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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別照顧我

  “張大人——”顏子卿打斷張袁野,沒在讓他繼續說下去:“張大人,你是真不知道麽?”隨著顏子卿視線看來,張袁野漸漸不自在起來。原先平和的呼吸愈加沉重,官帽下麵的腦門上也逐漸滲出汗氣。


  “張大人,你可能不了解我!”


  “顏侯,我——”顏子卿止住張袁野的話。


  “功名利祿什麽的,我其實不看重——當然,這話你肯定不信,因為甚至我老師都不信!”顏子卿沒管張袁野,隻是自言自語:“一場科舉而已,考中了如何?考不中又如何?考不中為螻蟻,考中依然為螻蟻!你明白嗎?”


  “啊——下官明白!”張袁野擦擦汗。


  “不,你不明白!”顏子卿搖頭,“你不明白,有的事要忍、要退、要讓,這樣你的心才會寧靜,你的路才會寬敞,你的人生才會完整;但有的事絕不能退,一旦你退了一次,就會習慣成自然,下次還會退、接著退,直到掉下懸崖,你明白?”


  “那個——”


  “張大人知道我身為侯爺,為何卻很少穿那件侯服?”顏子卿突然調轉話題。這個問題,張袁野確確實實不明白,隻能搖頭示意。


  “因為它是帶血的!可憐無定河邊骨、一將功成萬骨枯!它上麵沾滿戎人的血,還染了我漢家兒郎的血,穿上它我感覺特別特別的重,所以我不喜歡穿;你知道我‘血衣侯’三個字是怎麽來的麽?”


  張袁野再次搖搖頭。


  “那是用五萬顆戎人首級換來的!”顏子卿說話的時候,嘴角淡淡微笑,和藹可親,張袁野卻感覺毛骨悚然。


  “你知道麽!?在晉陽城外,本侯跪地送恩師奔赴刑場那天,還發下過什麽樣的誓?”


  張袁野光顧著擦腦門上的汗,哪裏還說得出話來,隻能可憐的繼續搖頭。


  “我發誓:以後誰要敢朝我遞爪子,手來砍手,腳來砍腳!張大人,這麽冷的天,為何流這麽多汗,您看您!”顏子卿站起身,走到張袁野身邊。“張大人,顏家每年的供奉可沒短你一分;你在餘杭做知縣如此風平浪靜,顏家也盡了本分;尊夫人和令公子在杭州生活即愉快又妥帖。顏家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吧!?”


  “沒,沒,沒——沒有,怎麽可能!”張袁野感覺顏子卿的手指在自己腦門劃過,仿佛把頭皮都揭開,腦漿都流了出來。


  “嗯,那就好!”顏子卿連敷衍的興趣都沒了,掉頭走向大門,“張大人,縣試之時,千萬不要刻意照顧小生;若真有人能力強於我,子卿隻有佩服,絕無怨言!”說完大步走了出去,再沒看張袁野一眼。


  剩下的事,自然有手下和縣衙的人去完成。


  張袁野在顏子卿離開半晌後,才慢慢緩過神來。坐在躺椅上,回想著幾天前的對話,再想想顏子卿今日的言語。“哎!——要官還是要命?” 禮部來人不知是受何人指使,但要折騰自己一個七品縣令,簡直比出趟遠門還容易;但以顏家在餘杭的實力……不說別的,衙門裏胥吏、雜役就有無數顏家的人,要暗害個官員,根本不用過夜。再想想年前收上來的幾千顆人頭……哎!

  且不說張縣令在縣衙中自艾自憐,耽誤了無數考生的報名。顏子卿一回到顏府,就再也沒能出門。


  母親和老太君對自己的放縱,顏子卿打回到杭州的第一天便感受到了。錢糧、土地、權利什麽的,從未有過半絲違逆,全由著顏子卿性子來。分家那麽大事,說分就分;買田安置災民,說買就買;贈中田給殘疾士卒,說送就送。可這次顏沈氏絕不妥協:在縣試結束前,顏子卿哪裏也不能去。


  其實顏沈氏對縣試的結果並無壓力。在餘杭的地盤,以顏子卿以往的實力,區區縣試都過不去,那問題絕對不是出在顏家。但顏沈氏又對這次縣試十分重視,生怕考前有任何意外發生:顏子卿的侯爺爵位來曆太嚇人,剛回杭州半年不到就上繳四千多顆人頭,有這麽個兒子,比生個敗家子還讓自己操心。


  凝齋書院那邊,顏沈氏抽空去過一次。既然兒子想玩,就讓他玩,至於說搞出什麽結果來,那是無所謂的。但科舉不一樣,顏家三代的目光都盯著這裏。不為別的,就算光為了讓那些分出去的偏房們眼紅,顏沈氏也絕不能讓這次科舉出現波折。


  於是顏子卿被“軟禁”在顏府。為了讓顏子卿看書疲憊後有點娛樂,顏沈氏竟招了蘇小小到顏府獻藝,專唱小曲給顏子卿解悶。要知道對蘇小小這樣的風塵女子,顏沈氏這樣的大戶主母是避之不及的,這算不算是一種變相的“慈母多敗兒”?

  老太君每天都要去家中佛堂為顏子卿祈福,祈禱顏家列祖列宗保佑。閑暇之餘吩咐房中丫鬟們燉煮美食、補藥給顏子卿補身子、補腦子。一會鹿蹄、一會麅子,一會燕窩、一會魚翅。若隻一兩頓,顏子卿倒也愉悅接受,可老太君記性不好,丫頭們也不敢提醒,於是乎……送來的補品,丫鬟們還得親眼看著顏子卿吃下去——這是老太君吩咐的。


  “幸虧是冬天,這要是夏天,還不吃的七竅流血!”顏子卿放下裝有血燕燕窩的小碗,任由老太君房裏的丫鬟們帶走,朝蘇小小笑笑。


  “侯爺好福氣!”蘇小小自從奪得花魁以來,更是紅得愈加發紫,為一睹芳容,或是聽歌聽曲,亦或慕名拜訪的恩客們絡繹不絕,蘇小小忙的腳不沾地。但人的嗓子是有使用極限的,於是,被蘇和仲召去獻藝或是進顏府唱曲,反倒成了其不可多得的休息。


  “蘇姐姐,銀耳湯你喝點!”小初端著兩碗銀耳雪梨走進門。一碗是給顏子卿敗火用的,另一碗自然端給蘇小小。


  “嗯!對了,最近有什麽有意思的事麽?”顏子卿前段時間多數都在花果山,杭州府內的小事漠不關心。蘇小小近來嗓子不好,今日自然不能再唱曲。花坊那邊消息靈通,很多奇聞趣事,也是可以打發時間的。


  “好笑的沒有!不過趣事倒是有幾件……某某公子最近迷上了拜月樓的柳霜霜,不知發什麽瘋,非要給她贖身,拿出兩萬兩銀票來……城多縣來的兩位恩客爭風吃醋,打賭輸了的光著身子遊西湖,現在可是三月天……漕幫的甄幫主好像被什麽人逼婚,對方後台很硬……藏春樓最近又來了一名歌伶,嗓子可好了,猶如,泉州府的李公子異常著迷……”

  說著說著,一天很容易就這麽打發過去。


  時間一晃,第二天便是本縣縣試的日子。


  對普通人家來說,重要性自不必說。承載著家族的重擔、家人的希望、個人的前程,沒有任何一個家庭敢不當回事。即便再窮困的家庭,也打幾兩水酒,割二兩豬肉,炒上一盤雞蛋給孩子送行。稍有條件者,還會大擺筵席,設個流水宴,給自家孩兒壯膽助威。


  顏家自然不能例外。顏家周圍的鄰居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自然不能跑來吃顏家的流水席。但各門各戶都送上了表示喜慶、吉祥的東西:糕點——高;花生——升;粽子——中;風箏——上青雲;豬蹄——金榜題名,等等!不一而足,怎麽喜慶怎麽送。


  流水宴是給顏府下人們設的,遠在花果山的學子們和“工匠”都沾了光。顏府中也擺了很多桌,其中最大的一桌隻有五個男丁。顏子卿兄弟三人和顏紹恭、顏紹敬二人。顏紹成早逝,原本很多應該由父親做的事,重擔自然落到了顏紹恭肩上。


  酒桌上還能說些什麽?顏紹恭坐在主位:“我雲州顏氏,自大秦始皇帝開科舉以來,千年以降,舉人667名,進士113名;狀元13名,其中兩人獨中三元。……顏家先祖諱回公……諱子淵公……諱之推公……諱喬元公……”把千年以來,顏家曆史上最出名的幾代先祖挨個捋一遍。


  眾人麵前都是大魚大肉,唯有顏子卿麵前是幾盤素宴。甜品有:梨園甜水角、蜜多金角酥,菜有:油燜冬筍、回鍋藕片、白菜炒口蘑、翠玉四寶蔬;主食:飄香荷葉飯、梅花水晶餃。至於說肉食,那是一塊也沒有的。至於說更容易導致腹瀉的河鮮海鮮,幾天前就停了。


  臨到出發那天,更是慎重。


  當天的垃圾是不能往外倒的,因為那是福氣;掃把倒了,也是不能扶的,任它倒在那,因為那樣有(福氣);東西掉地上是不能說“落”的,是“及地(及第)”……顏家對下人向來寬厚,所以到了大少爺“最重要的一天”,家裏的管家、管事們提前幾日便做好了安排,防止犯忌的事發生。


  不止顏家,即便普通家庭,但凡有考生,家裏不懂事孩子犯了忌諱都是要挨揍的。


  顏家大門離縣衙一共就幾步遠,轉過街口就能看到。


  出門之時,顏子卿接過母親遞過來的檀木盒子,裏麵一應考具全是最好的。


  “兒哪!考好考壞都一個樣,無所謂的……”明明心裏想的不是這般,嘴裏說的卻是那樣,是否天下父母在孩子臨考前都“口是心非”?

  “母親放心!”顏子卿想起高考,“是我的,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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