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孽緣也是緣

  你也許不知道,你曾經怨恨的,終究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忘,無論當時多麼撕心裂肺,終究成為一場記憶。


  她看著蕭逸的眼睛,她的心中還有對他的感情嗎?

  不能說沒有,畢竟當初真的用心愛過,細心揣摩過。


  可是她如今還會選擇他嗎?

  顯然也不會。


  畢竟他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更是捨棄了她的一片赤誠。


  可是這一世再次見到他,依舊是這般睿智的模樣,她還是感嘆,感嘆自己的眼睛沒有瞎。


  蕭逸無論如何,倒是個人才,一個很會揣摩人心,很會套人話的聰明人。


  他依舊會用幾句話來讓她原形畢露,而她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會毫無遮攔,彷彿被他看個透徹。


  這也許就是孽緣……一種求而不得,得而不到,卻偏偏糾纏不清的緣分。


  她看著他,餘光掃了一下身後的兩人,挑高眉頭,「也許……我只懂聞香識香,你卻知聞香識人。」


  還是聞香識女人,他不是對她瞭若指掌嗎?


  以至於上一世,他動個小手指,她便全力以赴。


  以至於他眉頭緊皺,她便不顧一切,只為換他舒展眉頭。


  以至於……她傻傻的相信將心比心,卻換來剖心與人的下場……


  她傻過,愛過,卻不會重蹈覆轍。


  「聞香識人……倒是有趣,但是本王似乎更懂得聞香識女人……」


  他嘴角揚起,一句話成功讓她跟著他笑了。


  如果這話是夏侯靖說,也許她毫無準備之下,臉紅成一片。


  可是蕭逸說的,她卻只當是一句「今日天氣真好」這般無關痛癢的話題,竟然毫無反應。


  她的心,這一刻怕是真的安寧了吧?


  因為她的心落在了別處,而他不再是她在的良人。


  她曾經痴心過,但是痴心的結果卻是錯付,她不願與這負心人再有瓜葛。


  只是天公陰沉,她還沒說什麼,便感覺到臉上有了冰涼的感覺,這是雨水?


  冬日落雨……還是這皇宮殿前廣場之中,周圍沒有僕人,更沒有為她遮雨的油紙傘。


  她納悶的抬起頭,望向黑峻峻的天空……


  「這老天為你這句聞香識女人而哭泣了,可見……」她轉過頭來,望向他的眼睛,微微歪頭,「你這話說的並不真心,甚至傷了上蒼的心。」


  她本是一句玩鬧的話,可他卻是從腰間取出那錦緞製成的扇子,放在了她的頭頂上。


  他並不被她這句話所氣惱,「冬日雪還沒化掉,如今又是冬雨,當心雨落身上,涼了你的手,凍了你的身,傷了甲乙丙丁的心。」


  他這句甲乙丙丁咬字很重,卻讓她看不出他是真的逗她還是隨口一說。


  「吃醋?」她看了看那扇子,索性現在雨點小,她不至於在乎這雨濕了衣衫。


  「當然。」


  可是他的回答更是斬釘截鐵,讓她的話被噎住在口中,他竟然承認自己的心思?

  這還是蕭逸嗎?


  蕭逸從不肯給任何人看到他的真心,更不會給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他為什麼今天卻表現了出來?

  不對,蕭逸不可能真的吃醋,他說出來反而才是假的。


  「可惜,這話聽著像是真的,只是卻證明了真的假不了,而假的,當然也真不了。不是嗎?祁王殿下?」她看了一眼身後的蕭珏。


  這皇宮之內,廣場之上,蕭逸已經為她以扇為傘,若是蕭珏趕過來有所表示。


  那代表她就是一個妖女,竟然引起兄弟共爭一女。


  按捺任何舉動,這本是對她好,卻也是讓她看穿了蕭珏的猶豫。


  那一瞥之中,她看到蕭珏的躊躇,更看出蕭珏在斟酌為色還是為權。


  蕭逸跟著微微側頭,也看到了蕭珏的表情,低聲回道,「你的心上人,猶豫不決,可會傷心?」


  她收回眼眸,抬頭看向蕭逸,這廝倒是會看明白蕭珏,只是她未必如他所願的回答。


  「傷心?從未交心,如何傷心?在你眼裡,我有招蜂引蝶的潛質?」她笑了,可是他卻笑容加深。


  「確實,你的甲乙丙丁頗多,遠觀瞧去,猶如眾星拱月。只是……」他扇子抖了抖,像是抖掉雨滴,卻是藉機將話題加深,「未免太過招搖,令人遺憾……」


  「招搖?我沒有拜帖邀請,也沒有月下盟誓,何來招搖?難道牡丹被人喜歡,便是牡丹國色天香過於妖嬈?」她一副無奈的模樣,倒是讓他的心情更好了。


  「本王看來,你並不是牡丹……」他的聲音略微的低沉,「反而像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艷紅妖媚,魅人心骨。」


  「哦?那我一舉一動都是傾國了嗎?這真是最好的誇獎。只是我這甲乙丙丁可有你?還會魅惑到你?」


  她本事反諷,將他的誇獎當成數落,讓他知道,她對他毫無好感。


  可是他卻漸漸收起笑容,慢慢的收回摺扇。


  這一刻,她的心竟然痛了……痛了?她原來還是在意的……也是,上一世真正的愛上過……她不是個情淺的女子,自然難以忘懷她刻骨銘心的戀人。


  他的指尖觸碰到自己的鶴氅,慢慢的解開,她轉過頭失望之極,卻被他抓住了胳膊。


  她呆愣片刻,卻被他一甩鶴氅,那厚實避雨的鶴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指尖快速的在她的領前移動,為她繫上錦帶。


  她的鼻尖竟然有一種酸酸的感覺,竟然濕了眼眶。


  而他則是拿起摺扇重新遮在她的頭頂,「這鶴氅避雨保暖,可做蓑衣。」


  他的話很平實,卻是將她維護在了他的身邊,是那種如若掌中珍寶的在乎。


  上一世求了多久?她都未求來他的駐足和溫暖。


  這一世,不求,卻換來他的傾心相付?


  這便是造化嗎?弄人的造化,在她死心之後再讓他給她一次動搖的傷害?


  可她不想讓自己墮入地獄,所以即便是心痛,也只能割捨。


  雨滴滴滴落下,可是她沒有感受到冬雨的冰冷,只讓她感受到久違的心暖。


  「其實……若是你想,本王倒是希望被你迷惑了心神,做個庸碌無為的男子。只怕,你不願……」


  蕭逸輕嘆一聲,彷彿知道了她的心思。


  這一生輕嘆,像是戳中了她的心口,讓那裡堵塞難通……彷彿有塊大石頭壓在那裡……


  她竟然會脆弱的想要哭泣……可是奈何,毫無淚水……只有聲音嘶啞。


  她告訴自己,蕭逸多麼多的可怕,也告訴自己她再也不願原諒。


  當他放下身段,這般說與她聽的時候,她卻迷茫了。


  孽緣……就是這般糾纏不休的吧?


  不然,她拚命逃離,他卻緊追不捨?

  只是這造化,何必讓她枯井已死的心再起波瀾?

  再說阿靖與她也算青梅竹馬,她既然許諾,必不辜負。


  「是啊,我心上有人,怕是讓祁王您抬愛了。」


  她剛說完,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情失落了起來,只是他卻依舊保持著笑顏。


  「嗯,我知道。」


  他輕輕的說著,像是一個孤獨至極的人,彷彿要沉溺水中,呼吸都要被扼制了。


  她剛想出言安慰,這雨越下越大,而周圍陸陸續續的跑來抱著傘的內侍官。


  她點頭,看向內侍官,「祁王殿下,看來你的鶴氅怕是不用再做蓑衣了,這傘到了。」


  解下鶴氅,她將鶴氅遞還給他,可他卻收回摺扇,並不打算接下。


  「祁王殿下?」


  「看來本王有一刻真正的得罪過你,怕是得罪的狠了些,竟讓你這般的鐵石心腸。」他輕描淡寫的看著那鶴氅,「若是你不喜歡,扔了便是,本王贈予的東西絕沒有收回的道理。」


  她望著他,贈予?他什麼時候說贈給她了?


  「大姐……」泉水叮咚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過頭,一柄傘已經罩在她的頭頂。


  還沒反應過來,有一個鶴氅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將鶴氅交給夏侯靖,雙手交叉,裹住自己。


  「祁王殿下真的是對大姐有心了,只是殿下你的鶴氅終究是浸了雨水,怕是難以禦寒,還是要晾曬一番才是。」夏侯靖一手為南宮翎撐傘,一手抱著蕭逸的鶴氅。


  「是嗎?」蕭逸的眼神落在南宮翎的動作上。


  她雙手擁住自己,彷彿夏侯靖的鶴氅才是她尋求溫暖的庇護之所,而他只不過是暫時落腳之地。


  這種認知,讓蕭逸皺起眉頭,再次認真的看向夏侯靖。


  這個男子,被父皇召入宮中,更是被要求以座上賓的身份而來。


  即便是凌雲閣的閣主,也沒有尊貴到以坐上嘉賓的身份而來,更何況沒有哪一屆帝王是如此青睞凌雲閣閣主的。


  這雲國的秘辛之中,可是記載凌雲閣是為帝王之家掃除一切障礙的影衛。


  影衛的頭子,父皇卻給他最高禮遇,這是讓蕭逸最是納悶的地方。


  如今夏侯靖明裡暗裡都是在打壓他……讓蕭逸不得不深想,不得不正視。


  蕭珏此時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局外的人,他後悔方才沒有直截了當的走過去,更後悔自己沒有給她溫暖。


  是他多想了,以至於錯過了最佳時機。


  如今蕭逸和夏侯靖這般的對視,讓蕭珏更是覺得落寞。


  難道真正跟南宮翎有緣分的,只是夏侯靖和蕭逸,而他蕭珏不過是她生命的一個匆匆過客?

  這種感覺,令人窒息,卻又讓他不得不認命。


  蕭珏落寞的轉過頭去,而蕭琮則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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