幾個字,絕對沒聽過。
“阿拉伯數字是什麽?”潁川書院這個問題,文履善哪能答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
“阿拉伯就是阿拉伯!我家山長說了,這是最簡單、最基礎的東西。聽說這是我家至聖先師,凝齋公發明創造的!”杭州這邊有的土語稱“我”為“阿拉”,幸虧文履善沒解釋為“我大伯的數字”,否則眾人更抓瞎。
“最簡單,還最基礎!”書本終於落到孔安國手中,孔安國拿在手裏看了半晌,搖搖頭遞給蕭如來。蕭如來不蠢,眾人都搞不明白的東西,自己當然不會強出頭,接過來翻了幾頁,遞回文履善手中。
看潁川眾人沒有再看的心情,文履善拿回自己教科書,細心捋平,放進懷中。不過,看向眾人的眼神已經沒有剛才的恭敬:你們連阿拉伯數字都不懂!?
對於文履善來說,凝齋書院第一年教授的東西,自然是最最簡單,最最基礎,最最不上檔次的東西。顏侯爺也說過了,這是所有理科中,每個人、哪怕傻子都該會的,顏侯七歲就會了,難不成麵前眾人不會?連這些個基礎都不會——也確實該出來好好遊學了。
顏子卿整天說自己這群人蠢得“飛天遁地”、“無可救藥”,這一點文履善是相信的。顏侯爺每次給大家上完課都是滿腦門汗,麵堂發紅,嘴角生瘡的,大家若不笨,侯爺不會這樣。山長、副山長上完課也是這樣。自己等人是什麽出身、什麽家世、什麽根底,大家都明白,所以才抓緊一切課餘時間像海綿吸水一樣學習,除了極個別有天賦的。
“那小兄弟,你的阿拉伯數字學完了,能有何用額?”張宏圖有點不爽,臉上沒表現出來。眾人都看著自己,而自己也一直以“潁川算學第一”自詡,這次若是在凝齋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翻了船,回去絕對能讓同窗們樂上好幾年。
“嗯?就是算算數什麽的,加減乘除,後麵的我還沒學到!”文履善很實誠不過並不笨,眼看幾人仿佛有什麽企圖,先打上一根預防針,“我很笨,在書院學習不太好,山長他們老是訓我!”聽到這話,一邊坐著的楊寵、沈存中眼角抽了抽。
“算數,我最喜歡了!”張宏圖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摸出一把算籌,“小兄弟,我們一起玩玩?”那笑容,和黃鼠狼給雞拜年差不多。
“張兄,不好吧!”孔安國是君子,覺得和名十二三歲的孩童比試,實在不地道。但眾人還是不怕事大的為多,反正丟的又不是自己臉麵,特別是幾名睢陽的學子,開始起哄。
“我成績不好、那麽笨,比不過你的!”文履善年齡不大,卻懂得不少,知道幾人比試的含義,不太想參與。
張宏圖原先隻是興致來了,隨口一說,如今看到文履善拒絕,老臉也有點漲紅。以大欺小,說出去確實不光彩。甚至有兩三個平時關係不太好的,已經露出了鄙視的目光,仿佛在說:和這個孩子比試,你特麽還要不要臉?贏了很光彩麽?
“沒關係,小兄弟!”蕭如來眼珠子一轉,“你也說了,你成績算不好的。你若是輸了,不關你書院的事;你若是贏了,我把這塊玉佩送給你!”說完抿嘴一笑,摘下腰間掛著的一塊白玉。這塊晶瑩剔透中帶有片片綠雲,價格絕不便宜。
“對啊,你那麽小,能代表你們書院麽?贏了臉上添光,輸了不幹事的”幾名睢陽學子點頭附和。道理是這個理,至於說輸了以後眾人怎麽說,那就是另一個說法。可惜文履善還是稍稍年輕,未經世事,不明白無風還刮三尺浪,世間還有“煽風點火”、“顛倒黑白”、“眾口鑠金”一說。
“嗯,那好吧!不過玉佩我不能要!”文履善家雖窮,但窮人也是有骨氣的。說完從路邊撿起一塊石子,和張宏圖走到空地上,示意可以開始了。
什麽叫做“玉佩我不能要”?文履善無意間一句話,差點沒氣死張宏圖:你就認定你能贏?二話不說,跟著文履善走到空地,坐到地上擺好算籌——“咦,你的算籌呢?”
“我們不用算籌,用塊石頭就行!”文履善這句話,沒有半點看不起人的意思。但聽到別人耳中卻絕對是兩種含義。
“你不用算籌和我比?”張宏圖這次不幹了,“那我不是在欺負人麽!”眾人眼神詭異:用了你就不是在欺負人了?
“你們還比不比了?”文履善不會用算籌,算籌這樣高等的東西,他隻聽說過。應該是三四五年紀學的東西吧——文履善覺得。
“嗬嗬,比!”蕭如來止住張宏圖動作,事已至此,那容他再拒絕,“我開始出題了!?”不等兩人說話,開始坐到場中。其他學子也有帶了算籌的,閑得無聊也拿了出來,擺在一邊,打算一起玩。
“先來個兩位數的,六十五加四十七”蕭如來話音剛出口,眾人計算起來。
“一百一十二”張宏圖率先念出答案,文履善緊跟其後,兩人算是打平。
“那來個難點的,六百二十九加四百七十七”
“一千一百零三”這次是兩人一起回答。
“這次再難點,七千九百六十四加……”
“一萬三千四百五十五”這次隻有一個聲音,還沒變完聲的童音。過了一會,張宏圖才算出答案。
“九千八百六十八加……”
“一萬一千六百零三”還是隻有一個聲音。張宏圖眉頭微微滲出汗水,他抹了抹,也許是天太熱的原因。旁邊也在用算籌跟著一起“玩”的學子,也有好幾個抹著汗珠,抬頭看看西沉的太陽:這太陽都快下山了,還這麽熱!
“一萬三千八百二十五”童音……“三萬六百四十八”童音……“十二萬六千七百四十四”童音……
“那個,換換乘法吧!八十五乘七十七”
“六千五百四十五”童音。而且這次比起來還特別迅捷,因為過了好一會張宏圖才計算出。
“難點的!七百六十八乘以……”
“四十二萬九千三百一十二”童音。這次,張宏圖那邊等得特別的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