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風意20┇公主,這些菜是蘇公子親手做的(送給你們做宵夜)
「知道她府里招面首,祁爺不會無動於衷吧?」
「沒錯,我的確安排了新面孔進去,不過我只是讓他在公主府里找件東西,不會給我們惹麻煩的。」
棲梧回憶著他和祁爺的那場夜談,再端詳那頎立階下的離憂,他整個人看上去氣質清雅,神色肅穆而顯得局促不安,甚至不敢和自己對視,似乎心裡有數,知道自己認出了他,正在揣摩著他……這樣一想,棲梧愈發覺得有趣。
幽夢不覺這二人之間暗藏玄機,只佯裝不樂地嗔怪離憂:「怎麼磨蹭好半天?要本公主喊你那麼多聲才過來?」
離憂眼神惴惴地閃爍道:「公主恕罪,方才……離憂走神了。」
棲梧含笑盯著他,彷彿看離憂強撐鎮定是一種樂趣。
五月初八,正是這個男人去祁府通風報信,告訴祁爺小公主被人帶去了極樂天,他的出現旋即引起了棲梧的注意。棲梧對他異常警惕,除了他天生有著敏銳的嗅覺之外,還因為離憂那張臉頗有些眼熟,讓他不由自主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死去已有些時日的女子。
「公主,這個人……」棲梧故意裝作不認識,饒有興趣道,「就是你的幫手?」
「他叫離憂,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子!」幽夢揚著俏臉,顯得神氣極了,「憑他的文采,一定能對出你剛才的對子!」
棲梧斂眉一笑:「好啊,我等著。」
幽夢迫不及待地看向階前:「離憂,方才棲梧出的那上聯,你可有解?」
離憂為難地擠出淡笑:「公主,離憂因為走神沒聽清上聯,可否請君上再說一遍?」
幽夢轉面對棲梧使了一記眼色,棲梧意會而瞬眸道:「你聽好,本君出的上聯是,「錦纜春江,橫笛洞簫通碧落」。」
幽夢不勝期待地鼓勵道:「離憂,本公主對你充滿信心,已經對這妖孽放了話,你可千萬不能叫我打臉啊。」
離憂抿唇,謙遜頷首:「離憂儘力一試。」
他暫且藏好那些焦慮的心緒,只專心應對眼前的考驗,讓自己沉浸在浩瀚的辭海。不經意地,他目光飄到了幽夢髮髻上,那支鳳棲梧新送的步搖在陽光下燦然炫目,上面的珍珠流蘇隨著幽夢轉頭而輕輕搖曳著,十分俏皮可愛。
他便由此聯想到之前她掉落髮簪之事,漫漫辭采溢出心頭。
他念道:「「華燈夜月,遺簪墮翠遍香街」。」
鳳棲梧和幽夢雙雙一愣,都沒想到離憂會如此巧妙地「借題發揮」。就連安靜坐於人群的蘇稚,也為他這妙句所吸引,再度望回了台上。
「好!對得好極了!」幽夢忍不住為他鼓掌,轉眸沖棲梧炫耀,「怎麼樣?我撿到寶了吧?」
棲梧風度不減地笑出來:「的確有點墨水,不介意我再考考他?」
幽夢果斷代表離憂接下他的挑戰:「放馬過來,我們離憂才不怕你!」
棲梧則淡定看向離憂,離憂比之前有了不少底氣,拱手道:「請君上賜教。」
棲梧以視線漫掃府園美景,最終又落回幽夢身上,頓時有了上聯:「「內苑佳人,滿地風光愁不盡」。」
不消片刻,離憂從容對上:「「邊關過客,連天煙草憾無窮」。」
「好!」
這回台下所有人都為離憂歡呼,頗有種一致對外的架勢,因為總算是有人為他們出了口氣,壓下了鳳棲梧那囂張狂傲的氣焰。棲梧對此頗有領悟,笑而不語。
「好樣的離憂!」此刻幽夢心也彷彿向著她府里的人,斜眸笑對棲梧,故意要他好看,「咱們現在換過來,離憂出上聯,你來對。」
棲梧微笑默許,離憂已經騎虎難下,不好推卻,只得恭謹道:「那……君上請恕離憂抖膽僭越。」
棲梧爽快道:「吟詩作對是風雅美事,沒什麼尊卑之分,你出就是。」
離憂想了想,念道:「「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
棲梧沉目凝思,半晌不見他作聲,幽夢竊喜,逮著機會笑他:「這就沒招了?」
棲梧笑容邪氣地朝她瞥來,語聲透著勾人心魄的曖昧:「「鳳翔台上,紫簫吹斷美人風」。」
他邊念,邊作勢湊到幽夢臉旁,無限陶醉地長嗅一縷,來自她身上的獨有芬芳,嚇得幽夢把身子縮回。
這分明就是在有意撩撥!
他放肆的舉動也把離憂驚到了,他緩了會神,又道:「「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
棲梧正歪著身子玩弄幽夢的一綹青絲,聽他又出一對,不禁陷入沉思。
「這個我來!」幽夢嫌棄拂開棲梧那隻作怪的手,望著離憂對道,「「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魚翁」。」
底下人極力為她叫好,離憂笑中漫出柔情:「公主妙解。」
見他倆如此默契,此刻鳳棲梧反倒成了陪襯,他不甘地挑釁道:「看來對對子是你的強項,本君換個法子考你一考。」
幽夢看不懂他葫蘆里賣什麼葯:「你想怎麼考?」
「咱們不妨來品詩。」棲梧感慨道,「我見今日這番情景,不禁想到李白那八首《宮中行樂詞》中的一首。」
離憂探問:「君上說得可是……「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樓巢翡翠,金殿鎖鴛鴦。」」
棲梧笑著問他:「正是,你說它好不好?」
離憂預感他話里有陷阱,慎思道:「詞好,卻不適合用在這。」
棲梧見他敢於反駁自己,不禁眯起笑眸:「哦?為何?」
「詞中最末一句,「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離憂沉著道來,「該詞乃是李白奉詔為玄宗一位寵愛的歌姬所寫,為了討好玄宗,李白將歌姬比作能歌善舞的趙飛燕。而今日坐在這裡的,是尊貴的小公主,既非歌姬,也非飛燕,所以不妥。」
幽夢聽出幾許意味,暗暗蹙起秀眉。
棲梧輕瞥她,不以為然與之爭辯:「飛燕能作『掌上舞』,是傾國之佳人。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咱們小公主也是長袖善舞的美人,憑她的花容月貌,難道還不配與飛燕相比?」
「但趙飛燕畢竟是紅顏禍水,下場凄慘。」離憂正色說道,「公主天之驕女,自不必與之相比。」
棲梧被他反駁得一時語塞,幽夢玩味出一絲冷笑,挑著眉梢斜視他。
「鳳妖孽,你厲害啊,之前有人諷刺我是齊文姜,你現在又笑我是趙飛燕?」她傲慢坐直,不想再理他的樣子,「我現在很懷疑我們之間的友誼,怕是要緣盡於此了。」
「冤枉。」棲梧馬上作得一臉委屈,湊到她耳邊哄說,「你如果是趙飛燕,我甘願為你做漢成帝。」
「滾,真不要臉……」幽夢忍俊嗔他,他倆這般親昵地咬耳說悄悄話,看得離憂很不舒服,他不自在地扭過頭去。
幽夢意識到了,便恢復矜持地望向他,面帶讚賞的笑意:「辛苦你了離憂,你回座吧。」
「是。」離憂恭順退去。
遠遠地,穀雨親手端著一份膳食走來,蘇稚見之亦起身,隨穀雨一同登上台階。
幽夢不解其意,穀雨笑著解釋:「公主,這幾道菜是蘇公子親手做好了,特地讓公主品嘗的。」
幽夢恍惚怔住,心忽然像是被揉皺了,她眼神複雜地看向蘇稚,而蘇稚也在看她,一汪秋水脈脈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