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針鋒相對
夜深,沉沉暮靄中,一架馬車在官道上碌碌駛來。
馬車內,侍衛常德將手中的瓷瓶遞上前,關切大道“王爺,您可還難受?但藥隻剩這一瓶了……”
鄭卓渢披著墨色衾裘坐在一旁閉眸沉思,過了半晌才開口“讓你打聽事,你可問了。”
常德點了點頭,“卑職問了,今日靖安侯府的確在巢雲觀,侯府的大小姐也的確一同來了。”
聞聲,鄭卓渢合著的眼微睜,眸光似深潭一般森然,審視著手中的玉佩。
他醒來時玉佩就掉在身邊草叢,玉佩上刻著靖安侯府的家徽,另一邊則是一個琬字,鄭卓渢印象中,與他成婚的嫡長女名字就叫琬兮。
身側常德見自家主子出神,也不自笑道“真是巧,竟是王妃救了王爺。”
鄭卓渢微微皺眉,“誰說她是王妃。”
“陛下賜的婚,王爺總不能悔婚吧。”
常德自幼跟隨鄭卓渢左右,名義上雖是主仆,但鄭卓渢早就視他為手足一般,故而相處久了,他說話也有些肆無忌憚。
鄭卓渢手裏把玩著玉佩,唇邊揚起一抹弧度,悔婚倒也不必,畢竟他有些意外驚喜。
微風輕輕起,靛青色的裙擺在風中浮動,陽光明媚,餘琬兮百無聊賴地坐在藤椅裏擺弄著手裏的銀針,十分懶散。
“今日也沒有人來問診?”
服侍在身側的琉兒搖了搖頭,笑道“大小姐藥到病除,府裏下人都讚您妙手回春呢。”
聽這些誇讚,餘琬兮委實笑不出來。
稱讚再多又有何用?若長此以往,她那點可憐的分數什麽時候才能熬出頭啊,別說過幾日回現世,恐怕等她成了一抔骨灰她都回不去。
“鬱悶。”
餘琬兮撇著嘴,鬱鬱寡歡。
見自家主子似乎不大舒心的樣子,琉兒俯身上前道“小姐若是覺得府裏悶,不如我們上街逛逛?”
上街?
餘琬兮暗淡的眼神忽地一亮,“琉兒,你可真聰明!”
是啊,京城這般大,患病的人總不至於隻有靖安侯府有,她就該去醫館瞧瞧,說不定能撈到不少分。
說罷,餘琬兮便急不可待地換了身衣裳出門。
從前出門餘琬兮都是坐在馬車裏,像如今走在天街之上還是第一回。
街邊兩旁鱗次櫛比,高樓聳立,沿街回蕩著小販的叫賣聲,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身側,絡繹不絕。
餘琬兮有些欣喜地看著京城的繁華,不自喟歎“從前隻從書本裏見過,天子腳下的盛景親眼看,果真不同凡響。”
琉兒跟在餘琬兮身後,低聲道“小姐,您說什麽呢?”
回神,餘琬兮擺擺手回答,“無事無事,自言自語罷了。”
眼下來了最為繁華熱鬧的東市,餘琬兮心中歡喜的緊,至於去醫館問診之事,她覺得拖一拖也無妨。
“大小姐,聽說雲芳閣近日新進了一批料子,您可要去看看?”
京中的名門閨秀除了攀比出身地位,素日裏還喜歡挑選錦羅綢緞,胭脂水粉,去詩會、賞花宴若不是時興料子做的裙裳,定是低人一層。
餘琬兮原本對這些便沒什麽興趣,何況她生的一副好相貌,任憑什麽她都能穿出一番風姿,不過她惦記著祖母,想給餘老太君瞧瞧。
“既然到這兒了,那便進去瞧瞧。”
說罷,餘琬兮徑直走進門。
站在櫃前的掌櫃一眼便瞧見餘琬兮,容貌出眾衣著不俗,雖然瞧著麵生,但是想來便能猜到身份不凡。
“姑娘想看些什麽,店裏都是好料子!”
餘琬兮打眼一瞧,綾羅綢緞、各色刺繡樣式擺在眼前,瞧著便覺得眼花繚亂。
“聽說到了新的布匹,能否讓我瞧瞧?”
聞言,掌櫃大笑,“姑娘真是消息靈通,店裏昨日剛到了一批從蘇州送來的綢緞,都是繡娘繡了三四個月才繡好的,金貴著呢!”
掌櫃邊說邊引餘琬兮朝一旁走去,掀了架子上蓋著的紅布,台麵上擺了數十匹綢緞。
餘琬兮細細打量,新進的料子果真不錯。
單說絲線刺繡便十分精致,比起方才放在外麵的料子,這些的確出眾,便是餘琬兮也覺得甚是滿意。
末了,一匹雪青色的緞子落入她眼中,雪青色的蠶絲線混了銀絲,在微光的照耀下泛著熠熠光澤。
餘琬兮伸手去拿,碰巧另一隻手也正好拿到。
抬眸,餘琬兮的目光正好迎上來人,一群裙衫似春花豔麗的富家小姐,被她們簇擁著的正是餘清央,望見她時餘清央也愣了一愣。
隨後她便露出她毫無破綻的微笑,笑吟吟道“真是巧,長姐也在。”
“長姐?”溫若若娥眉微蹙,打量了餘琬兮一番。
手裏拽著布匹,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看向餘清央,“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從鄉下接回來的野丫頭?”
聞言,餘清央皺眉嬌嗔道“若若,你說什麽呢,她是我的長姐,可不是什麽鄉下野丫頭。”
溫若若嗤之以鼻,“鄉下長大不就是野丫頭嗎,野丫頭也配用這麽好的料子?我看你還是讓給我吧。”
說罷溫若若便要從餘琬兮手裏奪,卻被餘琬兮緊緊按著。
“先到先得,它是我的。”
溫若若拉了半天也拉不動,頓時惱怒,“你個野丫頭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永昌伯爵府的三小姐,我長姐可是將來的太子妃!”
餘琬兮心中暗笑,這太子難不成是黃金堆的?怎的人人都要做太子妃。
她柳眉一挑,語氣好不客氣,“我管你什麽,今日這錦緞,我要定了。”
“你!”溫若若氣的麵紅耳赤,“就算你要,你買得起嗎?這錦緞可不是什麽雜七雜八的玩意兒!”
餘琬兮輕笑,“這有什麽買不起的,琉兒,付賬!”
可站在身後的琉兒卻猶豫許久,伏在餘琬兮耳邊低聲道“大小姐,此番出來我們沒帶那麽多銀子……”
此話一出,餘琬兮略顯尷尬。
沒想到堂堂侯府大小姐,竟然被一匹錦緞下了臉麵。
見餘琬兮躑躅不語,一旁站著觀戲的餘清央徐徐開口“長姐若是銀子不夠,妹妹這裏有,長姐可拿去應急。”
“清央,你就是心太善才總是被她欺負,她一個鄉下野丫頭沒錢買就是沒錢買,你給錢她也沒穿金貴衣服的資格!”
溫若若言辭尖酸刻薄,她越是與餘琬兮爭鋒相對,餘清央心中便越是歡喜。
忽而,門外傳來一低沉男聲“堂堂鄢王妃,豈容你一個小小伯爵府的小姐在她麵前撒野。”
眾人一愣,聞聲望去,鄭卓渢身著墨藍色錦衣直裰站在門前,眼神冷凝,氣勢逼仄。
餘琬兮看著男子的麵容,隻張著嘴,全然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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