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許儀后蒙冤
天漸漸放亮了，李如松騰出客房，講道：「靈兒兄弟，委屈你們了。先好好睡個覺，中午我來叫你們吃飯。」
「謝謝如松哥哥！」說著，許靈兒便招呼榮兒、素兒進屋歇息。
此刻，卻發現李如松把眼神瞟向榮兒，許靈兒便狠瞪他一眼，接著講道：「哥哥，接下來幾天，我有不少事情要辦。我家榮兒是女兒身，把她和素兒留在客棧，請你幫幫看好她們，別讓她們到處亂跑，也別讓外人打攪，她們膽子都很小，請哥哥多多關照，拜託了。」
榮兒聽見他們的談話，頓時撅起小嘴，變得滿臉緋紅，下意識往頭上摸了摸，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微笑，只見她把盤著的髮髻縷開，往下拉出一簾劉海。
李如松似乎很吃驚，又把許靈兒上下打量一番，這才轉身出門。
望著如松的背影，許靈兒笑了，問道：「如松哥哥，能不能幫榮兒找個好人家？」
李如松轉回身，點頭答道：「嗯，嗯，生就的千金小姐，勝似西施，江南的姑娘生得就是水靈，一定能找個好人家。」
「但願榮兒能嫁給哥哥這樣的人。」
「說笑了，在下雖未婚配，自知配不上榮兒姑娘。」
說罷，神色慌張的李如松定睛觀瞧，忽然發現許靈兒極不自然，那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樣子，頓時讓他不知所措。
沉默了片刻，許靈兒講道：「哥哥，我現在很疲倦，你先回去吧。」
等到許靈兒關上房門，李如松才恍恍惚惚離開這兒。
過了一會兒，許靈兒隔著門縫往外觀瞧，發現李家父子全都走了，便轉身講道：「你們好好睡個覺，我得去打聽父親的消息，在裡面把門鎖好了，除了我，任誰叫門也別開。」
得知李成梁被太監接進紫禁城，看來他官復原職的日子不遠了，許靈兒很為他高興。
於是，許靈兒走出客棧，穿街過巷來到嚴府，大街上圍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沿途仔細觀察，只見整座府邸被圍個水泄不通，全副武裝的錦衣衛隨時待命，已經做好了抄家的準備。
這時，他忽然發現有兩個買菜的僕人，正慢悠悠朝嚴府走來，顯然，他們不是看熱鬧的，便不由自主跟在他們身後，當快到人牆的時候，他們不走了。
僕人甲放下扁擔，坐在地上流下眼淚，繼而失聲痛哭……
僕人乙低聲相勸：「別哭了，情況沒你想象的這麼糟，你看，這要是真的滿門抄斬，錦衣衛還用得著讓咱們一大早去買菜？」
僕人甲哭著答道：「等會兒聖旨來了，沒準就是滿門抄斬，這可怎麼辦！」
僕人乙訓斥道：「瞧你那點出息！看把你嚇的。我看，皇上不會這麼絕情，等咱老爺的眼睛治好了，肯定入閣拜相，那時，我們兄弟就等著發財吧。」
僕人甲：「你是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倒是不用害怕；我就不一樣了，就算充軍發配，誰來照看我的妻兒老母？」
僕人乙：「沒準啊、再過倆時辰，皇上就會改主意，他哪能離得開小閣老？小閣老要走了，天下誰還能寫得出這麼好的青詞？」
聽著僕人甲的哭聲越來越大，僕人乙有些不耐煩。
「我說，兄弟，別這麼沒出息，給你透露點消息，就在前幾天，老爺把神醫送走了，知道讓他幹什麼去了嗎？」
「幹什麼去了？」
「嘿嘿，告訴你一個秘密，千萬不能再給任何人講，聽嚴禧說，神醫被羅文龍送到日本去找仙翁配藥，明白嗎？只要不是暫立決，咱老爺的眼睛就能治好，咱們就有機會翻身，可千萬沉住氣，別怕，我猜用不了仨月，皇上就得召見咱們老爺。」
聽到此處，許靈兒暗自叫苦，這招天殺的羅文龍真該碎屍萬段，可憐老父親在天子腳下蒙屈含冤，又該找誰去說理？真是讓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嚴府門前已是人聲鼎沸，忽聽有人高喊：「快看、快看，聖旨來了。」
「聖旨來了，聽聽怎麼處置吧。」
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許靈兒隨著人群往前擠，只見錦衣衛推開府門，嚴世蕃帶著全家男女老幼走出門外，齊刷刷跪倒在地，就聽一個老太監高聲喊道：「嚴世蕃接旨。」
「皇恩浩蕩，臣嚴世蕃聽旨。」
於是，老太監高聲朗讀聖旨，大意是嚴世蕃私藏珍寶有罪，皇帝畢竟還念著嚴嵩的種種好處，又憐惜嚴世蕃寫青詞的才能，只抄沒家財，不忍加害，將嚴世蕃全家發配雷州。
這時，兩個買菜的僕人也回來了，僕人乙低聲問道：「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頂多了充軍發配，咱再拖延個把月，等羅文龍把神醫配的葯帶回來，治好了老爺的眼睛，咱哪也不用去，擎等著老爺陞官，我們發財，我說兄弟，千萬別讓人覺得咱們有異心，你懂不懂？」
許靈兒往後一看，僕人甲已經不再哭泣，正朝僕人乙直點頭。
聖旨宣讀完畢，如狼似虎般的錦衣衛一齊衝進府門，看樣子是要抄家了，而看熱鬧的老百姓卻很失望，有人嘆息，有人抗議，嘈雜聲不絕於耳，許靈兒混在人群當中，心中暗罵：這個該死的羅文龍！
與此同時，滿面春風的李成梁步出文淵閣，躊躇滿志地走出東華門，只見李如松、李如柏和李如楨三弟兄正在甬路上等待，於是，他朝三個兒子招招手，最小的李如楨快步跑了過去。
李如楨著急地問道：「爹爹，是不是官復原職了？」
「沒準後晌就會有聖旨到，看來，出山的日子不遠了。」
李成梁說罷放聲大笑，這時，如松、如柏也迎上前來，給父親齊聲賀喜，隨後，父子四人一起上了馬。
李成梁催馬前行，給兒子們講道：「嚴嵩這老賊真是老奸巨猾，這些年來，他一直壓著我的條陳，沒人敢替我說話。聽張居正大人說，就在昨天，他跑到張大人面前，說什麼，對我李成梁還是很同情的，認為我李某英毅驍健，有大將之才，實是國之棟樑，必當大用，他肯定是預感到自己的末日來臨，才找張大人討巧賣乖，張大人就勢遞上我的條陳，聖上才批複我候補副總兵，皇恩浩蕩，我們回去等著謝恩。」
李如柏狠狠地罵道：「老奸賊會有倒台的那一天。」
「老奸賊已經倒了，就在昨晚上，萬歲爺下聖旨包圍嚴世蕃的府邸，這會兒正在抄家，呵呵，嚴嵩致仕，限十日內告老還鄉。」
聞聽其父之言，李如松有些難以置信，問道：「嚴嵩落得一個致仕還鄉，嚴世蕃也只是被抄家，難道就這麼便宜他們？」
「對徐大人、張大人來說，也是勉為其難。」
多年來，有關嚴氏父子倒台的傳聞，一直就沒斷過，就算這次是真的，沒準到了晚上，皇上就有可能又會改主意。
想到此處，李成梁黯然傷神，忍不住長嘆一聲：「惡人自有惡報！」
李如松催馬上前講道：「父親，那嚴世蕃雖作惡多端，可青詞寫的好，很受當今聖上器重，只是他瞎一隻眼睛，才沒能入閣當上大學士，近日來，我可是聽到京城都在傳聞，嚴世蕃找來東海神醫給他治病，一旦他治好眼睛，那可就難說了。」
「打虎不死，必被虎傷。如松，你後晌有空，去替我拜謝徐閣老，請徐閣老給拿個主意，我得在客棧等候聽旨。」
父子四人回到客棧已是午時，李如松來找許靈兒等人一起去吃飯。
打開房門，只見許靈兒倦意綿綿，揉著眼睛問道：「如松哥哥，是不是該吃飯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李如松微笑著答道：「這都一天一宿了，先去吃飯吧，回來接著睡。」
這時候，許靈兒哪還有心情吃得下東西？就讓榮兒和素兒先去。
不明就裡的李如松上前拉住許靈兒，非常興奮地講道：「老弟快跟我來，有重大喜訊說給你聽聽。」
許靈兒不想掃他的興，點頭答道：「既然是喜訊，那就請哥哥說來聽聽。」
李如松繪聲繪色地講道：「朝廷已經法辦嚴世蕃，這狗奸賊被發配雷州，我們的好日子來了，今天徐大人和張大人在文淵閣召見父親，沒準下午就有補缺的聖旨，得好好慶祝一下。」
關於嚴世蕃被抓的消息，許靈兒昨天就已經知道了，但還是故作驚訝地講道：「真是天大的喜事！」
「父親出山的日子不遠了，今日我們要陪著他好好喝幾杯。」
李成梁已經坐在飯桌前等候多時，見人到齊了，便爽朗一笑，講道：「靈兒，你是我們李家的福星，快快來上座。」
許靈兒客氣一番，最終坐在主陪位置，榮兒和素兒依次挨著坐下；李如松安排夥計上菜，等六個冷盤端上桌，他起身給大家斟酒。
就在這時，有個夥計急匆匆跑來，趴在李成梁耳邊低聲講道：「李大人，宮裡有倆公公想見你。」
「聖旨到了、聖旨到了，我得趕快更衣接旨，你們先吃。」
說著，李成梁嚯的一下站起身，神色顯得異常激動，這時，那夥計笑了。
「李大人，我可沒說接聖旨，二位公公出來辦事的，順便見見你，說兩句就走，掌柜的已經給你們騰好客房，趕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