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師父也
薑扇不喜楚王行事作風,忍不住冷嘲熱諷道:“文樞院大印在手,太子監國已成定局,楚王好大的狼子野心竟還癡想與太子爭奪儲君之位。”
沈秋實與薑扇所言皆是私論朝政的大逆不道之言,瑺菱忙起身掀了帳簾四周張望了一番,確定這話並未讓旁人聽去後她鬆了一口氣,隨即回到桌邊輕輕錘了一把薑扇,責怪道:“隔牆有耳,這話若是讓有心之人聽了去,可有你好看的。”
薑扇聳肩道:“薑家世代功勳,從不參加黨爭權鬥,楚王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妄圖將薑家卷入此事,左不過是些先禮後兵的招式,末了都要鬥上一鬥,我還有什麽可忌諱擔憂的。”
“方才在眾人你言語不遜不給楚王麵子,看在薑相與尚書的麵子上楚王這才未給你難堪,於你而言,一夕之間同你撕破臉皮又不是什麽難事,你何必這麽著急惹禍上身。”
“我自然是不想……”
“好了,都別說了。”沈秋實連做了幾個噤聲的動作,兩人這才安靜下來,“眼下重要的是將那位林小姐的事解決。薑家小子,你覺得應當如何?那林小姐可入得了你的眼?若是你心中有意,薑林兩家真能結成姻親倒也不算吃虧。”薑扇眼睛瞪著,對上沈秋實那雙無不透著精明的眸子後飛快的將眼神移開。
沈秋實借著捋胡子的動作掩住偷笑上揚的嘴角,方才在帳外他“一不小心”將帳中二人的對話通通聽了去,此刻起了逗弄薑扇的心思便隨口問道。
“先生說笑了,晚輩與林小姐素不相識,心中自是無意。”
沈秋實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瑺菱,“既是無意就不要白白耽誤了林小姐,盡早將此事解決了才是,楚王極力撮合,林小姐身上一直擔著與你的親事,頂著你未過門的妻子的名號,你若是恰好有了情投意合之人,豈不是讓她難堪,叫她難以自處。此事不斷幹淨,將來必定有損名聲。”
薑扇眼神熱切,打算趁此機會將與瑺菱的事廣而告之,“話已至此,薑扇也不打算瞞著先生。我已有心上人,不論楚王如何撮合亦或是世家聯姻,我絕不會娶林小姐。我喜歡的,自始至終隻有,嘶。”
薑扇冷抽了一聲,微微偏過頭目光瞄了一眼桌下,瑺菱的左腳正踩在他的右腳上。
沈秋實挑起一邊的眉毛,瞪了瞪眼睛,盼著薑扇把話說話,即使他早已知道實情,“隻有誰?”
薑扇陷入兩難隻得望向瑺菱,欲言又止後發出一聲痛呼。
原是瑺菱見他看了過來,又狠狠碾了一腳。
“不論是誰,你姑且尚有婚約在身,眼下都不能透出風聲,你總不能左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右一個心上人,即使我不說你的那位心上人大概也是不願意被人知道的。畢竟人言可畏,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假的也變成真的了。那林小姐確是棘手,應盡快將她送回都城才是,免得多生麻煩。”
聽到此處瑺菱便知沈秋實已經知道了她與薑扇之間的事情,師父這是在敲打阿扇,不解決了這從天而降的婚約她也是不能安心與阿扇在一起的,師父良苦用心她自是明白,可想到林瑤枂瞧她的眼神,瑺菱隻得直抒胸臆,“此事從頭到尾恐怕未曾有過一人過問林小姐的意願。林小姐出身世家,縱然近幾年林家家道中落可仍是家大業大,朝中威望不損。前一刻還是名門世家的大小姐,轉眼一變卻要將她作為權利與利益的交換,被人當作棋子與籌碼,她一定心有不甘,未必願意結成這門親事。”
聽了徒弟反駁沈秋實並不感到意外,他將手上的扇子翻了個麵,說道:“為師最後這話說得確是說得有失公正,太過偏頗了些。”他動作微頓,明白自己終是免不了俗,成了帶偏見瞧人的老家夥了。沈秋實感歎一聲歲月不饒人,也曉得瑺菱所言的一番話必定是因她有所發現,“如此說來,你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瑺菱頗為自得的笑了笑,嘴角圓圓透著一絲狡黠,“知我者,師父也。”
“閑聊”過後沈秋實準備正回衛鐸那裏交差,一隻腳剛邁出營帳就碰上了前來送飯的謝滿,腹中空空,他收起手中的扇子期待著今日的菜色,方才打開食盒就被那滿眼的綠色晃花了眼。
沈秋實歎氣一聲,這才想起楚王帶來五百人卻並未帶來糧草,衛家軍不得不削減用度,以補那五百人供給的空缺。
“沈先生,今天的菜盡是些素的,灶上用的還是素油,沒一樣是指揮使愛吃的,未時便要審問周識彰,萬一指揮使堂上脫力該如何是好?”
沈秋實嫌棄的將食盒推遠,嘴上卻說道:“無妨,有情飲水飽,知足菜根香。你隻管送進去吧。”
謝滿很是不解的啊了一聲,見沈秋實轉身就走隻好硬著頭皮將食盒送進了營帳。
一陣寒氣隱隱撲麵而來,察覺到帳內的古怪氣氛謝滿抱著食盒的手緊了緊,平日裏那薑公子隻要與指揮使待在一起便成了個話癆,二人免不了要鬥嘴一番,可此時兩人卻離得遠遠地,誰也不瞧誰一眼。
兩人這是鬧變扭了?
謝滿慢吞吞的移步到桌邊,飛快地打量了一眼瑺菱的神情後他更加疑惑了。指揮使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情,分明不像是與人鬥氣的模樣。
不敢有大動作,他斜著眼看向一旁的薑扇,發現他眼角稍都帶著不悅的情緒,眉間皺起一個川字,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怨氣。
謝滿正絞盡腦汁地解密二人之間的古怪,瑺菱餓得沒了力氣便一把接過他手中的食盒。
迫不及待的打開食盒,那滿眼的綠色令瑺菱當即呆愣在原地,將食盒的蓋子重新蓋上,她閉著眼搖了搖頭,再次打開食盒。
“謝滿,你是不是又偷吃了我食盒裏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