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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水月鏡

  六步孤鹿讀懂了姬姚的表情,他眼眸裏掠過一絲笑意,同時補了段旁白:“伽藍的溫和、謙恭都隻示於人前,私底下賊心賊肺的,壞得很!”


  姬姚餘光睨了六步孤鹿一眼。六步孤鹿的笑,卻向著幻境裏的墨天澤。他說伽藍“賊心賊肺”的時候,姬姚似乎品出了讚許的味道。


  壞得很……又是哪種壞?怎麽有種被心上人咬了一口,故意噌怒的嬌寵呢?

  姬姚耳根底下的血液,呼的燒了起來,因著墨天澤的那張臉,他感覺六步孤鹿在說自己。但他不是墨天澤,轉瞬間又把甜蜜燒成了醋。


  他真是想不明白,初見月為什麽要把他們拖進水月鏡裏。明知道六步孤鹿不能忘卻的記憶裏會有伽藍,她還自討苦吃,把自己燒成特大瓦電燈泡?

  幻境裏的畫麵再次破碎,重新構建的場景,是風氏家族的祠堂。


  初見月成功說服掌門人,準備帶著自己的人馬出山救城。她在祠堂裏三拜九叩別過恩師,與風氏決裂。


  顯然,風氏不願意卷入這場戰爭,初見月隻能以這種方式出山救城。


  “那隻錦盒裏裝的什麽?為何能說動初見月出兵?”姬姚很好奇。


  從送錦盒開始,到初見月出麵說服掌門人,中間省略了好長一段。既沒有動之以情,又沒有曉之以理,墨天澤是怎麽一擊致命,讓初見月信服的?

  六步孤鹿一個極其親昵的神態,回眸瞧向姬姚。他柔和的聲音裏,可鹹可甜地亂加二兩酸醋,問道:“伽藍自己都忘了,當年送的什麽?”


  姬姚心神一震,預感不妙。


  後背一陣寒涼襲來。他默默念個咒語,將鯨戈劍召回來握在了手裏。他轉身,舉劍朝那寒涼襲來的地方,格擋了一劍。


  偷襲他的,並不是他揮劍擋開的一擊。他抽劍回來,朝迷霧深處的密林裏刺出一劍。


  鯨戈劍的劍氣,劃破“風氏祠堂外的迷霧”,刺穿了一個黑影。黑影裏,一名女子的聲音慘叫出來。姬姚眼睛被銀光一晃,一麵八角銀鏡落從半空落了下來。


  同時,幻境破碎,他們又回到了鬼沙遍布的廢墟上。


  銀鏡掙紮兩下,想逃,卻死活也遁不進鬼沙。


  姬姚早料到那鏡子要往鬼沙逃跑,出劍的時候故意劃破手指,憑空畫了個血符砸出去。


  銀鏡落地,落雁塔守墓的陣法全都不攻而破,連風沙都沒勁了。


  “你就是墨天澤的水月鏡吧?”姬姚收起鯨戈劍,蹲在水月鏡跟前,不懷好意地跟它玩笑。“這麽不堪一擊,還經不起別人哄騙,墨天澤怎麽會選中你呢?”


  六步孤鹿跟在姬姚身後,神情一派肅然。他說:“月兒隻是鎮鏡的怨念,不是水月鏡。水月鏡的真身不在這裏。”


  聽見那聲“月兒”,姬姚氣不打一處來,拿初見月開涮:“你不知道‘你家駙馬’喊我伽藍,就是故意的嗎?你確定墨天澤裝錦盒那一段,不是他故意掐掉的?帝俊家的長公子……”


  誰家駙馬?!

  六步孤鹿一臉鍋煙黑,一腳踹在姬姚屁股上。要不是杵在手裏的鯨戈劍,用劍氣托了姬姚一下,他肯定狗吃屎的姿勢撲在了水月鏡上。


  姬姚不想激怒初見月,他還有大事沒了,得好好哄著她。他穩住身形,假意換了舒坦的姿勢坐在地上,牙縫裏擠出半句話,“……不也跟小鹿一個模樣嗎?”


  初見月一聽見帝俊家的長公子,就氣息不穩,好像是被氣的。


  姬姚好容易踩中她尾巴,哪裏肯放?他將鯨戈劍插進身前的沙土裏,十指相扣抱住劍鐓上,下巴往手上一擱,死不要臉地裝乖、賣萌、討要壓歲錢。

  他笑彎了眼眸,昵著地上的水月鏡,“你以為你找到了墨天澤,終於可以手撕騙子,抱回一箭之仇?”


  “可惜,我才二十多歲,又沒有碎在天葬台上重生的經曆,壓根兒不曉得,墨天澤是我哪一輩兒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


  姬姚認定自己跟墨天澤沒什麽關係。否則,六步孤鹿對他,不可能是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


  他靜了靜心,又說:“我僅僅是遺傳了他的臉……而已!”


  六步孤鹿喊他伽藍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又上了鉤,做了魚餌,很自覺地回了他一個“陰謀做大了,謙遜一點”的微笑。


  那個溫文爾雅的淺笑,看起來像他想起了當年的事情似的,隻是因為那丟三落四的毛病,所以忘了。其實,他壓根兒不知道錦盒裏裝的什麽。


  他知道初見月會找他“尋仇”,提前念了口訣,將鯨戈劍召喚回來。


  水月鏡裏,初見月顫抖的聲音問道:“鯨戈是墨天澤的佩劍,你怎麽會他召喚靈劍的口訣。”


  姬姚也不知道,那個口訣從哪裏學來的,像是從他靈魂深處冒出來的一樣。沒法兒解釋,他索性耍無奈:“他是我祖宗,我跟他心靈相通,不行嗎?”


  六步孤鹿從姬姚念口訣召回鯨戈劍的時候,眉心就鎖得死死的。他瞧著姬姚的眼神也是特別一樣,仿佛巫山雲裏的霧,繾綣著無盡的愁。


  姬姚說他跟祖上“心靈相通”的時候,巫山雲霧的愁終於見了太陽,雲開霧散。他又換回了以往的神態。


  初見月被姬姚氣得,有進氣兒沒出氣兒的,呼呼地生了好久的氣都不說話。


  姬姚嫌她氣得不夠,代她問:“想不想知道,水月鏡裏那幻境的破綻在哪兒?”


  問完,他有代她答:“破綻就是,你一出手,幻境就會破滅。所以你想困住我們,把我們耗死在幻境裏頭,就不能動手殺人。可惜,你癡心太重,經不起誘惑。能怨誰呢?”


  水月鏡裏最初的幻象,僅僅是瑣瑣碎碎的日常,就足夠繞得入鏡的兩人都心緒不寧了。


  佛曰:想要的,不想要的,你都會得到。


  在妄想裏困頓久了,什麽樣的人都會心神錯亂。六步孤鹿逡巡不去的牽掛,讓姬姚妒火中燒的狗糧,都是水月鏡擾人心神的咒術。


  初見月與長公子的那些瑣事,除了最初抱走穿山甲的那一樁,其餘全是六步孤鹿精分出來的。


  隨後,他故意把話說開。他說“鑿開羲和與風氏聯姻的楔子,正是伽藍”,無非是想把話題引去墨天澤身上,找機會讓初見月陷進自己的幻境裏,再引她偷襲姬姚。


  這樣,幻境就會不攻自破。


  駙馬的坑跳得太多,姬姚已經學了會自己蓋土了。六步孤鹿喊他伽藍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拖了初見月下水。


  姬姚撿起水月鏡,用袖子拂開鏡麵上沙塵,將它舉到與視線平行的高度,側臉瞧一眼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自己,衝著鏡子做了個“俊俏無雙”的鬼臉。


  他說:“初見月公主,你說我家祖上,就是叫墨天澤的那位,是不是個超級坑貨?他作古幾千年了,坑了你,還坑我。我倆算是同仇敵愾吧?要不,你扒一扒他的糗事,我們一起快樂,快樂!”


  鏡子裏仿佛有一雙眼睛,默默地瞅了一眼姬姚身後的六步孤鹿。


  姬姚眼眉一彎,笑碎了兩彎星空,他說:“他不敢殺我。我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死了,墨天澤可就絕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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