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三碗不上樓！
從殷商時期開始，國人逐漸養成了一日兩餐的習慣，因為要應對一天的勞動，故而上午一頓比較豐盛，稱為‘大食’，下午一頓則比較簡單，稱為‘小食。’
當然了，一日兩餐隻是普通人家的習慣，達官顯貴、大戶人家則不受這種限製，他們可以一日三餐，或者一日四餐，家中的飯菜吃膩了，還可以聚上三五好友，一起到酒樓中品嚐美味佳肴。
武安縣城頗為繁華，有大型酒樓、飯莊數十家之多，其中裝修最為華麗、飯菜味道最好的，那就非醉仙樓莫屬了。
不過今天的醉仙樓與往日有些不同，大門前豎起了一麵巨大的白布幌子，上麵用濃黑的墨汁寫了五個大字：三碗不上樓！
門前站著幾名小夥計，還有一副紅木桌案、上麵放著三隻青花大海碗、容量都超過了一斤！
“咦，碗裏盛的什麽，如此清澈見底，莫非是清水？”
“笨蛋，沒聞到濃烈的酒香味嗎，那是三大碗美酒。”
“如此清澈的酒、倒是罕見的緊啊！”
……
醉仙樓位於繁華的大街上，商旅行人往來不斷，看到如此奇怪的一幕，不少人都被吸引了過來，並向夥計們詢問情況：什麽叫三碗不上樓？
“諸位客官聽真了，咱們醉仙樓新近出售一種美酒，名曰：二鍋頭，濃香醇烈、四品皆全，飲之入口、餘韻無窮，說是天下第一佳釀亦不為過；咱們東家還說了，如果那位客官能一連喝下三大碗酒，並走上醉仙樓第三層，就能免費享用一頓豐盛的酒席。”
“真的不要錢，白吃白喝？”
“沒錯，隻要闖關成功、就可以白吃白喝了，一文銅錢都不要，我們醉仙樓說話算數，不過小的還是要奉勸諸位客官一句，這種‘二鍋頭’的勁頭極大，入口如刀、下腹如火，若是沒有幾分酒膽的話、千萬不要輕易嚐試！”
“嘩！”
聽完了夥計們的講述，圍觀者們頓時一陣大嘩，要知道，發酵酒的度數極低，就算是酒量一般者、也能喝上三五碗不醉的。
就算如夥計們說的，這種‘二鍋頭’的勁頭極大，可又能大到哪裏去呢……還三碗不上樓，不如改成天上掉餡餅算了，估計用不了幾天、醉仙樓就會被酒鬼們吃垮掉了！
話雖這樣說，可圍觀者中躍躍欲試的眾多，卻遲遲沒有人敢上前挑戰：
一則，人性多疑，雖然夥計們說的很清楚了，可人們對‘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依舊將信將疑，擔心其中另有隱情。
二則，很多人都知道，醉仙樓是齊國公府的產業，若是真的吃垮了，引來報複怎麽辦？
基於以上兩點，圍觀者們才遲遲不敢上前。
話又說回來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瞻前顧後，也有的無所畏懼……一個黑臉大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準備挑戰‘三碗不上樓’的考驗。
“哈哈，白吃白喝，天降好事，俺老趙第一個試試！”
“快看，是趙二爺！”
圍觀者們認出來了，此人名叫趙二牛，是澇水碼頭上的苦力頭目之一，不僅身體健壯、酒量更是出了名的厲害。
趙二牛曾經與人打賭，先喝下一大壇子酒，而後扛著三百斤重的貨物、一口氣走出八百步，期間步伐紋絲不亂，從而一舉揚名立萬。
如今這位爺出來挑戰、酒仙樓怕是要賠上一頓酒席了。
“嗯，果真是好酒，俺老趙喝過的美酒無數，還從未嚐過這樣的烈酒，今天有口福了。”趙二牛端起酒碗，先是用鼻子聞了聞，兩隻牛眼頓時亮了起來，而後灌了一大口下去……霎那間，一股熱流從舌尖直流到胃部、又傳遍了渾身上下，讓體內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就像是被烈火燒灼一般。
好酒，絕對是一等一的好酒！
就是勁頭太大了，說是醉骨銷魂都不為過，尋常人喝上小半碗，恐怕就要醉的不省人事了，縱然是自己這種嗜酒如命的老酒鬼，恐怕也撐不住三大碗啊。
就算勉強喝下去了，也會醉成一攤爛泥的，連正常走路都成問題，更別說爬樓梯了……三碗不上樓，果然不是吹出來的，對於免費享受大餐的事情，趙二牛瞬間失去了信心。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退縮回去，男子漢、大丈夫，醉成死狗一樣不要緊，丟了麵子可是大事。
想到這裏，趙二牛咬了咬牙，把碗中的二鍋頭一飲而盡，還衝圍觀者們量了量碗底，頓時引來一陣歡呼聲。
大唐朝的酒文化非常濃厚，凡是酒量宏偉者，很容易得到周圍人的尊重，因為酒量好而得到提拔重用的事情、在官場中更是屢見不鮮。
接下來，趙二牛喘了幾口粗氣，又端起了第二碗酒、再次一飲而盡，頓時又是一陣歡呼聲。
可當他準備端第三碗酒之時，一股猛烈的醉意湧了上來，頓時天旋地轉、頭腦發暈，仿佛有無數隻花蝴蝶在眼前飛舞……
想要強撐一下，可惜身體根本不受控製，搖晃幾下之後，噗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隨即響起了打雷般的鼾聲……醉仙樓方麵早有準備，幾名小夥計把趙二牛抬到了後麵的客棧中休息，什麽時候酒醒了，什麽時候離開。
“好厲害的烈酒，兩碗就把趙二爺給放到了，在咱們武安縣境內，二爺的酒量可是名列前茅啊，據說喝幾壇子都不會醉。”
“難怪醉仙樓的夥計們有恃無恐呢，這種二鍋頭，他們從何處弄來的？”
“不知道，聽說是新釀製出來的，卻不知是那位高人的手筆，若能有幸結識一下，或許是個發財的門路，此等美酒，肯定會大賣特賣啊！”
……
眼看趙二牛挑戰失敗，圍觀者們一陣大嘩，有的吃驚於二鍋頭的強大酒勁，也有心思靈活的、已經開始琢磨賺錢的門路了。
可惜他們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釀製出二鍋頭的不是什麽高人，而是一個身高不足六尺、年齡隻有十五歲的少年。
閑言少敘，書歸正傳。
很快的，又有一位酒量不錯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繼續挑戰這個三碗不上樓。
不過他的酒量，還不如之前的趙二牛呢，隻喝了一碗半二鍋頭，就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幾名夥計把他也抬進了客棧、和趙二牛做伴去了。
長話短說，一上午的功夫，共計有二十八位嗜飲者發起了挑戰，結果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
而眾多挑戰者當中，隻有一個人連著喝幹了三大碗烈酒，而後搖搖晃晃的向三樓走去，那知剛摸到二樓的樓梯，就跟頭把式的摔了下來，幸好被夥計們接住了、沒有負傷。
就這樣，‘三碗不上樓’的事情成了一件奇聞，迅速的傳播開了……
第一天，武安縣城內一半的人知道了。
第二天，另一半人也知道了。
第三天，住在縣城外的人也陸續知道了。
二鍋頭的名聲，這下算是徹底打響了。
接下來，正式開始出售，李昭早就定好了價格：一鬥酒十五貫錢！
在關中地區的集市上，十五貫錢足夠買一頭壯牛了，如今隻值一鬥酒，是不是太貴了？
說實話，這個價格的確是貴了一點點，可貴有貴的理由啊！
一則，如今在關中地區，普通的濁酒是三百文錢一鬥。（杜甫有詩曰：早來就飲一鬥酒，恰有三百青銅錢……沒辦法，詩聖是個窮屌絲，隻能喝點便宜酒了。）
上品清酒是十貫錢一鬥。（李白有詩曰：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詩仙的腰包豐厚，喝的都是頂級好酒。）
如果二鍋頭的價格定低了，誓必對原來的酒市場形成巨大衝擊，濁酒、清酒全都賣不動了，釀酒作坊一家家倒閉……那樣的話，會有多少人丟了飯碗、又有多少人恨二鍋頭入骨呢？
恨二鍋頭，就等於恨李昭。
萬人切齒痛恨，會引來什麽結果，就不必多說了吧？
因此上，把二鍋頭的價格定高一些，不與其他的酒類相衝突，也就不會引來災禍了。
二則，二鍋頭這種酒高價酒，本就是給達官顯貴、地主富商準備的，而這些有錢人買東西，有著一條千古不變的習慣：不求最好、但求最貴！
因為有錢人消費的目的，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奢靡，還有精神上的享受……一句話，用金錢證明自己的社會地位！
基於以上兩點，李昭才把二鍋頭的價格定貴了一些。
當然了，這是在現有環境下、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李昭暗下決心，等自己擁有了足夠的財富、和足夠的權利之時，一定把二鍋頭的價格降下來，讓它成為一種大眾消費品。
那個時候，就算是田間農夫、碼頭苦力，在辛苦了一天之後，也能喝上兩杯二鍋頭，舒緩身體和精神的疲憊，睡上一個好覺！
二鍋頭，本就是屬於平民百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