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莫名其妙遇貴人
回去的路上,偏偏下起雨來了,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拿把傘,這下隻能幹淋著回去了。雲溪用寬大的衣袖遮住腦袋,小跑在濕濘的青石路上,買菜的老大娘已經收拾著攤位回去了,連帶著她的菜籃子也拎回了家,隻一會兒的功夫,街道上已是清淨了許多。
雨有下大的趨勢,沒法子,雲溪隻能跺跺腳,躲到了一旁的屋舍下,來來往往的人或急或慢行走在雨中,不是撐著傘便是戴著草笠,屋簷角不停地滴落著雨水,在腳下一圈圈蕩漾開來。雲溪閑著無趣,便滿有耐心地數起圈圈漣漪來。
數著數著,眼前的霧氣突地散開來,一雙步履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雲溪愣愣地自下往上去,眼前的男子撐著一把二十八骨節的骨質傘,眉目如星,氣質悠然,站在曉霧雨深的場景裏,寧靜地像是一幅畫。
以為是來躲雨的,雲溪往旁邊站了站,給騰出了一席地,男子也不客氣,朝著她微微頷首,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側。
……
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在一個特別的時刻與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一起,心裏總覺得尷尬得要命,偏偏雲溪偷偷看過去時,竟發現那男子也含笑看著她,臉驀地一紅,趕緊將目光收回來,再不敢亂動半分。
“姑娘不妨往裏麵站些吧,你的裙角已經濕了。”一直未曾說話的男子突然間開口,把雲溪給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聽他說話,這才發現他的聲音也很好聽,沉沉的,但卻不沙啞,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心。
雲溪低頭往下一看,淺黃色的裙角果真有些濕了,站在坑坑窪窪的水麵還沾染了一些泥巴,囧,一個姑娘好歹也要幾分薄麵的。在她愣神間,忽覺手腕一緊,身後的男子拉著她後退了一步,雲溪緊張之下,踉蹌著站穩了腳步,抬頭望去,兩人之間的距離近的都能聞見眼前男子身上的清香味。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也不知幾時才能停。”雲溪怔怔抬眼,男子自顧自地低聲說著,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弄得雲溪也不曉得該不該禮貌的回一句了。
好吧,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客氣地回一句,畢竟這個男子一身脫俗氣,也不像什麽壞人,清清嗓音,雲溪柔聲說道:“現在本就是秋分,所以雨水頗多,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的。”
身側的男子毫不遮掩地轉過頭來看著雲溪,順手又將手中的骨質傘往她的頭頂偏去,點點頭,十分讚同她的話,“恩,我猜也是這麽著。”
氣氛徒得再次冷了下來,倒不是那男子不解風情,說不出好話,恰恰相反,那男子說話時的眉眼溫溫柔柔的,聲音也輕和得不行,讓旁人總有一種想要與他身邊再生近一些的感覺,隻是雲溪向來不擅長這些人際說道,再者在家裏待了三年,整個人更是變得猶如一池清水,平平淡淡的,與陌生人實在是說不起來話。
嗯……雨似乎小了些,雲溪眯眼看向街道上,眼前的霧氣也不像方才那般沉重了,不遠處有幾個人影快步朝他們這邊走來,眨眼間,一頂軟轎穩穩地停在了自己的腳跟前,雲溪晃了晃神,身側的男子突然收了傘朝前走幾步,而後彎身往那頂軟轎裏去。
原來是位有錢的公子爺,真好啊,下雨天還專門有仆人特地來迎接。雲溪覺得有些尷尬,隻好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那名男子正欲上轎,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轉身退了出來,走至雲溪的身邊,修長的手臂抬起,他的手裏握著方才那把骨質傘,“雨還在下,你拿著它,早些回去吧。”
“噢……謝謝你。”雲溪愣愣地接過,說是接過,不如說是那男子主動將傘塞到了她的懷裏。待那頂軟轎起身往遠處離去時,雲溪這才反應了過來,追出去幾步,揚聲問道:“哎?公子,我到哪裏還你傘啊?”
那頂軟轎顛顛地往她回來時的路走去,雲溪以為那人不會回答了,正欲轉身離去,忽又聽見前方軟轎裏傳來一聲溫和的低聲:“東南方向,候王府。”
候王府……候王府?那不是她方才去的地方嗎?那剛才與她同地避雨的男子與候王府又有什麽關係,或者說他在候王府是個什麽身份,侯爺?不待雲溪多想,雨勢又漸漸大了起來,秋分的雨水總是這樣,與初春有得一比,綿綿不絕的雨似乎能不歇氣地下一整天。
手中握著的傘柄還殘留著那男子指尖上的溫度,在這秋意涼人的風景裏,憑白暖了幾分人心,雲溪撐起傘,孜身踏進雨霧裏,朦朦朧朧的,仿若仙境之中,不遠處似有人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雲溪側耳聽,果真是柳明風的聲音,心中覺得莫名一輕,揚起嘴角朝前方迎了上去。
雨霧突地從中間散開,朦朧中逐漸映出一襲青衫,同樣撐著畫有梅花的油紙傘,猶如神祗一般緩緩落在人世間,他的步伐隱約間有些慌亂,在雨霧中像是一片飄塵不定的孤舟。
雲溪睜了睜眼,恍恍惚惚看見薄霧深處那一襲青衫,心中頓時滑過一陣暖流,輕快著步子迎了上去,“明風,我在這裏。”
“雲溪?你去哪裏了,害我苦找。”薄霧飄飄然蕩漾開來,柳明風的模樣終於清晰,神色還是如同從前一般溫和,不過褪去了幾分青澀,臉部變得棱角分明。
“我,我去了布莊一趟,天氣漸漸冷了,我得加緊做幾件厚衣裳存起來,免得到時候想要找的時候又拿不出來。”
兩人並肩而走,頭頂的傘將雨水自動撥開,眨眼一瞧,沿著傘邊緣落下來的雨滴就像是透明的晶珠子,煞是好看。、
在路上,柳明風有些不放心地追問了兩句,雲溪始終掛著笑,淡淡地回答著,但卻閉口不提候王府的事。
“阿蠻今日被我接回來了,雨下得大,他爹又還在城外經商,所以托我照看兩天,那小子可夠皮的,我們那院子恐怕都不夠他翻騰。”柳明風嘮嗑著家常,順口又提到他的門生,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往雲溪頭頂看了一眼,上好的骨質傘,不知是哪位貴人相助。
阿蠻,阿蠻……
那小子確實挺皮的,雲溪不禁莞顏,笑道:“小孩子罷了,再說又是你手底下的門生,多住幾天也無妨,上次我與他做了個裝彈珠的荷包,他還喜歡的緊呢。”
柳明風從鼻尖哼了一聲,“上次他差點放火燒了咱們後院,我又正好送徐先生回家,若不是旁舍的嬸子叫來了人,恐怕你……”說到這裏,嘴巴卻不自覺地閉上了,大概他也不想再去回憶一次那場令他驚魂了好久的事。
“那件事不怪他,他隻是想幫我生火,又閑屋內施展不開手腳,於是跑去點燃了外麵的柴火,恰好風大,於是就順手燒了後院。”雲溪說起這些的時候,眉眼笑吟吟的,她跟柳明風不一樣,大概是一種母性吧,讓她覺得小孩子做錯再大的事情也因為是個孩子罷了,不過柳明風之所以心懷餘悸,那是因為他的心裏至始至終記掛著的都是眼前這個眉目生風的女子。
回了家,剛收了傘,雲溪隻覺得眼前一花,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孩就朝她撲了上來,抓住她的裙角死死不願撒手。“雲姑娘,雲姑娘。”
“是阿蠻啊,一段時間不見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呢,來,擦擦臉,像個小花貓似的,又跑哪兒鑽來?”雲溪蹲下身子,抽出袖中的絲帕,捧起阿蠻圓圓的臉蛋,細心地替他將臉上的髒東西一一擦掉。
“你的功課都做好了嗎?”柳明風在後頭一步進了屋,收了傘,轉過身朝這邊看過來。
大概是覺得為師不尊不太好,阿蠻頓時病懨懨地站起來,乖乖走到柳明風的身前,“先生好,我……我的功課快做完了。”
“那就是還沒有做完了,回屋繼續寫,片刻我便來。”
“是。”阿蠻苦瓜著一張臉,經過雲溪身邊時朝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做足了可憐樣。雲溪見了,有些幹幹地咳了一聲,抬頭對上柳明風澄淨明亮的目光,小心翼翼說道:“現在的小孩子都是貪玩的時候,學業太重了反而會讓他們喘不過氣來的,我覺得,是不是通融一下,讓阿蠻休息一會,你瞧,外麵還下著雨呢。”
柳明風看了雲溪一眼,目光柔和,對她的話總是有一種無法違背的意願。
“這……阿蠻自小無娘,他爹將他送到學堂為的就是希望他能多讀點書,我又怎好辜負了……”眼神不自覺飄落在阿蠻的身上,阿蠻愣了愣,立馬做出一副窒息狀,模樣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這小子太會演了!
雲溪繼續朝著柳明風眨巴眨巴眼睛,一大一小皆是一副可憐樣,柳明風隻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阿蠻立馬歡呼得在原地蹦了起來。
待柳明風轉身回房換衣服的片刻,阿蠻又撲進了雲溪的懷裏,揚起頭來時眼睛亮晶晶的,“謝謝師娘。”雲溪作勢要打他屁股,嚇得他又慌忙改口,“雲姑娘,雲姑娘。”
“乖,今兒姑娘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翠青絲。”雲溪伸手刮了一下阿蠻的鼻尖,惹得他癢癢地躲到了一旁,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