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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一彎,看盡多少曉風殘1

  這日,天下繁華雲集的北京街頭,儀仗隊鑼鼓嗩呐齊奏樂,長長的馬隊一路迤邐,大街兩旁,萬人攢動,大家爭先恐後的擁著擠著,爭著要一睹皇家婚禮的風采。在夾道歡呼的百姓簇擁下,為首一個著一身喜服的男子騎著駿馬威武前行,他的眼間眉梢裏是掩飾不住的神采飛揚。


  在你推我擠,我叫你嚷的歡呼不斷中,有兩個衣著十分樸素的少年格格不入地駐立在大街一隅,良久良久,兩人似乎才從眼前所見到的情景中回神,一個清脆且帶著一絲異域的腔調突兀地傳開:“公……公子這裏真的好繁華……”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年紀的少年,他兩眼眨也不眨地圓睜著仿佛那是荒漠裏出現的海市蜃樓般,深怕自己的笨拙驚擾了它,然後化作虛無。他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地朝身邊的少年瞟去目光,卻不期然地撞見那些擦身而過喜形於色的路人因聽到他的話繼而露出十足估量怪物的目光看著他。


  他脖頸一縮,貝齒輕咬下唇,顯出一絲莫名的局促和狼狽。


  “烏蘭梅莎……”身邊的少年似乎覺察到他的不自然,伸過手來輕握住她衣袖裏的手,對她安撫地一笑。


  這兩人正是本該遠在漠西蒙古準噶爾部的小茜與烏蘭梅莎,此刻兩人竟然出現在千裏之外的京城!


  烏蘭梅莎不曾料想到自己這麽尋常的一句話竟然惹來路人的側目和嘲諷,她驚疑不定地轉動著一雙黑珍珠般的大眼,裏麵寫滿了對眼前繁華景象的豔羨,片刻後瞳孔裏的那份震憾逐漸轉變為迷茫,還摻雜著一絲憤怒的情緒。


  “公……公主……”


  身旁的人攥緊住她,輕歎道:“烏蘭梅莎,你要記住今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沅茜,有的隻是一個叫小茜的普通人而已……”


  聽到這話烏蘭梅莎滿腹膨脹的忿恨,頓時像被人削去半截蠟芯的烈焰般蔫無聲息。


  是呀,從今往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準噶爾汗國,再也沒有了,而她們也回不去了,因為她們沒有國。也沒有了家……她們的國家已經被居住在這裏的那個至高無上的人毀滅了……


  其實,小茜也說不上來,茫無頭緒的她為什麽會選擇逃往北京,記得當她自己的這個決定告訴烏蘭梅莎時,她緊緊地抱住她,死活不讓她走,還說她無疑是在自逃羅網。


  小茜知道她誤會了她,以為她這麽貿然地來北京是為報亡國之仇,她也不想去解釋,心裏十分地清楚,她根本就不會去做等於以卵擊石的事情,她隻是聽從了心底的一個聲音,也或許是她潛意識裏也是心往這裏的吧,而時至今日那些所謂的仇恨對她來說早已是縹緲且毫無意義的事情。


  也或許是因為她來自未來的關係吧,所以她並不像烏蘭梅莎那樣有那麽深刻的仇恨,怨恨那些毀了他們的家園,讓他們變成無家可歸的亡國奴的人,她隻是想好好地活著,即便終其到底不過一場虛妄,她也希望她們是安好地活著的。


  小茜在心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切都是暫時的,她是誰?她可是來自未來,那個敢獨自闖蕩的小茜,又怎麽會懼怕這一時窘境了!


  觸及烏蘭梅莎孤苦無依的目光時,她更加堅定心裏的這個念頭了,一路由漠西輾轉至北京,烏蘭梅莎一個看似勇敢實際單純的準噶爾姑娘,在困頓在沙漠的那段日子,遇清兵,她幾次險些喪命,彈盡糧絕她仍然對她不離不棄,寧願犧牲自己也一心要保存她,後來終於逃出生天,她一邊惦念如何運用自己的現代知識保護兩人,她已經不敢回頭去想她們這一路是怎麽樣的扶持走來的,她隻能暗暗地告訴自己:她要她們都好好的。


  是的,寒冬雖然漫長,也終究過去了,不是嗎?


  小茜遙望人頭攢動的前方,又眺了一眼頭頂上晴好的日光:“烏蘭梅莎,你以後就叫梅莎吧。我是梅茜,我們是姐妹。”


  烏蘭梅莎會心一笑:“我以後就是梅莎,我們是好姐妹!”她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場麵,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裏好像是什麽人家在辦喜事,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小茜也是一臉的苦惱,雖然她裝出一副劫後餘生的平淡樣子,其實心裏是沒底的,可如今的情況卻容不得她叫苦喊累,她知道以後的路不能指望誰,她隻能拿出在現代社會掙紮時的那番勇氣來適應這個時空的一切遭遇。


  “兩位小哥,是從外地來的吧?”


  小茜循聲過去,原來是在一旁觀看的老百姓,便應了一聲:“嗯。”


  那人笑嗬嗬地說:“難怪不知道,今日不僅是八阿哥的大婚之日,而且還是八旗平息準噶爾叛亂的凱旋之日,所謂好事成雙,皇上高興,大家也跟著瞎摻和!”


  小茜卻笑不出來,她一把捂住梅莎的嘴,阻止她將要迸出的話:“這位大哥,多謝相告!”語畢,一記抱拳也不待他反應過來,便拉住梅莎就要轉身走開。


  這一轉身,不想竟然看到長長的儀仗隊伍後麵有一人一騎遠遠的疾馳而來,從他那一股與喜慶氣息截然不同的仆仆風塵中,小茜認出了他竟然就是噶爾丹口中的心腹大患之人——大清皇朝的五阿哥,愛新覺羅.胤祺。


  小茜隻是在原地怔神兒片刻,又拉過梅莎悄無聲息地隱入人群之中。她們不知道的是身後正有一張巨大的網朝著兩人襲來。而她們彼此的命運也將在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天子腳下,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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