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者穈集
“快來快來!吳家娘子你倒是快來啊!不得了了!”章嬸子出門倒淘米水卻被遠遠的一幕嚇傻了,連忙去敲隔壁院的院門。
隔壁院的吳家娘子慢騰騰的開了門,調笑道:“怎麽了嬸子這麽著急忙慌的,失火啦?”
“瑺菱閨女受傷啦,躺在門板上起不來身,正被人抬著過來呢。”
吳家娘子聽了臉色一變,推開章嬸子小跑著往瑺菱來的方向跑去。
“哎你等等我啊”仿佛往日裏的腰酸背痛都不見了,章嬸子健步如飛,很快就趕上吳家娘子的步伐。
瑺菱從軍營裏被抬出來便開始裝死,趴著一動不動,街上的老百姓見到她這幅慘兮兮的模樣,急忙奔走相告,不一會功夫瑺菱身後就結成一支長龍似得隊伍,百姓們默默跟在後麵不敢發問,隻時不時地走出隊伍往前望望就連忙縮回探出去的頭,躲回隊伍中小聲與身邊的人嘀咕著什麽。
一部分人是來看熱鬧的,一部分人是得過瑺菱幫助的或是與孔清一樣崇拜她的女子。
吳家娘子便是其中之一,她小跑到那支隊伍的最前頭,見瑺菱趴在門板上動也不動,被兩人一前一後的抬著,她頓時慌了神,湊到抬著門板的謝滿身邊戰戰兢兢地問道:“這位小兄弟這是怎麽回事啊,衛指揮一個時辰前不是還押著人犯風光回城嗎,怎麽才這會功夫就成了這幅模樣了,這是誰下的狠手啊?”
謝滿等了半晌終於有人來問了,想起瑺菱的囑咐,他將準備好的說辭一股腦說了出來:“唉,我們指揮使命苦啊,回到軍營剛稟完軍情,人犯還沒來及審問呢,就被她爹捆了,卸了甲五花大綁的押到點兵台上足足挨了二十軍杖,二十軍杖啊!我們指揮使真是命苦,哎呀這涉及軍情,我本不該說的,可我們指揮使命太苦了。”
謝滿這廂說的聲情並茂,惹得吳家娘子眼淚直掉,趴著裝死的瑺菱險些忍不住了,攥了攥拳頭咬著胳膊才憋住了笑意,這臭小子就不會說些別的話嗎,一句話重複這麽多次,剛剛教的都白教了。
謝滿秉持著瑺菱唱戲唱全套的教誨,又提著氣說:“你們聽到的人可千萬別到處亂說啊,這可是軍中機密,了不得的!”
後麵跟著的百姓耳朵裏聽著他這傻兮兮的話,嘴裏連連答應著,心裏驚呼著這了不得秘密還到處說,挨打的不該是你們指揮使,是你才對。
為看熱鬧而來的那部分人聽了事情的原委,看這天也快黑了,就散去了,心裏琢磨著怎麽把這段聽來的話更加精妙地說給別人聽,好在人前威風一回。
留下的都是受過瑺菱恩惠和幫助的,這吳家娘子掉了淚後麵的人也忍不住了,其中還有不少大老爺們也跟著紅了眼睛,一群人哭哭啼啼的跟到了都統府門口,瑺菱不好再裝死,睜開了眼,裝作悠悠醒來動了動身子,隨後伸手戳了戳謝滿,示意謝滿把抬她的門板調個頭,她好和百姓們說話。
轉了個圈,瑺菱一眼認出站在最前麵的兩人,“章嬸子,吳家娘子你們也在啊。”
“瑺菱閨女。”章嬸子抹著眼淚湊了過來。
吳家娘子緊跟其後,帶著哭腔說道:“一揮四百病,智刃有餘地,你一定好好將養著啊。”
瑺菱握住她的手答道:“一定。”
章嬸子沒讀過書,說不出吳家娘子這般文縐縐的話來,“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啊,明天我給你送燉湯喝。”
又是一陣哭聲漾開,在都統府裏散步透氣的秦頌被這聲音吸引,這時府裏上上下下的小廝與侍從都在瑺堯的院子裏圍著,他就自己開了門去查看這哭聲從何而來。
一開門便傻了眼。
“阿扇。”秦頌悄默默進了衛瑺堯的房間,探頭探腦的在一大波人找到薑扇,衝著他招手。
薑扇看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衛瑺堯,猶豫片刻還是起身去找秦頌,“什麽事?”
秦頌拽著他的胳膊就走,走了沒兩步發現拽不動了,他本不想費口舌,直接把薑扇帶到都統府大門前,情況如何一看便知,可薑扇不願走他隻好說道:“照顧大舅哥固然重要,可瑺菱挨了打起不來身…”
“你說什麽,她挨打了?她在哪?”
“大門口,被人抬,”話未說完薑扇就一溜煙竄了出去,“回來的。”
瑺菱還在門前與眾人依依惜別,“你們都回家吧,天色不早了,家裏人還等著你們回去吃飯呢。”
眾人正準備揮手告別就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截了胡,薑扇一陣風似得衝過來,背起瑺菱就跑。
冷不丁被人架住瑺菱嚇得三魂失了六魄又扯到了傷口,忍無可忍的罵道:“薑扇你要死啊,快放我下來!”
謝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回過神與眾人相顧無言,怔愣了一會後說道:“各回各家吧。”
眾人正準備散去,見巡城營的人在街上四處張貼告示,大家又來了精神,有人借著昏暗的天光湊近去看。
”俺不識字,這上頭寫了啥?啥意思?”
“大概意思是衛指揮捉的那人是個細作,趁軍中將士聚於點兵台監督衛指揮受刑時無人審問,在看守眼皮子底下咬舌自盡了。”
等秦頌追上來時薑扇正背著瑺菱從他眼前一閃而過,他喃喃自語著:“是我看花眼了嗎?”
薑扇走得快並未理睬秦頌,他便不再自討沒趣,返回瑺堯房中照看,省的薑扇怪他礙手礙腳的。
這回他卻是想錯了,薑扇巴不得他快點出現,好將他從如此窘境中解救出來。
在他背上多次被扯到傷口,到了後花園瑺菱見四下無人立馬空出兩隻手揪住薑扇的耳朵。
薑扇兩隻耳朵被揪住,連同平日裏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都變得紅彤彤的,一本正經的表情也終於破碎,“哎哎哎,鬆手鬆手。”
瑺菱本已無大礙,可一路上薑扇腳步飛快,瑺菱在他背上被顛來顛去,已經偃旗息鼓的疼痛感再次湧了上來,她神情苦痛,聲音卻清清冷冷,“不能鬆,鬆了我就掉下去了。”
月亮爬上了樹梢,晚風沙沙的吹過,兩人僵持著,最後還是薑扇先認了慫。
“我錯了,你且鬆手吧。”
“哦?我竟是不知薑公子還會認錯。”
薑扇有些頭疼,瑺菱向來直言直語,這幅語氣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