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渡異說
聽了王誌剛的講述，我的心裏更加堵得慌，要不是那一句無疾而終，我都感覺老太太的死是我造的孽。
王誌剛大概看出了我的自責，安慰道：“於領導，我們家裏人都一致認為，奶奶老了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也都曾全說過奶奶搬離那裏，要說奶奶生氣，肯定是生我們的氣更大一些。她老人家這個歲數老了，沒遭罪沒難過的，算是……”
說到這裏，王誌剛哽咽起來，看得出來，這是個恩怨分明，有擔當的漢子。
“王哥，你也別太難過了，我雖然跟老太太就見過一麵，可感覺老人就跟我的長輩一樣，我也非常難過。但老太太沒病沒災地走了，咱們除了緬懷之外，也該節哀順變吧。”
“謝謝於領導的開導，我來這裏呢，是有事情的。奶奶走之前，曾經說過，拆房不可避免要動那棵大槐樹，動大槐樹的時候，最好是讓於領導在場。這件事情，咳，讓人感覺莫名其妙。於領導，請您不要誤會，我這全是因為這是奶奶臨終前的遺言才不得已來打攪您的。”
王誌剛的話讓我心裏一突，我腦海中浮現了老太太對著大槐樹說走吧走吧的時候，看到了樹身一抖，而且有道青光閃爍的場景。
莫非，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王誌剛告辭了，他還要回去發喪，家裏最年長的長輩過世，家裏的人丁，要一個不少出現才行。
送走了王誌剛，我整個思緒，都沉浸在老太太過世的情感當中。
要說我內心當中，有悲哀的感覺是肯定的。但在悲傷之餘，總是有些其他的，很怪怪的感覺。
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兩天，單位打電話讓我回去，所有的消極影響，因為我在曬字鎮的出色表現而煙消雲散。
我謝絕了鎮上準備派車送我們回去的美意，雖然鎮裏唯一的廂式麵包車能放下我倆的自行車，但我還是想蹬自行車回去，舒緩一下鬱結的心情。
可想而知，孫軍有多氣憤。嘟嘟囔囔能有半拉小時，埋怨跟著我沒坐上車不說，還得一路吃土。
嘟囔半天，孫軍的氣也消了，馬上轉移了話題。
據孫軍的預測，所裏近段時間有人會退休，我因為工作得力，升遷到辦公室裏指手畫腳支配別人，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我的腦子並不在這件事情上，我隱隱感覺，曬字鎮的事情，或許僅僅是個開始，至於是什麽事情的開始，我也不明白。
見我走神，孫軍有點恨鐵不成鋼說道：“於蒙，你可別覺著辦了一件難事就尾巴上天了。你啊，最好是活動一下，花個四五百塊錢，送送禮，把事情辦瓷實了，咱哥倆的後半輩子，也就有盼頭了。”
我真沒心情去說這些，一方麵，那時我的一個月工資也就七百多，送四五百塊錢的禮，就相當於我一大半的工資啊。另一方麵，我是非常反感這樣的做派的，咱是憑本事吃飯的，搞不正之風，不是我的風格。
孫軍唱了一路的獨角戲，回到單位，找了科長報完道，聽了幾句勉慰的話，我就找個借口離開了。
這幾天還真沒幹什麽勞神費力的事情，可我卻是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我現在就隻想把鋪蓋往床上一扔，美美睡上一覺再說。
一進宿舍門，我就看到了鋪板上端端正正躺著的那本書。
上麵的述異誌三個字，在我的眼裏越發顯得挺拔，而且跟之前相比，好像是多了幾分滄桑的感覺。
我把鋪蓋一丟，拿起了《述異誌》，帶著複雜的心情，翻開書皮，看裏麵的內容。
這一看，可把我嚇了一跳。因為我就是抱著翻翻看的想法看的，沒想到，之前看的東西，感覺認不全那麽多的繁體字，而且沒有句讀，簡直跟天書差不多。可這回，書上還是原來的樣子，但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全部認識，讓我讀懂了裏麵記載的內容。
《述異誌》的開篇，就是介紹了何為異，也就是神，仙，魔，妖，精，怪，鬼這些人們心存敬畏，但又很少接觸充滿了神秘色彩的異類。
隨著文字的閱讀，那一個個枯燥的文字，好像忽然活躍起來，在我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的生動的圖案。
這些圖案，有些我似曾相識，對，沒錯，是見過，在我做的那個超級恐怖度的噩夢中出現過。
有些則是十分陌生，圖案有點類似於國畫的味道，雖然幾筆勾勒出來，但那神韻，是用語言所無法表達出來的。
我忽然有了觸動，在大王莊的時候，碰到的大槐樹異象，不就是《述異誌》當中所描述的精異類嗎？
我很想對這東西有個深入的了解，但很可惜，書上一句草木得精華而育靈者為精，就再也沒有介紹了。
這讓我很鬱悶，往後翻翻，卻翻到了渡異說這一章節。
渡異說講的是物有其所，天定不可違，倘使有異類擅自闖入他所者，是有違天道的行為，因為這會擾亂各個族類原有的秩序，會造成極大的混亂甚至是大範圍的傷亡，這是天道所不允許的。
此類行為本應受到極為嚴厲的處罰，但有很多的事情因為有因果在其中，也是天道循環報應所致，因而，要在因果的前提下解決衝突。
《述異誌》中的解釋很繞嘴，其核心意思有點類似於國家頒布的法律，人類和所有的異類，都要各守其所，有犯界行為，必須要被遣返各族類自己的居所。在此過程中，要是有因果，則斷因果，無因果則視犯界行為危害程度大小而論，輕則強行遣返，重則直接滅了。
這個過程，被稱為渡異，而從事渡異這個行當的人，被稱為渡異師。
我被書上描寫的的東西吸引住了，一點點往下看，發現這裏麵除了介紹各種異類的情況和天定居所之外，更多的是對付這些異類的方法。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這應該就是一本巫婆神棍的讀物，上麵記載了很多鬼怪之類的識別和應對方法。
尤其是很多的方法，是我知道的。比如，用桃枝辟邪，柳枝打鬼，糯米，墨鬥線等等，這樣的描述，很難不把書上的東西和封建迷信聯係起來。
但到了後麵，我發現有些不對了。《述異誌》特別強調，此為民間辟邪應險之法，真正的渡異師，是要求能夠不借助任何外力，僅憑自己的修為強行渡異的。
書中特別批判了民間，乃至一些以驅鬼為職業的宗門的做法。比如咬破中指，咬破舌尖，用來增大驅鬼的法力。
這在原理和實際當中，都是可行的辦法。因為中指連接的是人的心包經，五官通五髒，舌通心，中指指尖和舌尖都是運行有心頭之血，為陽之極也，釋放出來對付陰鬼，自然是很有效果。
關鍵的問題是，傷及這些地方，固然是威力極大，但對自身的損傷也是極大的。
書中不無諷刺言道，傷鬼一千，自傷八百，那是無能的人才幹的事情，驅鬼幹到這份上，真不知道是驅鬼還是拿命來換取鬼命。
接下來的言語，越來越有些刻薄了。列舉了種種驅趕鬼蜮之術，大肆批判，極盡諷刺挖苦能事，把道佛兩個宗門，給批得一無是處。
就在我感覺無比懵圈的時候，渡異說忽然話鋒一轉，渡異之說，其本在人，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域中四大而人居其一，舍人而求諸旁門左術，不亦笑談資爾？
這話讓人感覺提氣，大氣磅礴，仿佛是俾睨天下一般的感覺。
可再往下看，就有了毀三觀的感覺。
渡異，切記不可妄造殺孽。能勸解最好，能談條件送走也好，再不濟，騙走也行。別說是動手殺了，哪怕是動了殺心，冥冥中都會有懲罰的。
最無語的是，剛才書中還狠狠批判了道佛兩個宗門，僅僅翻了一頁，就介紹了道佛兩個宗門的許多經典符咒！
這可就有點不地道了，用了人家的東西還不說好話，這不典型的吃飽了罵廚子麽？
寫書人大概能夠想象到看書人的思想變化，還專門解釋，萬法皆為死數，沒有人根本就沒有半分用處，所以，道佛兩宗還是要被批判的，絕對沒有錯！
無厘頭一樣的理直氣壯，讓我一邊搖頭苦笑，一邊翻看這本離奇的《述異誌》。
忽然，我感覺有些不對勁，這本書並沒有多厚，我看的東西，可是包羅萬象啊，從我獲得的信息來看，按照書中字體的大小，早該翻完了，怎麽才翻了寥寥幾頁啊？
就在我思索的時候，門一下子被撞開了。
“你趕著投胎啊？這樣會嚇死人的！”我沒好氣對孫軍說道。
孫軍上氣不接下氣說道：“於蒙，咱……咱哥們……又要，又要忙活了，大王莊，大王莊那裏出事情了。必須，必須要……咱哥倆跑一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