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唇亡齒寒
北慕府,暖香閣裏。
青青用胸前的那枚晴美送的裝飾物慢慢的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鮮紅的血一滴一滴,流遍了她溫潤的身體,周圍的世界,所有的聲音,在那瞬間,仿佛都變的那麽的遙遠。
以為在這個世間終於會有一個人懂她,可是最後,都化作虛無,她再也不要這厭惡的塵世了。
所有的愛,牽掛和期盼,以及心中對愛的執著,都這樣慢慢的褪去了。
她眼前隻有鮮紅而帶著溫度的血,染滿了她的絲床。
她這樣無力的倒下,臨死想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可是這個自己生活了短暫一生的塵世,竟然沒有一個人的名字可以喊。
她想去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可是最後的時候,竟是如此的脆弱,連生命裏唯一的丫環都沒有在身邊。
“小姐?”紫煙進屋子看到這種情形的時候,拚命的跑了過去,但是已經遲了。
她的臉溫柔如許,但卻是蒼白如紙,沒有絲毫血色,但是依然動人。
仿佛垂死的掙紮和恐懼、撕裂的疼痛都耐她不何。
她依然溫柔美麗的看著紫煙,道,“紫煙,記住,此生不知道有沒有愛對人,我不怨畫詩一小姐。我隻怨恨……”
青青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哽咽不成聲了。紫煙本想抬手,捂住她的傷口,可是伸到一半還是掉落了下來。
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的冷了下去,就連她的聲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
‘隻怨恨’後麵的內容還沒有說完。她便合上了眼睛,再沒有睜開。
那一刻,整個世界全部的安靜了下來,再沒有怨、沒有恨。隨著生命的停止一切都帶走了。
當紫煙看著這個她世上唯一的親人和靠山離去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原來並沒有那麽的痛。
她想哭,但是再也沒有流淚。
別的話語她沒有記住,隻是記住了小姐最後的‘隻怨恨’還有前麵的那句‘畫詩一小姐’。
此時她倒是無比清醒,什麽也沒有做,她報官了。
在突然查到北慕府的時候,北慕吟一切都沒有做好準備,在他的密室裏發現了那張無頭的畫像還有著裏麵隱藏他名字的一幅畫。以及先王被害,那些人來往的密函,全部在北慕吟的密室裏。一切都是透明的。炎帝處於主動的地位。
北慕吟因為一個女人,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回到了最初的圓點。
福景宮。
一樣的玉壁金磚,一樣的畫棟雕梁,紫色的紗幔依然在隨風飄舞,華美的殿堂,由外望裏,裏麵華貴窈窕身影依然若隱若現。
珠簾之內,一男一女,靜靜地坐著。
麵對麵,各自端著手中的透明的杯子。
一個眉若含黛,膚似凝脂,眼光含水,紅唇帶笑,合體的衣衫,嬌媚盡顯。
一個絕世的風華,讓你忘了世間所有。
兩人就這麽麵對麵的坐著,如此的諧和,與大堂相襯,竟構成一副美麗的風景。
然而,在那一瞬間,富麗的大堂似是通通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奶奶,孫孫這次給你帶來了禮物。”炎帝平靜的說話,沒有任何的波瀾,平靜如初。
李太妃看了炎帝一眼,靜靜地道,“關心奶奶的還是隻有皇上您啊。”她的聲音和他的聲音一樣的平靜無波,卻是帶著無上的威嚴。
炎帝緩緩地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杯子,掃了一眼對麵的李太妃,那一眼沒有任何的感情,緩緩地拿出了手裏的畫,放在李太妃的麵前。
李太妃知道皇上城府頗深。
既然送來了畫,還不能不打開。
“這真是幅美麗的圖畫啊。”李太妃打開的時候,隨聲的這麽道。
炎帝隻是這麽冷冷地哼了一聲,聽不出任何的感情,道,“奶奶,真正的賞畫應該是懂得畫中的寓意,而不是隻看表麵。”
李太妃微微的點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畫,畫中的陡峭的懸崖峭壁還有著畫上的鬆竹,最主要的是畫中的那棵山崖上的芍藥花。妖豔美麗而又那麽的刺眼。
李太妃拿著畫很久都沒有離開自己的目光。不知道是懂了還是沒有?
炎帝隻是看著對麵的李太妃,緩緩地道,“不知道奶奶看懂了沒有啊?即使再美的花,如果紮錯了跟,那麽情況會變危險,不是嗎?”
李太妃如水的眼波稍微的轉了一下,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炎帝繼續,道,“這隻美麗的芍藥,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岩石上,而是在一片肥沃的土地裏紮根,那該有多美啊。它該是多麽的幸福!”
李太妃聽到這裏的時候,猛地轉頭,看著炎帝,道,“不知道孫孫剛才一番的高論是什麽意思啊?”
炎帝沒有任何回避,依然平靜的道,“奶奶,您現在身處危境,看起來馬上要墜落的意思。”
李太妃轉頭看著他,眸子裏複雜難明。
北慕府。
北慕吟收拾利索和那個黑衣女子,喬裝改扮了一番,背著個行囊正要打算離開。
他急速幾步。
沒想到在自己不遠處的地方竟然站著一個人。
晴美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他。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難得來到了這裏,借用了畫詩一的身體,替她的父母報仇也是應該的。如同自己的父母。
北慕吟看著她,冷冷地道,“你個家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晴美冷冷地哼了一聲,繼而道,“你仔細看看我的臉,看看我是誰?有沒有印象。”
北慕吟上前一步,灼灼的目光對著她,道,“你是誰?到底是誰?”
晴美依然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到現在還沒有認出我是誰嗎?十年前,殺害畫師王昊的事,以及追究那件事情的關英鵬你還記得嗎?”
北慕吟瞬間的怔住,繼而感覺到了不妙,道,“你這家夥怎麽會知道的啊?你到底是誰?”
晴美心中一凜,淩厲的目光望向北慕吟,冷冷地道,“在你手上悲慘死去的關英鵬的女兒,關晴兒。”
這一句話出戶他的意料,他本能的道,“你怎麽可能還活著?”
晴美望著他俊美的麵容之上悔痛至極的表情,微微顫抖著。她胸口一痛,狠狠地將頭轉開,不願再對著他悲痛的目光。
因為那目光,會喚醒她的記憶,會揭開她埋藏在心底的傷痕。她,不願記起,隻因每記起一次,便會多痛一次。
便冷冷地道,“你所珍惜的東西,一樣一樣被消失的感覺,怎麽樣啊?”
北慕吟猛地一步上前,道,“你這家夥,那天就該死的。現在還活著,留著你真是禍害!”
就在北慕吟要抓住晴美的時候,忽而一群官兵闖了過來。
北慕吟不得不和黑衣女子暫時的放棄了殺死晴美的事情。
右相府上。
北慕吟來過多次,但是從來沒有這一次感覺這樣的艱難。
他像一個乞丐般走進了陳琳的會客廳。
陳琳正獨自在屋子裏想事情。
北慕吟進來後邊坐下了,就坐在他的對麵。
陳琳竟然有著絲絲的惱怒,道,“我並沒有傳喚你,怎麽會找到我家來了呢?”
北慕吟並不去理會他,隻是道,“右相大人您要救我才行啊?”
陳琳似是在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冷冷地哼著,道,“救你嗎?兵部下發要搜查的大逆罪人,我怎麽會救得了你呢?你瞧瞧你做的好事,竟然因為一個女人而引來了這樣的事情。”
北慕吟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道,“您剛才說我是大逆罪人嗎?”
陳琳沒有回答他的話語,隻是直視著他的目光,道,“不是有聖諭嗎?不是就是這樣說的嗎?”
北慕吟竟然緩緩地閉上眼睛,阻止那眼中蔓延的悔痛帶來的朦朧水霧,緊鎖的眉頭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記,顫抖的雙唇,幹澀的喉嚨,清晰的吐出了幾個字,道,“自古就有唇亡齒寒的事情,如果我出了什麽事情的話,右相您也不會平安無事的。很多的事情我們可都是連在一起的。”
陳琳感到非常的好笑,道,“您這是在威脅我嗎?”
北慕吟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已經發了黃的舊的文件道,“您還記得嗎?十年前,是你讓我我殺害了兩位畫員的信函,我保存著。還有先帝的很多被誣陷的信函,也在我手裏。”
陳琳隻是很吃驚,道,“那個信函,你為何還沒有燒掉啊?不是讓你當時燒掉的嗎?”
北慕吟隻是把那封發了黃的信函放在自己的袖子裏,道,“我相信右相大人一定會和李太妃娘娘好好說的。然後免除我的罪名。右相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陳琳冷冷的語調,似是有些無奈的,道,“炎帝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子,現在,娘娘正在為帝王容真的事情煩惱,怎麽可以管這些事情呢?”
北慕吟站起來,冷冷地哼了一句,道,“我在死亡的關頭,你一定有辦法的!”
他出來的時候,不知道哪裏吹來的風,吹動了他的衣衫。那一刻,他感覺到了渾身的寒意。自己風雨一生的世界,最後連一個溫暖的安樂窩都沒有了。
女人千千萬,可是最後的時候,還是那個黑衣的她,依然跟在他的身後,始終沒有變過。
那一刻,他竟然感覺到了人生的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