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t從未被人這麽踐踏尊嚴。
我是餓著餓著醒過來的,身體很乏,但精神不錯,畢竟睡了個夠本。
我睡的地方,已經不是沈軼南的酒店。這裏像是醫院,又沒有醫院那樣冷冰冰。沈軼南的盛怒,我還心有餘悸,我甚至在想,保命為緊,是不是該對他解釋?
誠然,婚後頭那三年,我的心還在陸懷年那兒,我做所有事情出發點,都是陸懷年,可是後來,和沈軼南有了過多的牽扯,我其實沒有那麽好的定力,能夠做到無動於衷。我對他上了心,這是真的,也曾萌生過,就此做一對真正的夫妻,把生活過好吧的念頭,可淩雪的出現,讓我親手摔破這樣的幻想。
我和沈軼南不能在一起的緣由,陸懷年不是那個主因,淩雪才是。至於陸懷年,我雖沒辦法看他受苦,但也不會再存著與他再續前緣的想法,我隻是遵守我自己的諾言,替他守好品源,給他留條後路,就當是一筆勾銷前塵往事。
沈軼南不問,我不說,於是我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無法修補。
我怔愣間,有護士進來,看到我醒了,她輕呼口氣。
“有吃的嗎?“
“有的,您稍等。“
我這一等,幾分鍾後就等來了沈軼南,他身上的襯衫有點皺,臉色也像熬過一宿的蒼白,但那雙鷹隼般的眸子,依舊懾人。
我餓得難受,“有什麽話,都等我吃點東西後再說吧。”
他輕哼,似很不屑,這個時候了我還能吃得下去。
送進來的早餐,或者該說午餐,很是豐盛,我痛快地喝了兩碗雞湯,連湯渣都沒放過,一碗白米飯配茄子肉絲下去,感覺滿血複活。
我擦完嘴,掀開被子下床。我身上還是原來穿著的衣服,早就像鹹菜一樣。
“看來不是舍得醒了,而是餓的。“沈軼南的聲音很平,沒有帶刺兒。
但我知道,事情遠沒結束。陸懷年還被扣在慶城,而陸家也亂成一鍋粥,陸氏凶多吉少。我沒打算做什麽英雄,但我也不能讓陸懷年因為我而遭這樣的罪。
至於什麽陸家陸氏,我不在乎。
“沈軼南……”我想說,談一談吧,他想知道的,我都會說,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但我不敢確保,他會相信我。
“知道剛才我打算去哪兒嗎?慶城。”
我的心緊了緊,他要去見陸懷年,成王敗寇。
“原來你這人挺慫的,知道躲不過,又是昏厥又是倒下,想看我會不會對你手下留情?”沈軼南自顧掏出煙,吞雲吐霧起來。
“我知道你不會。你是沈軼南,你要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你。“我望了眼窗外的陽光,不知不覺已經到夏天了嗎?去年夏天好像還在不久前,這就又一年了。
沈軼南鄙夷,“你好像,沒有求我放過他?“
“求你有用嗎?”
他丟了煙,目光驟然變深,“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試試的意思是,我又要一腳踩進他的圈套,是嗎?可如今我沒得選。我自認沒有欠他什麽,但算計他結婚來給陸懷年留後路這事,一開始的確是我不仁不義在先,他就算要弄死我,我也不能說個不字。
要開口求沈軼南,不容易。
我左右思量,不得其法,最後化為一句很無力的:“那我求你。”
“拿什麽來換?”他陰冷冷地打量我,像在打量一件貨物。
我站著,他坐著,誰占據著主動權顯而易見。
“答不出來了?”
我的無力感又加深,“因為你什麽都有了。“
沈軼南忽而一笑,像十足的惡魔,“也不是什麽都有,譬如缺個孩子。想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很多,但名正言順的,好像隻有沈太太?“
不!我的頭皮發麻,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我失神望向沈軼南,嘴裏滿是苦澀。
“看來沈太太並不答應這個條件,那就沒什麽可談的。離婚的事耗著,至於陸懷年,就全憑我心情了。沈太太耍弄我的,我可以從他身上一點點討回來,光想想都讓我高興。“
我分不清沈軼南嘴裏的話,哪句是真又哪句是假,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根本就討厭小孩。一想到他拿這種事來跟我談條件,我就像被人箍著喉一樣難受。
“為什麽?你根本就不想要。”
沈軼南伸直了腿,笑得詭異,“你錯了,誰說我不想要?你覺得,上次在醫院,我非讓你留下來檢查有沒有懷孕,是因為什麽?”
被他提醒這件事,我的腦中突然嗡的一聲,隻覺得,天都快要塌了。他,對我,做了什麽?我的心涼了大半截,仔細回想那天,我還擔心其中有詐,讓宋遊幫我找了個人在旁盯著,難道,那個人也是沈軼南的人?
我幾欲站不穩,越想越覺惶恐不安,因為我想不起來過程和細節,隻記得做了檢查,拿了化驗單,證明自己沒有懷孕就走了,當時還在僥幸,找了人在旁盯著,諒沈軼南也不敢耍什麽手段,卻不料,越是安全的地方,就越危險。
“沒想起來也不要緊。文櫻,我對你,太好太包容了是嗎?以至於你敢騙我這麽久,隻為一個陸懷年。要毀了你和他,花不了我多少心思,真的,但我覺得,那樣太便宜你和他了。離婚,沒有這麽容易呢。“
沈軼南一邊挽袖扣,一邊緩緩站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告訴我:“等你懷上我的孩子,生下來,我再離婚也不遲。到那時,你盡管走,盡管做什麽,我都不會幹涉你。“
他勾唇輕笑的模樣,像極了一刀見血,麻木不仁的劊子手。
我越發喘不過氣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是他想到的,最能報複我的方法嗎?如果是的話,那真的令我痛不欲生。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他斂起笑,“你猜。“
“怕了嗎?你不總是那樣什麽都不怕,什麽都無所謂嗎?我特別想看看,除了陸懷年,你會不會對其他都無所謂。“
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一陣賽一陣的頭疼。我怎麽會無所謂?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會對自己的骨肉無所謂。
沈軼南,你當真,太狠了。
“別急著再昏過去,也許對你來說好消息是,還沒著床呢?但壞消息是,萬一那次泡湯,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用多點時間來努力造人。”
我聽不下去,直到今天,直到眼下這一刻,我都沒辦法想象,他真的在我身上動了手腳。
“沈太太需要慢慢消化這個消息。那麽,我應該先會一會陸總,我血緣上的弟弟。”沈軼南眼裏淩厲的寒光乍現。
我終於回過神來,盡管無力,卻也知道,若是不阻止他走出這道門,後果無法衡量。
“等等。”
沈軼南的手已經握在門把上,隻差一步。
我用盡平生所有力氣,從後麵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沈軼南,不要走。不是假的,我說的喜歡你,不是假的,不是演戲。”
沈軼南的身體突然變得緊繃。
我輕輕地吻在他的背脊,眼淚也在這個時候湧了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麽變成這樣,若拋卻這個環境,明明告白該是動人的,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夾雜著太多的不純粹。
“你這麽精明的人,怎會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喃喃道,很多話平時稍稍冒頭就被按下去,永無出頭之日,但這一刻,我豁出去了,他要譏諷也好,不信也好,報複也好,我都認了。
“如果是假的,我就不會一次次被你,被淩雪傷到。我都這麽躲開你們了,為什麽還不肯放過?我都願意什麽都不要了,為什麽還是不肯離婚?”
沈軼南掙開我,轉過身來,眯著眼看我,“又想騙我?”
我苦笑,“你有這麽好騙嗎?”
“你叫我怎麽相信?四年,不是四天,四個小時,你費盡心思為的是誰?文櫻,你該死,我從未被人這麽踐踏尊嚴。“沈軼南的眼睛盡紅,臉色猙獰。
我唯一想到的是,我和他,都不好受。原本的各自為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都變了味兒,沒有信任和愛作為基礎的牽絆,叫人心酸又控製不住想去接近。
“我們結婚的前三年,你也沒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要說踐踏尊嚴,我才是那個被你淩雪屢屢踐踏的人。我和陸懷年,已經是永遠回不去的陌生人,你懂了嗎?多少次,我想從你手上拿到品源,給陸懷年,這是我能給他的,唯一的報答。沒錯,他的確是在查劉然的事,但那又如何?我的心已經變了,我再也不是那個在原地等他的人。“
“別說了。我不想聽你和他。”
“不,你要聽。”我狠狠扣著沈軼南的手,“你在意的,不光是因為我騙了你,更重要的是,那個人是陸懷年,你才會失去理智。沈軼南,我和他的事,可能有點長,聽我說完,我說完之後,你要對他或對我怎麽樣,我都不會阻止。“
可沈軼南沒有耐性去聽,而是用力地封住我的唇,狠狠地齧咬,直到我嘴裏滿是腥甜味。後來,他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更沒有給我能完整說出話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