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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楊曲(四)

  馬車內窄□□仄並不寬敞,孔清靠在馬車的軟墊上,縮在一方的角落裏警告著坐在對麵的林瑤枂,“好話說在前頭,不論林小姐對瑺菱有什麽心思,我勸你還是趁早收一收,不要等到將來吃苦頭時再裝柔弱扮可憐。”


  路經不平之地,馬車顛簸晃蕩的厲害,林瑤枂卻依舊姿勢端莊,後背挺得筆直,“多謝孔小姐的提議,衛瑺菱確實很吃這一套”。


  “你……”一拳打在棉花上孔清的氣勢也泄了,她側過身子努力忽視掉對麵的人。


  許是馬車內悶熱難忍,孔清卷起一邊的布簾將頭從馬車的小窗中探了出去,清新的空氣衝入胸腔,使得她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馬背上的宋時銅時不時地回身望上一眼,以確保隊伍末後楚王的安危,這回正巧瞧見從馬車內探出腦袋的孔清,見她嘴角帶著笑神情愜意竟也不自知的彎起嘴角。


  他收緊了韁繩放緩速度,馬身偏左離開了隊伍,與身後的馬車同行。


  “指揮使怎的掉隊了?”


  “見你探頭出來,以為你有話要與我說。”


  孔清搖了搖頭,像是因為他在眼前而更加愉悅,她幹脆從馬車窗中探出小半個身子,天空一碧如洗,不知名的花香與夏日的風纏綿糾葛,撲麵而來的灼熱的風中帶著層層香氣,孔清深深的呼吸著,睜開因為陶醉而不自覺閉上的雙眼,“真好,頭一回覺得這樣自在。”她看向宋時銅,發現他笑意更甚,於是瞪大了眼真摯的問道:“笑什麽?”


  宋時銅一手握拳以此掩住笑意,答道:“隻是覺得孔小姐此刻十分孩子氣。”


  孔清訝異的嗯了一聲,順著宋時銅的目光看去。


  原是跟在後麵的馬車上也同樣有一人從窗中探出了身子,雙手正興奮地揮舞著,與他們打招呼。


  “小北!”孔清高喊了一聲,衝楊辭北揮了揮手。


  楊辭北手揮的更歡,欲將大半個身子探出窗子,被秦頌拽著後衣領拎了回去。


  “孔小姐也趕緊坐好吧,這樣不安全。”宋時銅伸出手虛扶著,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緊張。


  孔清後知後覺,方才明白宋時銅話中的意思,想來是自己過於放鬆了,這才做出這般孩子氣的舉動來,她點了點頭,正小心翼翼的往後退著馬車擦著一石塊而過,整個車身劇烈的搖晃著,險些將她掀翻出去,孔清嚇得七魂丟了六魄,被人拽著胳膊肘,整個人回到了馬車中。


  她扶著心口,驚嚇過後說不出話來,隻得直直的看向將她拖回車廂中的林瑤枂。


  “……”


  “……”


  二人相對無言,抵不過孔清探究的眼神,林瑤枂別扭的為自己方才的行為解釋道:“我是怕你摔斷了胳膊腿,耽擱了路程。”


  兩人間劍撥弩張的氣氛稍稍緩和,孔清撇了撇嘴,小聲說了句:“多謝。”


  士兵們皆是步行再加上三輛馬車與囚車,行軍速度實在是緩慢,瑺菱掐指算了算,程鬱來昨夜出發,走近路日夜兼程趕往都城大概三日也就到了,春州在玉叟城東北方向,按照眼前蝸牛似的行進速度大概要四日才能達到春州地界,真正步入沛楊郡還需三日,前前後後七天時間,她若再加以拖延應該足夠程鬱來將消息帶回。


  因著想要查清東宮那位的事,瑺菱一改之前早去早回的想法,將速度拖得緩慢,一行車馬慢慢悠悠的前進著,不像是押送犯人的隊伍到似是富家子弟們結伴而行,四處巡遊玩樂。


  薑扇眼尖,宋時銅那廂掉了隊他就搖頭晃腦的趕上前頭開路的瑺菱,與她

  “瑺菱你渴不渴?我這兒有水。”薑扇殷勤的拍了拍係在馬背上的水囊。


  好幾日滴酒未沾瑺菱正饞的厲害,想到白水的索然無味她砸了咂嘴,“要是有釀紅雨就好了。”


  薑扇酒量差喝不得烈酒,在軍中這些時日他從瑺菱營中的士兵口中聽說了些她酒量驚人的傳言,初來玉叟城的那日兩人在花園裏對月小酌,喝的似乎就是瑺菱此刻心心念的釀紅雨。薑扇默默記在心中,打算到了翡玉驛台後為瑺菱備些果酒。


  “熱嗎,我給你扇扇風?”


  說著薑扇便從袖中拿出折扇,誰知瑺菱不但不接受他的大獻殷勤,反而臉色突變,訓了他一句:“你肩上的傷尚未痊愈別瞎折騰,等到了翡玉驛台別忘了用藥外敷。”


  與平常的驛道不同,平漓有四驛台,分別設在四邊城處,直屬各邊城管製以作驛傳與補給之用,過了翡玉驛台就算徹底離開了玉叟城的管轄地界。薑扇也盼著快些到達驛台,他好給瑺菱討酒喝,可眼看著快要晌午了卻連翡玉驛台的影子都未見到,日頭毒辣,薑扇隱隱有些心急。


  瑺菱一副神遊天外的神情,他躊躇了半晌才開口道:“瑺……”


  “瑺菱,接著。”


  又是那個宋時銅,怎麽每次都被他打斷?薑扇心中止不住的埋怨著,他警覺地回過身,眼睜睜的看著宋時銅將手中的水囊扔向瑺菱。


  那水囊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 ,打他麵前飛過,穩穩地被瑺菱接住。


  “釀紅雨!”瑺菱嗅了一口酒香,十分滿足道。


  “曉得你養傷這段日子滴酒都沾不得,臨出發前便偷偷給你捎了些,和往日裏一樣藏在水囊裏,都統絕不會發現。”


  “真有你的。”


  “不要貪杯,省的誤了正事。”


  “一定一定。”瑺菱得了酒當即有了幾分精神,也顧不上宋時銅的說教,萬分小心地抿了一口水囊中的釀紅雨。


  薑扇氣極,怪不得瑺菱不喝他準備的水,原是早有人給她準備好了。他冷哼一聲,又打翻了醋壇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喝酒,也不怕哪個心眼多的向都統告你一狀。”


  宋時銅趕上二人,三人並驅一排,瑺菱被夾在正中間心思全在那一水囊的釀紅雨上。


  “瑺菱酒量好,果酒和花釀酒喝多少都不會醉。”怕薑扇擔心瑺菱喝醉,宋時銅好心提醒著。


  薑扇以為他在同自己炫耀,語氣不善的回道:“飲酒傷身。”


  宋時銅本意並非挑釁,他自認愚鈍卻也看得出薑扇對瑺菱的情誼如何,雖與瑺菱也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可二人之間也隻有同袍之情。瑺菱每每與他提及薑扇時的神情都十分愉悅,相比之下她待薑扇也更加親厚些。別的不說,隻拿吃食來說,這麽多年他還從未見過瑺菱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給旁人。


  也正因如此,打在角村那回他便瞧出二人之間的不同尋常。所以當那日薑扇問起他與瑺菱究竟是何關係時他便坦坦蕩蕩的說了出來。


  青梅竹馬,生死之交。


  在他看來這回答字字是真,毫無欺瞞,在薑扇看來卻是對手在挑釁與炫耀,若是宋時銅知道了薑扇的想法,定會覺得受了天大的冤枉。


  他分明是想撮合二人,怎的就成了他的情敵對手了?


  可眼下二人都不知彼此的想法,各懷心思,憑白添了許多誤會。


  離翡玉驛台還有還一段路程,離玉叟城越遠來越遠,荒蕪漸消,團團簇簇不知名的野花過後見到的便是枝繁葉茂的大樹。


  太陽升到了正中已然是當了晌午,瑺菱打了個手勢止住前行的車馬,下令原地休息,士兵們三三兩兩尋了有樹蔭的地方坐下,開始啃行囊中的幹糧。


  將馬匹牽至一處後宋時銅與瑺菱商量著今晚宿在何處,此處離驛台僅剩下半個時辰不到的路程,若是早早的就在驛台歇下不再趕路,恐會耽擱了原定路程,延後到達沛楊,可除此之外下一個可供休宿的安陽郡又路途遙遠,天黑之前難以趕到。


  瑺菱恨不得將行進的速度壓得越慢越好,在驛台歇下今日暫停趕路的選擇正中她下懷,她當即拍板決定今日歇在翡玉驛台,明天一早再繼續趕路。


  楚王滿腹狐疑,對瑺菱擅自做主的行為很是不滿,奈何手上暫無實權隻好咽下這口氣,將林瑤枂叫到馬車旁好一頓訓斥。


  “林小姐似乎忘了自己來玉叟城的目的是什麽了?”


  楚王仍坐在馬車上,馬掌櫃,也就是此時眾人眼中的馬先生雙手捧著車簾,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楚王的親兵將馬車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而他們的主子正低著頭不知在看什麽書,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給林瑤枂。


  “還請王爺莫要怪罪,那薑扇是個軟硬不吃的,對小女橫眉冷對不說更是在言語中處處折辱,瑤枂實在是無從著手。”林瑤枂的頭越埋越低,聲音也愈發的沒有底氣。


  “既是如此你才應該盡快將他拿下,將其捏在手中,日後想怎麽揉捏措扁都全憑你自己樂意。林小姐乃名門閨秀,自小長在宅院裏也是見過學過的,這點手段還是有的吧?”說到此處楚王方才緩緩抬起眸子看向林瑤枂,言語中盡是威壓,“若是再無進展叫人失望,本王免不了要怪罪林家教導無方,這倒也無妨,大不了本王多派些人手去林家,讓林家上下八十多口人都學學什麽是手段。林小姐覺得如何?”


  一陣惡寒爬上後脊林瑤枂的右手不得不緊緊握住左手,這才止住無法抑製的微顫,“王爺教誨的是,小女必當用盡全身本事,將手段都使在薑扇身上。”


  楚王滿意的點點頭,視線被突然跪下的馬先生吸引了去。


  “稟王爺,小人倒是覺得那衛瑺菱也可加以利用。”馬先生頓了頓,借著餘光打量了楚王一陣,也不敢繼續往下說。


  直到楚王擺了擺手他方才繼續說道:“時日雖短可於在下觀察之下,那衛瑺菱與薑扇的關係絕非一般的青梅竹馬。”


  楚王臉色驟變,即刻招手令親兵將林瑤枂帶走,又遣去其餘人等這才示意馬先生往下說。


  “若小人沒有猜錯的話,王爺鉗製衛家軍的方法應該是納衛瑺菱為側妃吧。”


  楚王微頓正想要說些什麽就被幾步之外的一聲驚呼聲打斷,他尋聲望過去,原是那林瑤枂柔弱不堪,區區幾步路也走不好,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你們怎麽辦事的,速速送林小姐去陰涼處歇息。”


  男女有別更何況眼前的這位還是世家的千金大小姐,這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幾名親兵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林瑤枂說了聲無事,頗為狼狽的以手撐地站了起來,她抖了抖身上的枯草葉子一瘸一拐的向著正在樹蔭下乘涼的瑺菱等人走去。


  “太子接手文樞院政權在握,皇帝陛下卻答應了你帶著親兵來助玉叟城,想來是打算將來把兵權虎符交予您手中,若是您與陛下忌憚已久的衛家結成姻親,將其納入麾下握在手中,陛下的心定會再次偏向殿下。”


  這心思並不難猜透,一旦便露出些許想法其中深意便昭然若揭,心思被馬先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楚王並不懊惱,反問道:“你怎知本王不會許衛鐸的女兒正妃之位?”


  此時的衛瑺菱在楚王眼中僅僅是衛鐸的女兒,再不然充其量是個與尋常女子不同,性子有趣又曾贏過他幾回的小丫頭,他對衛瑺菱那些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興趣與權力相比,還暫且不值得一提。


  “王爺即將正妃之位自然是要留給更有用處更大權力的家族,畢竟坐在這位子上的人大有可能是將來的一國之母。”


  “可惜先生是羥人,不然等到事成之後本王一定奉先生為座上賓。”楚王輕笑一聲,心中卻又添了幾分戒備。他自認自己狼子野心心比天高,可瞧著眼前這羥人隻覺他們才是真正的貪得無厭,不然區區一群蠻夷怎會花整整十年時間吃透他中原的一切,氣候民風、權力黨政、後宮暗鬥、官場詭譎竟皆無所不知。


  他如此重視衛家軍的兵權,還不是因為這是整個平漓唯一可以對抗羥人的軍隊。重文輕武兵力衰落是必然,想必父皇一直忌憚衛家軍也是此原因,萬不能失卻又萬般不放心。


  楚王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定將整個平漓的軍隊都訓練成衛家軍這般鐵骨錚錚的精兵強將。到時平漓兵力強悍,來犯者皆被蕩平成腳下塵埃,看誰還敢仗著狼子野心四處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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