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草創
雷蒂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首相府邸的那間豪華異常的會客廳的，是用自己那兩條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腿嗎？是誰把自己送出來的？哦，是法羅這個老狐狸，他還在笑著跟自己說話，臨了還親熱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好像還在說著些什麽，說了些什麽？
“……西南一隅之地，一向不是帝國攻略的重點，區區黑暗森林，又能有什麽太大的價值？帝國的全部希望與榮耀，就在北麵；帝國所有的敵人，也都在北方！現在除了千山帝國和庫拉斯帝國，我們雷色居然還出了叛逆。”
“北方三省的問題是眼下帝國的第一大問題，如果不能解決北方三省的叛亂，那別說攻略天下，也更別提西南那彈丸之地，隻怕整個雷色都要動蕩不安，帝國分裂、烽煙四起、甚至發生不可言之事……所以啊，雷蒂斯，你們還要暫且忍耐一段時間，容我騰出手來，先把北方的問題解決了，到時什麽西南五郡、什麽大魔法師之類的統統不過是癬疥之疾！”
“告訴你一個秘密，帝國在北方的數十萬大軍並沒有如外界那些王八蛋越傳越離譜的謠言一樣即將崩潰，相反，在帝國強大的後勤和人力支援之下，已經站穩了腳跟，正在醞釀著反攻！相信我，隻要源源不斷的物資和軍隊補充到北方，一場驚天逆轉就即將到來！那時不但北方三省那些亂蹦躂的小跳蚤們會被一鼓而滅，就連千山和庫拉斯也討不了好去，說不定我們要從這兩個家夥身上撕咬下一大塊肥肉下來……”
踉踉蹌蹌走在街道上，雷蒂斯看到一個不知被誰丟棄下來的水桶，裏頭還有半桶清亮的泉水，他一腦袋紮進桶裏，半天不肯出來。原本如同無數鋼針在紮一樣的腦子在清涼的水裏瞬間清醒了過來，法羅首相對他說的那些話也一字一句浮現了出來，如此清晰，如此讓他沮喪——說來說去，就是“沒辦法”三個字！
在水中憋到要爆炸的雷蒂斯公爵鑽出了水桶，大口大口呼吸著闌珊城略微有些汙濁的空氣，亮閃閃的水珠子從他頭頂匯聚成幾條細流蜿蜒而下，看上去像是在淚流滿麵一樣。
一股子血腥味兒從空氣中鑽進雷蒂斯的鼻孔，他警惕地四處張望，卻驚愕地發現街道上不知什麽時候空無一人，到處是被隨手丟棄的物品，甚至還有鞋襪、撕碎的衣服和一些價值不菲的隨身物品。地上有新鮮的血跡，還不止一處，稍遠些的地方甚至還能看到有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打了個寒戰，雷蒂斯這才想起來，複國起義軍如火如荼地到處爆發，城衛軍、巡檢署跟他們都把狗腦子給打了出來，現在在哪兒都不安全，就算是首相府邸外麵的街道也是一個德性。拔腿要走，公爵大人又想起了自己交給法羅的那張羊皮紙，那些個利欲熏心的狗腿子貴族也就算了，可是自己搬空了西南府庫的那些真金白銀啊，那可都是錢哪……
雷蒂斯腿一軟，摔倒在了街道上，將身後跟著他的隨從和護衛們唬得不輕，急急忙忙上前要扶起自家主子，可是公爵大人就是賴在地上不起來，幹脆讓我死了算了……
柯仕仁站在疏影城西南行省省長官邸門口，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禁感慨萬千。什麽狗屁省長官邸，這不就是雷蒂斯的老窩嗎？身為曾經的護國魔法師，柯仕仁原本就是西南權貴的一分子，自然認得原先的公爵府。
現在雷蒂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僅僅被引狼入室的舉動招來滿身罵名，而且一步錯步步錯，逃離西南更是將他徹底釘到了曆史的恥辱柱上。現在的西南人，尤其是疏影城的民眾，誰提起雷蒂斯不是咬牙切齒地憤恨？
要是但凡有人敢為雷蒂斯說上一句好話，那肯定會招來一頓拳打腳踢，可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打死都沒人替他出頭。民心向背如此，也就怪不得西南五郡聯合自立的舉措得到了絕大多數老百姓的認可和擁護——與其讓帝國派來的雷蒂斯這種混蛋來出賣我們，還不如我們自個管理自個！
所謂“西南是西南人的西南”這種拗口無比的口號，居然被傳誦到了田間地頭，連最偏僻的地方，哪怕一個從沒出過遠門的老頭老太，都念叨著這句話喜不自勝，往往念一遍口號，再罵上一遍雷蒂斯，每頓都能多吃一碗飯。
西南行省省長官邸可不僅僅是省長大人的住處，還是整個西南行省龐大的行政機構所在地。幸好雷蒂斯當年貪多求大，將公爵府整得跟座小城堡似的，要不也容納不下這麽多的人在裏頭辦公。
原本公爵府外幽靜無比的街道，也變成了人喧馬嘶的鬧市，各個地方來匯報工作的人員，還有行省派出去執行各種公幹的人手就把街道塞得嚴嚴實實了，更別說各郡為了湊熱鬧，將沿街的房子買了下來用作各郡駐疏影城辦事處，更是讓這條街堵得水泄不通，即使省裏安排了大量的人手維持街道的秩序，也隻能讓人流車流勉強通行，但速度卻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但就在這種草莽的忙亂氣息之中，柯仕仁卻體驗到了一種久違的蓬勃朝氣，一種紅日初升才會有的堂皇氣息，還有一種充滿幹勁的激情——每個人都忙忙碌碌，每個人都是一副身負要責的臭屁模樣，每個人都急得要上火……
在闌珊城現在的這潭死水中是看不到這種景象的，在柯仕仁的記憶中，隻有當年雷諾登基的頭兩年，帝都似乎才略微有這麽一點影子。
頗費了一番周折，柯仕仁才見到了此時風頭一時無二的西南行省省長，前西南魔法學院院長，碧特格閣下。
別看西南草創，可那些老奸巨猾的貴族家主還有久經考驗的資深政治家們卻都比猴子都精，雖然行政係統在初期還麵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連家門口的交通秩序都維持得不太好，但他們對於安全問題卻相當重視，至少在行省的第一大佬的官邸，那安全措施做得相當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