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別用死來折磨我(二更!)
他在我麵前那麽害怕,他在退後,他這些年來那般強大堅不可摧,時尚圈的沉沉浮浮,他四年就做到了旁人絕不可及最漂亮強硬的蛻變。
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我在想,也許我不能跟那些逼他生存,讓他沒有退路的人一樣。
如果生活總是不可預知,總是好像明天就會死一樣。
我想對他好一些,再好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說服自己再試一次?
還是害怕的,但是如果他比我更害怕,那我該如何做才是好的。
——遲歡劄記
“轟——隆隆——”
隨後一秒種不到一道電光青藍色劃過彼此的臉麵。
一記轟然震耳欲聾的雷鳴,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晨光早被掩蓋,水霧蟄居在鋼筋水泥框架叢中,滂沱的大雨,玻璃窗被彌漫的水鞭撻一般的響著細弱的聲音。
再美的晨曦,可能也隻是幻覺。
唇色紅,鮮紅色澤紅得詭異難受,他咬著牙齒,咬著唇,話都紊亂了卻不想讓自己停下來,隻怕她一消失就讓他再也聽不見她呼吸,活著的聲音。
他怎麽可能沒有看新聞,如今鋪天蓋地的新疆暴力事件一步一步升級,就算是國家的反恐已經啟動,誰能保證不會再繼續下去……鮮血,暴力,火災,打架,資源匱乏,新疆的每一個地方都可能發生衝突,都可能讓人失去最不能失去的東西。
“別去……遲歡……”
“我不準——不,我是求你,求你別去那個一不小心就會死的地方!我知道,是我厚臉皮,是我卑鄙,是我得寸進尺,是我顧方西陰險狡詐。我騙你,我騙你失憶,騙你去巴黎,瞞著你曾經跟別人有過孩子的事實……是我該死!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我!遲歡……我答應你,好不好,我答應你,再也不得寸進尺的求你原諒我,我以後……”
講得太快了,連呼吸都有些停滯,顧方西臉色慘白,俊顏緊繃,左手生生攫住遲歡的右肩膀,磕得她生疼,跟嘴裏不停流動的苦澀一般的酸疼。她看到他不聽蠕動的嘴唇滲著咬過的血絲,怔怔凝視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在渾身發抖,他在害怕。
“他的世界可以輸不能退,West這孩子從來都不肯退後一步,對於想要得到的,他付出再多都會握在手裏,因為……他曾經告訴我,輸是隻是一兩回的事,退將會是永遠的失去。他當初自嘲自己在婚姻裏退出過,此後他再也不容許自己退後一步。”Fran滄桑年老的嗓音淡淡從很遙遠的地方突然湧進了耳機。
他在害怕,他在退後,他這些年來那般強大堅不可摧,時尚圈的沉沉浮浮,他四年就做到了旁人絕不可及最漂亮強硬的蛻變。
那些她不曾和他經曆的四年,他把司徒蕭如當成妻子生活後想起真相,用刀不理智的刺傷了他舅舅卻能最後禮貌平靜的說對不起,他恨不得殺了自己卻還是忍了下來一路上披荊斬棘掙脫所有人的鉗製走到了更高的地方,甚至俯瞰那些曾經左右他命運的人,那顆曆經最最苦澀刺骨的心已經強大到可以承受一切,可當他醒來不敢回頭去找她,懦弱的等到了她回來的奇跡,他卻一次又一次在對她認輸,甚至因她退後。
從來不退的,這一次,他顧方西卻在四年後她的麵前退了下來。因為他害怕她去送死。她不原諒他,他可以試一次再一次,無數次,輸了沒有關係,可是退了將會永遠失去機會,可他寧願退,這一回寧願退了下來!
左手顫動又無力,卻還是五指死死的攫住遲歡的右肩不放,他下顎繃得緊,急切的嗓音都已經沙啞了,像魚刺在哽著喉嚨,又像不敢冒出的酸澀,怕一旦停止,不真氣的眼淚就會噴湧而出。
即使如今他心慌意亂,胸口抽痛的凝視著她,他的眼眸也已經透過水霧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所以,顧方西看不見,看不見他的遲歡早已滿臉的淚水,潸然的眼淚鑽心疼的在麵頰肆意,漣漪。
他沒看見,甚至不敢看,他隻能不停不停紊亂的呢喃柔聲求道:
“遲歡……遲歡,我以後……會離你遠遠的!有多遠滾多遠,好不好?再也不強硬的打擾你平靜的生活,再也不糾纏你讓你難受,這一次,我狠心,我願意狠心,我願意。我情願一輩子都看不見你,也不願意你去那兒找死來折磨我一輩子……你不能那麽殘忍,你懂嗎,你不能……你不能……”
喃喃不止的“不能”,不能,他摟過她的後腦勺,一手將她按在了自己微顫的鎖骨,抵著她的發頂,反複呢喃這兩個字。
樹葉樹枝搖曳不停的聲音,雨水打在窗外的聲響,還有行人“踏踏”躲雨的腳步聲,忙亂驟然的大雨,散了一地的金色光亮,籠罩著所有的一切。
怔怔失神間,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她掙脫自己的懷抱,一寸一寸的遠離她,即使在他毅然決然的乞求下,她還是隻留下了他左手空空蕩蕩的在空氣中垂落。
胸口瞬間碎成了千瘡百孔,嘴邊的苦笑一圈圈的變大,他哭不出來,他隻能笑,到最後他笑了,薄唇上揚,狹長水影折射著光的眼睛,艱澀綻開的笑,淡淡淺淺,那般媚惑俊美。
“我明白的,我何必自欺欺人,我明白你不會聽我的,你如今不可能會聽我的,你也不會再在乎我的感受……再也不會……再也……”
嘴唇顫抖的呢喃,心口像當時他像當時醒來想刺自己一刀的一樣,有了一個傷口,血液肆意,一刀刀的絞著血肉,眉已不蹙,眼已不酸,隻有看似平靜的身體裏麵,真真的痛入骨髓,漫無邊際的苦楚。
顧方西,這不就是你的報應嗎,你要她平安,她都不允你,她都不允諾你!
隻是一個離開的錯誤,一步就鑄成了所有錯的根源。
是報應,她連你想要她平安的呆在這裏,她都不成全你,都不!
唇還是在那兒顫動,微弱卻停不住,他笑得那麽瀟灑卻難看得連他自己都知道。
心裏一秒鍾所有的千回百轉,暈眩抽疼之間,他,突然……
霎時,他猛地渾身如遭雷劈一般震住僵硬不動,幹涸刺疼的唇瓣上那抹溫溫涼涼柔和的觸感,令他無法呼吸,隻能屏息顫抖。
是夢對不對,他還在自欺欺人是不是?
他沒有看見她的那張臉,從前豐腴如今削瘦白皙的臉就在自己的眼前,連一毫米的距離都沒有,他沒有感覺到,早就沒有感覺幹涸的唇上一點一滴細致的緊貼和啃咬。
等到左手顫顫巍巍的真的捧到了她濡濕微涼的臉,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俯了上來,不再被被動,反吻那麽的濃烈,撞得她牙齒發疼。
他的吻如同狂風覺醒般的暴雨,劈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這一瞬間,止不住了的欲望,他解開了她上衣好幾個扣子,左手早已經小心翼翼卻又猛烈的伸了進去,開了閘一樣的四處遊走。他的手很冰,可能是剛剛太冷了,滑過她同樣微涼的肌膚,硬生生的帶出了點點酥麻。
她任他肆意妄為,他的動作明明那麽粗暴生硬,卻在每一個劃過的地方小心的仿佛怕她碎了,碎了再也拚湊不齊。
雙手捧著他曲線優美的臉,插進他的發絲裏攪動肆意,好似在攻陷,又像是在回應。
等到快要完全失控,他忽然氣喘籲籲,在她溫蜜的胸口睜開了眼,一下一下緩著失控的欲望與情緒,細細眷戀的啃咬著她白皙的鎖骨,擦過她的耳際,半晌,他終於退開了身,看清了她淚痕半幹的臉,輕輕的撫了上去,一下再一下,左手擦一邊又一邊水漬。
“遲歡,不要哭。”
喑啞的道,他嘴唇啟了又啟,終於近似無聲的嘶啞出聲。
“顧方西,我們賭一次吧。”
她摩挲著他緊繃的俊顏,緩緩柔柔輕到極致像羽毛般溫柔,抵著彼此的額頭,還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呼吸相織的暖意讓他心顫顫的怕是夢幻。
隻有她的聲音在自己的耳膜裏清晰溫柔的響起:
“方西,如果,我平安的采訪回來,我們就重新開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