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早就記不清了
仿佛是要提醒泥瓦匠到底誰是村長,沈青陽調整了一下掛在胸前的銀徽章,同時露了一下自己的兩道傷疤。“還是關心一下正經事吧,英布,不要再浪費子恒的時間了。”
“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有燈,”英布抱怨說,“讓子恒說說,我是不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子恒歎了口氣,沉沉的夜色墜在眼皮上,他希望現在是別人在村老會發言,歐陽潛、老缺牙,或山叔,任何人都可以,隻要不是吹毛求疵的英布就行。
話說回來,有時他真希望其中有人轉過頭來對他說:“這是村長和村老會的事情,小夥子,你回到鐵匠爐那打鐵去吧!我們會讓你知道該做些什麽的。”
而他們隻是在擔心浪費了子恒的時間,耽誤了他,時間。自從遭遇第一次攻擊的七天以來,這裏已經受到了多少次攻擊?
子恒早就記不清了。
歐陽譽額頭上的繃帶讓子恒感到一陣氣惱,鬼子母隻治療最嚴重的傷患,對於一般傷者根本不聞不問。現在重傷患還不是很多,但就像連翹挖苦地指出的那樣,即使是鬼子母也隻有這麽多力量。
很顯然,投石器的幹活消耗了她們與治療相當的力量。生平第一次,他不想聽到鬼子母的力量也會有限製,雖然現在還沒有太多重傷者。
“箭的存量如何?”子恒問,這是他應該要關注的問題。
“還好。”令老典說著,在一根蠟燭上點燃了自己的銅煙鍋,“我們收回了大部分射出的箭,至少在白天是這樣,它們在晚上會拖走許多死屍,我覺得,應該是被它們當成食物了,但那些箭就損失掉了。”其它男人也紛紛從口袋和荷包裏掏出了銅煙鍋。
英布仍然在嘟囔著,似乎忘記把煙草袋放在哪裏了,沈青陽低聲罵了一句,把手中的煙草袋遞給他。
村長的禿頭在燭光裏閃閃發亮。
子恒揉搓了一下額頭。自己還應該問什麽問題?那些柵欄,現在大多數的進攻都會在柵欄間發生肉搏戰了,特別是在晚上。有多少次黑水修羅差點攻進村裏?三次?四次?
“現在每個人都拿到鉤鐮槍或其它長杆兵刃了嗎?還有沒有什麽可以做成兵刃的?”
沒有人回答,子恒將手放回桌上,其它男人都看著他。
“昨天你問過這個問題了,”歐陽譽輕聲說,“歐陽潛那時告訴過你,村子裏所有的大鐮刀和幹草叉都被做成了兵刃,實際上,我們的兵刃比我們能拿起來的更多。”
“是的,當然,我有些走神了。”一段談話聲從女事會那裏飄進了耳朵,“……絕不能讓男人們知道。”花嬸正悄聲說著,仿佛在重複別人剛剛說過的一個警告。
“當然不行,”晴方哼了一聲,但聲音不是很大,“如果那些傻瓜發現女人們的配給隻有他們的一半,他們一定會堅持讓我們和他們吃得一樣多,而我們不能……”
子恒閉上了眼睛,也竭力想閉住耳朵。當然。男人們在戰鬥,男人們必須保持他們的體力,這很簡單。至少,女人們還不必參加戰鬥,除了兩名樓蘭女子,當然,還有小丹。
但小丹至少夠聰明,她會在男人們用鉤鐮槍在柵欄間戰鬥時退到後麵去,子恒也是為了這個才給她找來一張弓。她有一顆豹子般的心,勇氣是任何一個男人的兩倍。
“我覺得,你應該去床上躺一會兒,子恒,”沈青陽向他建議,“你不能總這樣,總是隨便找個地方睡半個時辰。”
用力撓了撓胡子,子恒盡量想讓自己顯得有精神一些。“我等一會兒再睡。”他想,至少等到這裏的事情結束,“男人們的睡眠都充分嗎?我看見有些人在他們應該睡覺的時候還坐在————”
房門猛地被撞開,削瘦的沈晉從夜色中衝了進來,手裏拿著弓,腰間佩著一把原來放在桶裏的劍,全身散發出焦躁不安的氣息。令老典會抽空對年輕人進行訓練,其它時間裏,訓練幹活則由護法們負責。
還沒等沈晉張開嘴,晴方已經罵道:“你是在穀倉裏被養大的嗎,沈晉?”
“你應該對我的門溫柔一點。”花嬸分別看了一眼削瘦的小夥子和晴方,仿佛提醒晴方那是她的門。
沈晉低下頭,清了清喉嚨。“請原諒,花嬸。”他匆忙地說,“請原諒,禁魘婆,對不起就這麽衝進來,但我有訊息要向子恒報告。”他飛快地跑到男人桌前,似乎是害怕女人們會繼續拖住他。“白袍眾帶來一個男人,他想和你說話,子恒,除了你之外,他不跟任何人交談。他傷得很重,他們隻把他帶到村子邊上,我覺得他走不到客棧這裏了。”
子恒站起身:“行,我過去。”不管怎樣,最好不是另一次攻擊,夜晚的攻擊總是非常難以對付。小丹抓起麵前的弓,跟上了子恒。從樓梯旁的影子上,子恒知道平措也站了起來,但還在猶豫。
有時候,子恒甚至會忘記總是一動也不動的他。他將那把劍背在背上,身上還穿著那件已經很髒的黃條紋匠民長衫,看起來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子恒的眼睛總是閃閃發亮,似乎從來也不曾眨動過,臉上一直都不曾有過表情。自從他拿起劍的那一天開始,甲央和白~瑪依就不曾和他說過話,他們也不再和子恒說話了。
“如果你要來,那就來吧!”子恒粗聲說道,平措立刻跟到他的身後,隻要不是在纏著令老典、劍殘或楓十四學習劍法的時候,平措就會像獵犬般緊跟著子恒。
子恒似乎代替了他的家人和族人的位置,子恒很不想負擔這樣的責任,雖然他覺得自己無可逃避。
月光照在茅草屋頂上,幾乎沒有任何房子裏會有超過一扇窗戶透出亮光,寂靜包圍著這座村子。大約三十名同袍軍手持長弓在客棧門外站崗,腰間還佩著盡其所能找來的劍。
現在每個人都在使用這個稱號了,子恒發現自己也在使用它,雖然對此深感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