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天賜的禮物
顧澤天咬緊牙，壓抑住心疼的想要將林思涵擁入懷中的衝動，沉聲問，“他現在怎麽樣？”
“邊走邊說吧。”林思涵轉過身，想起什麽似的又問，“對了，你酒店找好了嗎？”
“已經有人安排了。”
“那就好。”
這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林思涵是感覺自己說過太多，無話可說了，而顧澤天則是始終被心頭沉重的巨石壓著，變得沉默了許多。
來到顧浩瑋的病房前，看到門口標著的名字，顧澤天眸光一緊，緊緊閉上了眼睛，又緩緩睜開，“進去吧。”
知道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林思涵這才將門推開。
顧澤天跟著她走了進去，看到床上暈迷的人時，心像被狠狠紮了下。
“他這段時間，大多時候都會像這樣暈迷。”林思涵靜靜的說著，“不過還好，每天都會有清醒的時候，會問我都吃了什麽，又做了什麽……”說著，她輕輕一笑，“醫生說，他挺堅強的，是他見過的病人裏麵，最堅強的一個。到現在為止，不管是用怎樣的方式治療，他都沒有哼過一聲。”
顧澤天的拳頭慢慢捏緊，兩眼開始泛紅，望住暈睡中的弟弟，他壓抑了許多，才不至情緒失控。來到他跟前，他輕聲喚著，“浩瑋？浩瑋？是大哥……”
顧浩瑋仍是安靜的沉睡，無論他喚了多少遍，始終都沒有反應，仿佛置身另一個安詳的世界中。
良久，顧澤天抬眸，“我要去見見他的主治醫生。”
林思涵點點頭，將顧浩瑋交給護士照看之後，帶他去見了Walker醫生。
得知是顧浩瑋的大哥，Walker醫生立即熱情的接待了，兩人一直在裏麵聊了很久。顧澤天熟知了他的病情，心頭的巨石又沉下幾分，壓得他透不過氣。
美國是全世界醫療水平最先進的國家，而麻省總醫院又是全美排名第一的醫院，如果連他們都束手無策的話，那就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林思涵等在外麵，靜靜的坐在那裏，瘦弱的樣子，直讓人心疼。
顧澤天能想象得到，為了照顧浩瑋，她付出怎樣的辛苦。對這個女人，他的心情很複雜，既心疼，又……感激。
“談過了？”見他出來，她起身。
“嗯。”顧澤天神情有些沉重，林思涵看在眼裏，輕聲安慰著，“沒關係，隻要我們都不放棄，就還會有希望。”
她曾經受過怎樣的傷害，他比誰都清楚，她有多畏懼這些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地方，他也明白。而她卻能淡定的反過來安慰自己，顧澤天實在是想象不到，這些天，她是怎樣熬過來的？
走在前麵的身影，單薄得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似的。
“小涵，”他叫住了她。
“嗯？”林思涵轉過頭。
“是不是很辛苦？”他問。
她輕輕一笑，“還好，不辛苦。”回眸，她淡淡的說，“隻要每天都能看到他，那就值得。”
聽到她的話，他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你……”林思涵轉身，看他一眼，“麟兒的事，你不要太傷心。”
聽她還能安慰自己，顧澤天輕闔了下眸，掩住那裏的情緒，“從他出生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我卻……”
知道他想說什麽，林思涵淡然一笑，“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雖然薄荷的死，令她痛不欲生，但他也一樣不好受吧？至少，她還可以恨著他，靠著恨他活了下來。他呢？他隻有恨自己。如今，又失去了另一個孩子，她還能說什麽？
顧澤天深吸一口氣，“是，都不要再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浩瑋。”
提及顧浩瑋，林思涵則又沉默了，半晌才問，“顧爺爺知道嗎？”
顧澤天搖了搖頭，“我沒有告訴他。”
因為林卉的突然出現，有關林家配方已毀的事，給了他不小的打擊。雖然嘴上不說，但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連對公司的事都提不起來興趣了。浩瑋的事，連同父親的一起，顧澤天都選擇隱瞞下來。
兩人回到病房時，Patricia因為不放心，回到家匆匆給女兒做了飯之後，又趕了回來，並給林思涵也帶了午餐。
“謝謝你，Patricia，”林思涵微笑著，回過頭又給顧澤天做了介紹。
見她瘦得這麽厲害，顧澤天催著她先吃飯，他出去打了幾個電話。
林思涵胃口很差，吃了幾口，就放下來，趕緊跑到衛生間，幹嘔的厲害。
Patricia跟過來，擔心的問，“林小姐，你哪裏不舒服嗎？”
她擺擺手，“沒事，就是惡心。”
“林小姐，你要注意照顧自己的身體啊，顧先生還需要你呢，你可能先跨下來啊。”
“我知道。”
連續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林思涵實在吐不來什麽，難受的走出來，Patricia突然問道，“林小姐……你是不是懷孕了？”
林思涵的腳步頓時僵住。
Patricia說，“我生了四個孩子，很了解這種反應的。”
林思涵怔愣著，眸中盡是錯愕。
懷孕……
她根本沒有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可是，算算日子，她這個月已經遲了兩個星期……
她懷過薄荷，當然清楚Patricia的意思，隻是，隻是她完全沒有想到！
這個結果太意外了，讓她都沒來不及反應。
“林小姐，你還是去做下檢查比較好，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你從現在開始，就要好好照顧自己了。”
她看著Patricia，又低下頭，看著瘦到不能再平坦的小腹。再抬起頭時，竟一眼就看到神情同樣複雜的顧澤天。
不過就是片刻的靜默，他走了過來，漆黑的眸望著她，“現在馬上去做檢查，我陪你一起去。”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就往外走。
林思涵被動的跟著他，還處於一種茫然無措的狀態。
還好他們就在醫院裏，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她的確是懷孕了，已經半個月了。
林思涵坐在椅子上，臉頰埋在掌心裏。
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這算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嗎？因為浩瑋會離開？
她不敢再往下想象了，懷孕的喜悅，都被深深的驚恐所取代。
顧澤天拿著醫生給她開的藥出來，看到她的樣子，登時就明白了她在抗拒著什麽。他走過去，坐到她旁邊，他心裏的感受，不會比她輕鬆到哪裏去。麵對這種複雜的局麵，他能做的，就是無條件的支持她，照顧她。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說，“我再請一個護工，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在家裏安心養胎，醫院這種地方，還是少來比較好。”
林思涵想都不想就搖頭，“我不放心他。”
顧澤天的眉擰了擰，“我已經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我會留在這裏的。”
她還是搖頭，見她這麽固執，憐惜她的心，使他變得氣憤，“你不為自己考慮，是不是也應該會肚子裏孩子著想？醫生的話，你沒有聽到嗎？如果你再這麽累下去，你……會失去這個孩子的。”
說這話的同時，他的聲音也在顫抖。
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唯一想的，就是拚盡全力也要保住！不可以再失去了……
那種失去骨肉的痛，直到現在，都會令他唇齒生寒。
說他是想彌補也好，減輕自己背在身上包袱也罷，他的緊張感，完全淩駕於她之上。
林思涵下意識的伸手撫了下小腹，薄荷帶來的痛，也一直蔓延至今，讓她對這個孩子，既充滿了期待，又充滿恐懼。
顧澤天站了起來，“走吧，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林思涵卻說，“我想先回病房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浩瑋。”
顧澤天望著她，慢慢的，溢出一個溫暖的微笑，“好。”
回到病房裏，林思涵直接來到床邊，握著他冰冷的手，“浩瑋，有一個消息，我想在第一時間告訴你。”
顧澤天站在兩人身後，看著病床上的弟弟，眼圈微微發紅。
他掩飾性的轉過身，背對著他們。
“我剛剛去做了檢查，醫生說我懷孕了，已經半個月了。”說著，林思涵就自責的垂下眼眸，“我還真是大意，連這樣的事，都能忽略掉。”
她輕輕低下頭，趴在他身邊，喃聲說，“浩瑋，你快點好起來吧，我一個人沒辦法做到……”
床上的人有仍不再反應，沉沉的暈睡著。
顧澤天和林思涵走出醫院時，已經有人送了一輛車過來。
他開著車，不過就兩條街，就來到了伊藤為她租的公寓裏。
林思涵想要給他倒水，被他製止了，“你先進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她真的很累了，在醫院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感覺全身都像灌了鉛。她沒有跟他客氣，疲憊的說，“那我先進去了，你隨意吧。”
“嗯。”
林思涵推開臥室的門進去了，連衣服都沒脫，直接和衣倒在了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過往的許多人或事，就像一張張放慢了的舊膠片，閃過眼前。這些畫麵，多是沉重而又痛苦的，唯獨出現顧浩瑋的影子時，黑白膠片才會變成彩色的。
今天，她很快就睡著了，也許是因為在她身體裏還住著另一個虛弱的小生命，它需要進行自我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