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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婚姻心髒

  下輩子你要做什麽?

  做你的心髒,你敢不要我,我就讓你死。


  濃烈的菊花香,彌漫的清涼氣息。


  安靜靜謐的室內,她的嗓音靜靜的說完了一句話。一句話將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甚至不敢確定。


  刹那,驚愕般的怔忡。


  耳邊嗡嗡的聲音此起彼伏,顧方西菲薄的唇上還殘留著遲歡死死啃咬的氣息,欲望還在胸口隱忍的敲擊著他的思緒,她卻猛然丟下最猛烈的話,讓他腦中頓時空白,隻有她溫柔輕到極致的指腹的溫度,還有她那句話清晰又清晰的在耳邊回蕩爆炸。


  他竟真的等到了她口中的那句:“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該開心的,甚至他應該比誰都開心。


  滂沱的大雨還在嘩嘩的下著,他的額上卻滲出了幾絲汗。俊美的薄唇抿著,緊抿,怔怔的望著一臉淡笑的遲歡,喉嚨反複回流著酸澀、甜蜜、來來回回的滋味。


  心裏恍惚的念著,她說的似乎不止是這一句話,還有別的……


  她還說,如果我平安回來,我們賭一次好嗎?

  神經突然就那樣崩斷!他冷聲第一次不再小心翼翼的喝道:


  “不好——遲歡,我告訴你,不行!”話落,他幾乎跳起來別過了頭,他繃緊的側臉曲線分明陰柔卻不冷酷的偏執,一個轉頭,更富有立體感的麵部滲著些許虛汗,心口窒息,他恍惚想著,真沒想到有那麽一天,他會拒絕她重新開始的提議。


  他想,這一刻,將來他一定會後悔,但是如果不拒絕,他會後悔一輩子。


  空氣裏暗湧著一股涼意,卻意外的溫暖。


  陽台裏的十丈珠簾被雨水打得花瓣散落一地,遲歡在床邊嘴角勾起睨著顧方西的側麵,想起在維也納的小屋子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家,窗戶旁的雛菊雖小,但卻經得起風雨,葉片不大所以才經得起平淡。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曾經在那盆雛菊旁看他刷牙吐水,毫無形象的樣子。


  現在,她看著他,在種著名貴菊花的室內,倉皇失措,無半分氣勢可言,即使他繃著臉明顯是想嚇唬她。


  兩兩的畫麵人影重疊,她心底竟蔓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隻聽見自己的嗓音低到不能再低的輕柔呢喃喚道:“轉頭看我一下。”


  “……”他不著痕跡的抿了抿唇,左手一攥,努力不受誘惑回頭,即使他其實在她開口的一刹那就已然兵敗如山倒。


  “聽我的,轉過來。”


  咬牙堅決抵抗誘惑。顧方西,你不能任她左右不能,現在不能!他在心裏艱難的說道。


  可事實證明,他犯了輕敵的錯誤。


  酥酥麻麻,那雙曾經何時最了解他敏感的手,穿過他的頸項,指腹有種磨砂的味道,在他淡粉色的疤痕上細細的窺探,然後輕輕的捏著他完美的下顎,連半分力都沒使就將他的頭轉了過來,對上她近若隔紗的臉。


  白淨,明麗,溫柔,明明無任何的強勢,卻足以讓現今如冷硬到百煉鋼的他化成繞指柔。


  敗了,而且從來沒贏過。


  “遲歡,我不能答應,還是不能。”歎了口氣,他沉聲呢喃著,看著她像最平靜無奇的對手一樣,撫著他緊繃的每一寸肌膚,一步步讓他心軟。


  “……你會答應的,你不會讓羅茵辭了我的。我們都不一樣了方西,你還記得你以前的樣子嗎,你常說,服裝不過就是衣服,隻要能穿,你半點都不介意它是什麽樣子的。每次你出門,一件簡單的襯衫和長褲就可以了,你不懂品牌也不在乎誰穿得是哪種當季最流行的風格。甚至,當有一天我們路過Versace的旗艦店,我興致勃勃的對你說,對你描述裏麵的衣服,說你穿著一定好看的時候,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麽嗎?”


  “這牌子的名字真難聽。”他淡淡好笑的接話,想到當時隻不過是個門外漢,嘴角上翹,左手疊著她放在自己臉頰的手下意識眷戀的撫摸著。


  可他沒說的是,她的那句,你穿著一定能夠很好看他記了那麽久……那是他衣櫃裏出現最多的牌子,比所謂“West”的衣服更多。


  “範思哲,多好聽的名字,你不過就是沒興趣罷了。可你現在呢,方西,現在的你可以隨便拿一件高級成衣就能指出它麵料的名字,它的刺繡是出自哪家工坊,它的珠寶是源於哪一個時代的,是什麽種類,何種風格,你甚至可以挑剔的指出它的缺點……你已經有你自己的風格,你有你自己品牌,你對衣服的考究已經是出自職業的本能了。而我呢,你還記得我當時是什麽樣子嗎?”


  “我記得,當然記得,新聞係其實很枯燥乏味,你每天都要背到很晚的世界新聞事業史,理論常常搞得你晚上睡不著,半夜翻來覆去,最後我陪著你一起背,這裏,黑眼圈,這裏的眼袋腫得像是核桃……”


  顧方西嘴角抿著,溫潤俊美,修長幹淨的手指碰觸她的微涼的臉頰,腦中浮現很多幅曾經隻道是尋常的畫麵,如今的功成名就,如今的事業職人,他們都曾經不是如此的。


  她失笑,嘴角還有淺淺不易察覺的酒窩,白淨麵容大方而明亮:

  “是啊,我還記得哭著摟著你的脖子抱怨要轉專業。可是……自從你走了以後,我突然覺得,那是我最大的樂趣了,你對它認真,用心,它會加倍的回報你,你愛它,它也會讓你覺得值得……”


  聞言,他肆意的笑意緩緩褪去,隻能淡淡的道:“我明白。”不再說對不起,也不再說什麽解釋,他隻是抿著唇,眉目溫柔,撫著她如綢緞的發絲,心頭有些抽疼。


  她的指尖劃過他飽滿的額頭,沾染了些許汗,抿唇,她還是笑著一字一句平靜的說:

  “就像你有你的職業本能,我也有我對這份工作的職責認知。你不會知道,當我聽說很多的同行因為報道了汶川校舍倒塌事件被罰後,還是堅持報道校舍倒塌原因的時候,我想,這份工作我願意和他們一起用所有去堅持……烏魯木齊的事件的確可怕,但是既然已經決定了人員,再換一個人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相信你會尊重我的選擇,對嗎?”


  無法做聲,他深深的閉了下眼睛,睫毛微顫,胸口微悶,努力的平息情緒,眼窩下有抹淡淡的青色。


  天機已回複明藍色,透徹清亮,醞釀出某種絢爛的光澤。


  滿地的狼藉卻別有一番韻致,大雨後總是叫人難以描繪的震撼。


  嘴角彎起,似有似無的奈何與寵溺,半晌,顧方西終於睜眼,瞳仁漆黑如墨,媚惑懾人,狠狠的俯身吻了她,感覺她顫了顫,唇舌相觸,細細啃咬磨蹭,他終於放手,捏著她光潔自然的下顎,冷冷深沉的道:


  “你要把我的遲歡平安的還給我,否則,我恨你一輩子。”


  她也微涼的笑,笑得令他迷眩,扯開他的病人服的領口,堅硬陽剛的鎖骨上方,狠狠的咬了口印記,他無聲嘶了聲,任她咬動。


  遲歡按著他強而有力的左胸心房處,繃著嗓音硬聲笑容恣意的說:“顧方西,我真希望,下輩子我是你的心髒,我不跳你不走。”


  “你已經是了,寶貝。”


  ……再沒有人像你一樣,可以讓我認輸,讓我心甘情願的撤退。


  嘴角露出明亮俊美的氣息,他沉聲道,眉梢挑起,吻住她嘴角溫熱的留下最後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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