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另一個世界
明明昨天才探望過章暮雲,如果早些察覺到什麽的話,是否如今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
或者說,如果她當初沒有決定送母親來到這家醫院的話,是否悲劇從一開始就沒了發生的可能性……
所以啊,真正錯的就是她,是她一個人錯的太過於離譜。
越是這樣的想著,紀惜緣的淚便徹底地隻不住了,從醫院離開後,紀惜緣並沒有直接回到紀宅。
當時送章暮雲入院的是她,所以記錄的家屬聯係方式也是她一個人的,現在除了她自己以外,大概是無人再知曉章暮雲離世的消息了。
章暮雲自幼喪父喪母,與紀明瑋共同奮鬥至今,說起來她的家人也就隻剩下紀明瑋和紀惜緣了。
紀明瑋與章暮雲早就彼此間有了芥蒂,而紀惜緣又親自把章暮雲送進了這家醫院中,即使到了生命裏的最後一刻,想來章暮雲也不是笑著離開的。
坐在駛往遠方的地鐵上,紀惜緣眼神呆滯,有一個地方,是現在的她必須要去的。
本城臨海,但若是真的要到海邊的話,還是需要一點距離的。
紀惜緣記得她小的時候,章暮雲經常帶她來看海,她依舊記得這片海,可是她的母親卻再也不會帶她過來了。
海浪風幹了淚,紀惜緣經過一段時間的車程後,才來到這裏。
本來就是入秋的季節,天氣轉冷,紀惜緣早上出門時又因為心情緊張,所以完全沒有半點準備。
她穿著薄薄的衣衫,沒有半點溫度的海浪吹過,可她卻仿佛感覺不到半點的寒冷。
她的感官連同著她的精神一樣的呆滯,隻是直直地盯著平靜的海麵,兀自傷神。從前與自己母親相處時的畫麵一幕又一幕地浮現在眼前,讓紀惜緣又流下了淚。
紀惜緣屈膝,直接坐在了沙灘上。
海浪讓沙子變得濕軟,紀惜緣坐在這裏,像是把整個身子都陷進了沙子中,這冰冷的觸感,才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
大概是因為精神過度放空的緣故,時間倒的確是度過的很快。
紀惜緣不過是發了一會呆的時間裏,天色竟然已經暗了下來,像是從天空中降下來了一張巨大的帷幕,緊緊地將整個世界覆蓋住。
夜色漸深,溫度也逐漸更冷了,紀惜緣明明也起了雞皮疙瘩,但還是仿佛沒有任何感覺般漠然。
原本是湛藍色的海平麵,因為夜色的緣故,反而像極了是濃稠的墨,望向這片墨,就像是在望向一個巨大的陷阱。
如果就這樣陷入的話,又會發生些什麽呢,紀惜緣不知道。
雖然不知道,但是內心有個蠢蠢欲動的聲音,正驅使著她不斷地向前。
跳下去,隻要跳下去就好了,總歸是未知的世界,又為什麽不可以勇敢一點,或許說……她還可以再遇見她的母親。
在另外一個未知的世界,她是不是就可以永遠的陪伴在她的母親身邊了呢……
這般想著,紀惜緣從沙灘上站了起來,那不停拍打的海浪,像是對她發出的無聲暗號,走過去,隻要走過去就可以了……
如此這般下,紀惜緣真的走了過去。
一步步的,在海浪翻湧的聲音之下,紀惜緣能感覺到冰冷的海水正在一點點的將她侵蝕,從腳踝開始,一點點向上。
沒有任何的畏懼感,更像是一種另類的解脫,紀惜緣一步步地走,直到海水快將她一整個人徹底浸沒。
越是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頭下,一切問題反而倒就不成了問題,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隻需要讓海水將自己徹底包圍就好了。
紀惜緣無聲地笑了笑,閉著眼朝著海平麵的另一邊走。
在窒息感來臨時,紀惜緣在心中默默說了句,“這個世界,再見啦。”
這是她對這個世界最溫柔,也是最決絕的一次告白。
“你瘋了麽!”
突然間,一股猛力襲來,將紀惜緣從冰冷的海水中拖了出來。
新鮮的空氣灌入鼻腔的那一刻,紀惜緣不受控製地大口喘息,所以說,無論思想再怎麽消極,求生的本能依舊如常。
她好不容易感覺窒息感少了一點,這麽抬頭一看,項景昭的臉在黑夜中襯得愈發的陰沉。
項景昭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緊緊地把紀惜緣裹在了懷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剛從生死一線間逃回來,紀惜緣還是有些呆滯的,她在項景昭的懷中直打哆嗦,更是讓項景昭倍感心疼了。
他自從上午聯係不到紀惜緣時,就已經倍感不安了,後來又問過了紀明瑋,得知紀惜緣一大早就離開紀宅後,更是覺得必然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隻是他完全沒想到……
當他找到紀惜緣時,卻是在這一種情景之下。
她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平靜的神情下皆是對生死的看穿,她眼神哀傷,可是這種哀傷的神色本是不應該出現在她這個年齡才對的。
這哪裏還是少女,分明就是飽經風霜的老嫗。
心中一陣陣皺縮的痛,項景昭連忙把紀惜緣攬在了懷中。
“會好起來的了……”
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海浪拍打的夜裏彌漫,似乎帶著莫名的吸引力,卻完全沒有讓紀惜緣有半分的動容。
不知為何,紀惜緣突然推開了他,用力極大。
她渾身都在顫抖著,像是一直憤怒的獅子,“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為什麽……為什麽!”
“紀惜緣……”
“你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總是告訴我,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可是這些全部都是假的,假的!”
紀惜緣的聲音已經很是撕心裂肺了,“她走了,她永遠地離開我了,所以一切不會變好,隻會更糟糕一點……”
紀惜緣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笑著告別這個世界的,還是心如死灰的逃離,她的母親甚至在離開前,沒有留給她隻言半語。
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她可就是真的隻是自己一個人了。
紀惜緣後退幾步,她擦過眼眶的淚後,突然猛地轉過身,朝著海浪飛奔過去,她步伐極快,像是已經達成了某種信念。
看著紀惜緣決絕的模樣,項景昭連忙追了上去。
他再次從她的背後抱住了纖弱的她,不在乎她的掙紮,而是緊緊地將她圈入了懷中。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項景昭把頭埋進了紀惜緣的肩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