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利可共而不可獨!
開元二十八年,九月二十四,黃道吉日。
宜:祭祀、開市、納財。
忌:提防小人!
……
黎明時分,天色剛剛蒙蒙亮,醉仙樓的大門前就排起了長長的人龍,有衣著華麗的公子哥、有大腹便便的商人,甚至還有金發碧眼的西域胡人……都是衝著二鍋頭來的。
辰時一刻,醉仙樓的大門一開,客人們立刻蜂擁而入,屁股還沒坐穩呢,就開始大呼小叫的點酒了:
“小二,來一桌全羊席、再來兩壺二鍋頭,本公子要嚐嚐這種酒,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樣入口如火、下腹如刀。”
“好嘞,包您滿意。”
“小二,一桌全魚宴、兩壺二鍋頭,先上酒、後上菜,速度快一點,明白?”
“明白。”
“小二、快上酒……什麽,忙不過來了……算了,酒窖在那裏,老子自己去搬就是了。”
……
醉仙樓的生意,用火爆來形容已經不夠了,隻能說是瘋狂,樓上樓下、座無虛席,就連樓道裏都擠滿了人,可仍有大量的客人湧進來,遠遠超出了醉仙樓的容納量。
來的都是客人、都是財神爺,沒有不接待的道理,可是怎麽接待呢?
賈掌櫃的急中生智,下令把後麵的客棧收拾了出來,大大小小的客房全都改成了用餐的雅間,這才勉強的把客人們安排下了。
地窖裏的二鍋頭,更是一大缸、一大缸的抬出來,依舊供不上客人們喝的,有的客人急不可耐之下、竟然自己搬酒去了,此舉實在有失體統,可為了品嚐到絕世佳釀—二鍋頭,也算值了。
總之一句話:二鍋頭大賣特賣、醉仙樓大賺特賺。
醉仙樓賺了錢,也就等於李昭賺了錢。
賺錢,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不過嗎,世上之事從來都是正反相對的,有人高興、自然就有人不高興了。
誰啊?
當然是李德、鄭氏這對狗男女了!
……
李德住在縣城-西門內大街上,前後三重院落,青磚灰瓦、頗為氣派,不遜色於一般的官宦人家!
客廳中,李德到背著雙手、就像老驢拉磨一樣轉著圈子,臉上滿是惱怒之色,腳下還有一灘水漬、以及兩個摔碎的青瓷茶杯……鄭氏坐在旁邊、同樣一臉的惱怒之色。
之前把李家祖宅和釀酒作坊歸還給李昭,本意是找個替死鬼、順便借刀殺人。
萬沒想到,這小子很有點本領,短短一個月不到,不僅讓釀酒作坊起死回生、釀製出了佳釀—二鍋頭,還攀上了小齊國公—崔宗之。
聽人說,如今李昭和崔宗之出則同車、坐則同席……已經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近三分!
有了小齊國公做靠山,再以二鍋頭聚斂財富,估計用不了多久,李昭就能飛黃騰達了……那個時候,還有他們夫婦二人的活路嗎?
“啪—啪!”
想到這裏,李德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心中懊惱到了極點,這真應了一句古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夫人,咱們先下手為強,隻要結果了那小子的性命,也就不怕秋後算賬了。”
“唉,晚了,李昭羽翼已豐,如今在武安縣也算是個人物了,以咱們的力量恐怕奈何不得他了。”
“咱們的力量不夠,可以請嶽父大人幫忙,他老人家在衙門中主事多年,人脈廣、手段多,收拾一個黃口小兒還不容易嗎?”
……
李德口中的嶽父大人,就是鄭氏的親生父親,名叫:鄭濟,在武安縣衙中擔任縣丞一職、正八品,是僅次於縣令的二把手!
為人陰險狡詐、心狠手辣,擔任縣丞十餘年間:貪汙受賄、巧取豪奪,搶男霸女、欺壓良善……做過的壞事不計其數,誰敢稍做反抗,立刻羅織罪名投入大牢中;據說武安縣的監牢裏麵,至少有一半的犯人,是被這位鄭縣丞用卑鄙手段送進去的,慘死其中者亦不在少數。
一肚子壞水也就罷了,偏偏這位鄭縣丞還喜歡假仁假義,平時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故而百姓們送他一個外號:笑麵虎。
如果這隻‘笑麵虎’肯出手,隨便捏造點罪名、把李昭投入大牢不是難事,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也是可以做到的。
李昭是吳王一脈的獨苗,上無叔伯、中無兄弟、下無子侄,而且年紀輕輕尚未娶妻,若是一命嗚呼了,李家祖宅和釀酒作坊自然回到李德、鄭氏的手中。
可是反複琢磨之後,鄭氏無奈的搖了搖頭:“李昭和小齊國公交情深厚,如果前者出了事,後者一定會出手幹預的,那樣就麻煩了。”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小齊國公的勢力再大、還能管咱們武安縣地麵上的事不成?”
“唉,夫君有所不知啊,強龍不壓地頭蛇,那隻能說明一點,就是這條龍還不夠強……小齊國公不僅有世襲的爵位、還是當朝駙馬爺,前程不可限量,就算是十個阿爹加在一起,也抵不過人家一根小手指頭,這樣的人物萬萬不能招惹、否則必有大禍!
萬幸的是,小齊國公隻是出來遊玩的,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返回長安城,那個時候,再請阿爹出手收拾了李昭,隻要下手幹淨利落一點,再找幾個替罪羔羊,就算小齊國公事後知道了,也怪罪不到咱們的頭上,哈哈!”
鄭氏雖是個女流之輩,可是心機之深、心腸之毒,比起李德有過之而無不及。
“夫君也別閑著,可以到城內各處酒樓、飯莊轉一轉,順便做點事情。”
“做什麽事?”
“嘿嘿,當然是扇陰風、點鬼火,四處造謠生事了……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或許用不著咱們出手,就有人把李昭這個小兔崽子給收拾了!”
“哦,夫人的意思是借刀殺人?”
李德的腦子也不笨,瞬間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圖,而後佩服的伸出了大拇指。
如今醉仙樓的生意火爆、賺的是盆滿缽滿,可城內其他的酒樓卻是門庭冷落,生意大不如前了。
常言道:‘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那些酒樓的東家、掌櫃、大小夥計必然是憤恨至極。
這個時候,隻要有人煽風點火一番,人們心中的憤恨就會變成瘋狂的報複了,放火、投毒、殺人……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小齊國公—崔宗之有權有勢,或許沒人敢拿他怎麽樣,可是李昭……就算僥幸不死,恐怕也得脫三層皮吧?
此一計,可謂狠毒至極!
……
可惜的是,李德的鬼火還沒點起來呢,就被一場大雨給澆滅了。
就在二鍋頭大賣特賣的第三天,醉仙樓公布消息:願意把這種佳釀與其他幾十家酒樓、飯莊共享,大家夥有錢一起賺。
消息傳出,一片嘩然。
人們大吃一驚之餘,紛紛稱讚醉仙樓的這種行為:重義輕利、堪稱楷模。
那幾十家酒樓、飯莊更是對醉仙樓感激不盡,其主事者們紛紛拍著胸脯保證:以後大家有錢一起賺、有了事也要一起扛!
李德得知消息,又連摔了十幾個茶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是暗氣暗憋了!
……
深夜,醉仙樓中。
賈掌櫃一手擺弄算籌,一手拿著賬本,正在計算今天的收入。
旁邊十幾個小夥計,清點著整箱的金銀、銅錢,累的手都抽筋了,這才清點清楚了。
短短一天時間,就賺了二千八百八十貫錢,頂的上以前大半個月的收入了。
賺了這麽多錢,自然要獎勵一下夥計們了,賈掌櫃的當場拍板,把賬上八十貫錢零頭分給了夥計們。
醉仙樓共計四十多個夥計,平均一人能分二貫多錢,足夠買十石精米了。
夥計們得了獎勵,自然是千恩萬謝,可心中也有一點點的疑惑:“掌櫃的,為何把二鍋頭分給其他的酒樓呢,如果由咱們醉仙樓一家獨占的話,這賺來的錢財恐怕還要翻上幾番呢!”
“哈哈,賺錢自然是好事了,可不要忘記一句名言:利可共而不可獨,謀可寡而不可眾;獨利則敗、眾謀則泄。”
“掌櫃的,什麽意思,小的們不明白?”
“這幾句話的意思就是:利益可以分給其他人,而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占有,自己獨占、最後肯定無利益可圖,謀劃事情的時候不用很多人一起想,一旦人多了就容易泄露秘密。
你們想想啊,要是咱們醉仙樓一家獨占了好處,別的酒樓、飯莊還有活路嗎,不給別人留活路的人,自己早晚也會走上死路的……不如大方一點,有錢大家一起賺,如此才能平安無事啊!”
……
“掌櫃的高明,小的們受教了。”
“呸,你們可是拍錯馬屁了,本掌櫃的算算小賬還可以,哪有如此真知灼見呢,這都是昭公子說的!”
提起李昭來,賈掌櫃可謂是心服口服,就差供上長生牌位、天天的上香叩拜了。
開始之時,對於分享二鍋頭的事情,自己持反對意見。
是李昭把其中利害關係、詳細的講解了一遍,自己的榆木腦袋這才開了竅……昭公子真是高人啊,不僅頭腦聰明,目光更是長遠!
“掌櫃的,咱們小國公爺哪裏去了?”
“哦,小國公爺嫌客棧中太吵,帶著侍衛們搬到潛龍崗和昭公子同住去了,他們湊在一起,肯定有的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