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短
角村的紅霧散的早,宋時銅與及時趕來的巡城營指揮使柳瑾一將羥國弓手團團包圍,等瑺菱和薑扇趕回來的時候,隻有一排屍.體躺在地上,其中幾個嘴角還留有黑血。
柳瑾一同瑺菱打了個招呼,見她表情怪異便解釋道“這幾個是服毒自盡的。”
其實這是瑺菱在與他使眼色,她怕一旁的薑扇尚未緩過勁來,此時看見這些豈不是雪上加霜。好在薑扇並無異樣,瑺菱便鬆了口氣。
宋時銅查看過後並沒有在他們身上找到鬼舌箭箭毒的解藥,所幸這毒毒性雖烈,卻不是一步致人於死地的,中毒者皆手腳抽搐,口吐鮮血,被鬼舌箭所傷的兵士足有十名之多,也不知月前一戰譚大夫研製的解藥還剩下多少,夠不夠用。宋時銅恍然想到這事,立馬派了人回軍營直奔醫藥署,請譚大夫即刻配藥。
瑺菱將薑扇帶到展老爺子的院子裏。
在矮凳上坐下,薑扇掏出手帕想擦淨手上的血漬。
“這是怎麽了,出去一趟變了個人似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瑺菱瞪了瞪眼睛拽著宋時銅出了院門。
“這是?”宋時銅秉持著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死板精神,依舊不依不饒。
“殺了個羥人。”
“立了軍功是好事一樁,怎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當著他的麵連殺四人,他在都城哪裏見過這般場麵,阿扇第一次殺人如此這般不為過。”
“薑公子雖不像尋常官家子弟那般不堪,但到底是沒經過風浪的,竟是被嚇住了嗎?”宋時銅心中稍稍有些失望。
瑺菱知道宋時銅在都城與臭名遠播的幾位官家子弟曾有過節,那幾人奢侈淫逸紈絝至極,官家子弟在他眼裏大多都是無能的廢材。
可阿扇是不同的,她堅信著這點。
於是瑺菱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第一次殺人時嚇得從馬上摔了下來,折了一隻胳膊,是哪隻手來著,還疼嗎?”
宋時銅笑了笑,他還尚未說什麽過分的話,瑺菱這就開始護短了。
他揉了揉鼻子,當做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將話題扯開,“村民還是暫時別出暗道了,等處理完了這些羥人再叫他們出來,省的嚇到他們。”
瑺菱點頭表示讚同,隨後叫來謝滿,“找幾個人去把東邊那幾具屍體搬運過來,清點人數。你親自帶人去末村左手邊第二戶人家的院子裏,把我生擒的弓箭手帶來,還有那支商隊。”
謝滿領了命帶著人走了。
方才亂作一團的場麵被收拾幹淨,所有人都忙著做事,隻餘宋時銅與瑺菱兩人站著不動,一個插著腰一個抱著胳膊,表情並無波瀾麵上不顯破綻,遠遠地看上一眼還以為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話,實際上二人正商量著如何收拾殘局。
“石禦與付升如何處置?若是抓了他們豈不是打草驚蛇?”瑺菱咳了兩聲掩著嘴。
“我看可以從石禦下手,羥人出現前他消失了一陣,付升同他一起回來的,他倒像是被脅迫的,說話喘氣還要看付升的臉色。”宋時銅仔細琢磨著方才石禦的神情動作,哪有都頭對著手下的兵這麽低三下四的。“你最能指出症結所在,一會你來審問石禦?”
審問石禦事關重大,牽一線而動全身,她想了想搖頭否決,“現在還不是審問他的時候,等回了營再秘密審問。不如你現在先找個由頭讓他過來,探探虛實。”
兩人正說著話,一陣馬蹄聲疾疾奔來。
瑺菱跑過去隻聽見有人喊著:“副將受傷了!”
那小兵連喊幾聲,恨不得方圓幾裏的人都聽見的架勢,宋時銅皺著眉頭讓他噤聲,他這才閉了嘴不敢聲張。
謝滿背著暈厥過去的衛瑺堯,板車上躺著一痛苦呻.吟的紅衣女子,商隊的人在後麵滿臉苦澀的跟著,嘴裏不停念叨著什麽,十分擾人。
瑺菱臉色煞白呆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空白。
“怎麽回事?”柳瑾一聞訊前來,這般亂哄哄的場麵也叫他一時無措,他剛剛才遣了人將傷兵送回營,怎麽副將又傷了?
宋時銅看著同樣錯愕的瑺菱,幾分啞然。他這時才覺得瑺菱是個尋常女子,平日裏不讓須眉的她見到兄長受了傷也會錯愕無助,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將柳瑾一拉到一旁他低聲說道:“柳指揮,還請勞煩你親自跑一趟將副將與這女子帶回醫藥署醫治。”
受傷是在所難免的,可從未見過哥哥受傷陷入昏迷毫無意識,怎麽會這樣……
柳瑾一腳步匆匆的走了,瑺菱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瞄見一雙手被綁的莽漢,一時間殺氣四溢。
她認得此人,正是流寇匪首之一的嚴三。
好的很,新仇舊賬一起算個清楚。
“將那人給我帶上來。”
嚴三被推搡著押送至瑺菱跟前。
“便是你傷了我兄長?”
嚴三是個欺軟怕硬的,向來畏懼衛家兄妹,雖生性狡詐多次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可每每麵對殺氣衝天的衛瑺菱都會嚇得腿軟,他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不是小人,小人被捕之後一直老老實實待著,未曾加害過衛副將。”
“還敢詭辯!”未曾加害?他到是膽大滔天敢大言不慚的說出這般話來,瑺菱奪過一旁宋時銅的腰間佩刀,刀尖貼著他的喉嚨。“即便不是你所為,你犯下得罪也夠我殺你幾百回了。”
刀刃逼近,在嚴三的脖頸上劃破皮肉。
“瑺菱你冷靜些。問清楚了再說。”宋時銅攔下即將情緒失控的瑺菱,想到這人與衛家的過節,怕是瑺菱發起瘋來他一人抵擋不住,旁人又不敢上前。
於是趁著謝滿上前稟報,他轉身去找薑扇。
滿撥開商隊的人躋身至瑺菱跟前,喘著粗氣說:“稟指揮使,這次當真不是嚴三,我到末村的時候正看見一黑衣人與副將纏鬥,那人從懷裏掏出不知什麽藥粉,猛地向副將撒去眯了他的眼,不過一瞬間副將就陷入昏迷怎麽都叫不醒,關鍵時刻還是那位小姐替副將挨了一刀。”
“那黑衣人是我所抓的羥國弓箭手,此人現在何處?”
“跑…跑了。”
“你們那麽多人在場,就這樣讓一個負傷的人從眼皮子底下跑了?”瑺菱聽了心中一哽喘不上氣來,那弓箭手就這樣跑了,方才又沒留下活口,今日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瑺菱此話一出,周圍站著的兵士紛紛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
謝滿更是彎著腰不敢起身,衛指揮平日裏待人謙和是軍營裏最好說話的,小兵們笨手笨腳犯些小錯什麽都好說,可一旦扯上軍政衛指揮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嚴苛至極,倒也不是步兵營厲指揮那般破口大罵暴跳如雷,隻是她渾身上下散發著逼人的壓迫感,叫他們心裏發毛。
“我走之前將他綁的好好的,他是如何掙脫的?兵器和那害人的藥粉又是從何而來?”
“屬下不知。”
謝滿答完話,四周仄人的壓迫感愈發強烈。
瑺菱依靠深呼吸緩釋著情緒,她頓了頓,“李歐平,你是我兄長的親兵隊長,當時情況到底如何,你來說。”
李歐平被點了名,嚇得身子一顫,隻好在心中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