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李明恆（九）

  盧玉縈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農家，看著熟悉的飯菜，喃喃的道：


  「我怎麼感覺我回家了呢？」


  燉菜，米飯，湯。


  家裡差不多也吃這些，頂多早上喝粥吃肉包子，平日里午飯、晚飯，都是家常菜。


  李明恆沒說話，給她夾了些乾菜。


  李紫玫聞言輕笑，瞅著不做作的外甥女，道：


  「那還不是正常的？你娘、你姥姥、你舅舅他們都是出身這邊，生活了那麼多年，老規矩是不會變的。」


  盧玉縈聽了點頭，美滋滋的嚼著東西，絲毫不會有任何嫌棄。


  莊子里伺候的下人，見京城來的大小姐如此給面子，都不禁鬆了口氣。


  原本，還以為會發脾氣呢。


  春耕在即，青黃不接，頂多就是些野菜。


  盧玉縈吃了一碗半米飯，滿足的喝著薺薺菜燉土豆。


  指著碗里的薺薺菜，看著李紫玫，說：


  「舅母，就這個春天的時候，我娘跟外祖母還會去京郊挖呢。」


  李紫玫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笑眯了眼睛，說：

  「三嬸兒別看現在是老夫人，可骨子裡還是咱們七家屯的人，大家都是。」


  「我願意吃這個和雞蛋、面，一起煎的餅，很好吃。」盧玉縈說著自己的喜好。


  婆子聽了忙不迭點頭，屈膝行禮一下，說：

  「表小姐放心，晚上奴婢就做。還有水芹菜，包餃子可好？」


  「好啊好啊，我愛吃水芹菜的餃子。」盧玉縈爽朗地說著。


  吃過午飯，梁茂哥仨全都在屋裡背書，梁薇陪著母親小憩，梁漢松則帶著李明恆、盧玉縈圍著七家屯溜達。


  主要就是給盧玉縈講這地方，曾經發生的事兒。


  「……你睿達舅舅以前就住在這兒，你二姨母分家就住在隔壁，所以……後來雨季頻頻，爆發疫症……」


  盧玉縈認真的聽著這些陳年舊事，趁著梁漢松不注意的時候，用小手指勾著李明恆。


  那種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偷偷做壞事兒，倒是讓她有些小竊喜。


  李明恆見她興緻正濃，嘴角上揚，任由她淘氣。


  圍著七家屯走了一大圈，盧玉縈鼻尖上有些細汗了。


  李明恆見了心疼，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看著梁漢松說：

  「大哥，差不多了，回去歇會兒吧。明兒給她外祖父、太外祖父們上完墳，我們就回去了。」


  「急什麼，後天一早走，明天下午回府城，再呆一夜。」梁漢松說完想起什麼一般，又道，「魏氏那邊去嗎？」


  「去。我姐老早就交代了，我回來，替她過去一趟。」李明恆沉穩的說。


  盧玉縈見狀抿唇，扭頭看著他，問：


  「小舅舅，我能去嗎？」


  「去吧。女子的墳，她又是少亡，不忌諱。」李明恆輕聲地說著。


  三個人回到別莊，沒想到院子里聚集了可多可多人。


  都是七家屯的村民，來看梁桂芳的閨女。


  盧玉縈有些尷尬，但也還算大方的站在眾人面前，側身行禮。


  她是晚輩，給長輩們見禮，義不容辭。


  大家看著穿著、長相、談吐不俗的丫頭，紛紛歆羨的說梁桂芳好命，梁家有福等等。


  這些話盧玉縈就很不愛聽了。她爹也很有能耐行不行，怎麼就一句母親好命，就把父親的努力給抹殺了。


  還得是親閨女，盧玉縈維護盧長東的心情，那絕對是實打實。


  等一個婦人說完之後，盧玉縈輕聲的道：

  「我爹其實蠻厲害的。御前助理，替皇上分憂解難，兢兢業業。」


  「哎喲喲，你爹以前沒少打你娘，更何況……」


  「嬸子，過去的事兒別提了。」梁漢松不悅的開口提醒。


  那婦人見狀，忙尷尬的點點頭，不再吱聲了。


  盧玉縈有些不爽，但是家教禮貌還是有的，側身行禮一下，道：

  「各位長輩，我有些累，就先回去歇著了，您們慢座。」


  說完，再次福身，走了。


  李明恆趕緊過去看看，生怕丫頭有什麼不開心。


  李紫玫也不好跟村民們深說，只能婉轉的敷衍、送客。


  房間內，盧玉縈有些生氣。看到李明恆進來，蹙眉不爽的道：

  「他們怎麼能胡說八道？我爹疼我娘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動手。若是動手，我瞎嗎？」


  李明恆見狀輕咳兩聲，沒有說話。


  當年京城爆發盧長東打人的傳言，那會兒他已經記事兒了。也聽到梁安夫妻倆對話的時候承認過，盧長東以前動手。


  不過現在……肯定不能告訴她。


  走到跟前，伸手輕拍她的肩頭，說：

  「好了好了，你跟他們生什麼氣？無知婦人而已，算了。」


  「他們就是見不得咱們家過得好是嗎？跟京城那些願意胡編濫造的人一個樣子。什麼農家人實誠，根本沒有的事兒。」


  「縈兒，話不是這麼說的。」李明恆搖頭制止。


  七家屯的人還會很不錯，只能說那些婦人說話沒想太多，所以才……


  「哼！小舅舅不跟我站在一起，不理你了。」說著，盧玉縈起身就往外走，李明恆伸手沒抓住。


  也幸好沒抓住，李紫玫夫妻倆正推門進來。


  盧玉縈看著舅舅、舅母，直接告狀的說：


  「小舅舅欺負我。」


  李明恆無奈，對於盧玉縈倒打一耙的功夫，表示佩服。


  有嫂子在，李明恆自然不用擔心，跟大哥使了個眼色，然後二人出去了。


  盧玉縈看到小舅舅離開的背影，咬唇不開心。


  什麼嘛，她還生氣呢，他一點都不疼她了……


  ……


  盧玉縈的悶氣，一直持續到二人回京。


  一路上，小妮子不理他，不說話。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即便晚上兩個人睡一張床，盧玉縈也僅僅只是背對著他，不理人。


  李明恆對於她的小性子有些莫名其妙，但卻很縱容，畢竟是自己看上的女孩。


  回到京城，想當然的李明恆被「批鬥」了。


  齊妙、曹氏、梁安等人，都紛紛說他太過大膽，居然帶著外甥女就往外跑。


  李明恆自知理虧，除了虛心聽教，還能有什麼別的態度。


  也正好是因為他的態度，梁家才輕鬆地讓他過關。


  不過曹氏很納悶一件事兒，就是他們都也很著急上火，盧玉縈的親生父母，居然沒有吱聲。


  盧長東是因為宮裡忙，沒出來、沒顧上。可是這梁桂芳就……


  看著自家閨女，有些納悶的開口道：

  「妙兒，剛才你大姐怎麼不說明恆呢？那孩子可是把她閨女領出去了，照理說當父母的得生氣啊。」


  齊妙聞言嘴角抽了兩下，搖搖頭，沒吱聲。


  真沒法說。


  想想那日梁桂芳在宮裡跟她說的話，試探性的看著母親，道：


  「娘，明恆改到了議親的年紀，還有縈姐兒過幾天及笄，也差不多了。您看他們倆的婚事，您有什麼想法嗎？」


  「想法？」曹氏微微蹙眉，好一會兒才看著閨女，搖搖頭，說，「你還不知道你娘嗎？操不起那心。孩子們的婚事，不都是你們來想的。」


  齊妙聞言剛要開口，閻婉瑩推門進屋，手裡端著剛剛熬好的湯藥。


  來到曹氏跟前，輕柔的說：

  「娘，喝葯了。」


  春秋兩季她跟梁安都要喝些湯藥調養，齊妙瞅著喝葯的母親，想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現在這個情況，還是暫時不要說了，萬一真給急出病來，不是開玩笑的。


  院子里，李明恆等在了那裡。


  齊妙知道他在等她，深吸口氣走過去，越過他徑自往前走。


  李明恆趕緊邁步跟上，來到風雲閣，齊妙背對著他，道：


  「膽子不小啊，居然帶她就走了？」


  李明恆聞言低頭，見表姐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這才開口解釋著說：


  「姐，我不是有意的。縈兒什麼性格姐也知道。即便我不帶著她，她肯定也會偷摸跟著，倒不如……」


  話沒等說完，齊妙「猛」地轉身，看著李明恆凜冽的道

  「你是不是跟她說什麼？」


  「我……」李明恆遲疑，隨後還是開口道，「那日從皇宮出來……明恆去了盧家。」


  那日？


  齊妙想起是哪天之後，氣的薅住他的脖領子，道：

  「行啊，夜探香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你都用上了？」


  「咳咳……」李明恆聞言，忙不迭咳嗽兩聲。


  齊妙見他咳嗽，突然想起自己未出嫁前，獨孤寒曾做過的事兒……不免，也有些尷尬。


  不對啊，那個時候他還小，不可能知道這事兒啊。


  想到這兒，齊妙微眯著眼睛看他，道：


  「你咳嗽什麼？傷風了？」


  李明恆咽了下口水，深吸口氣，解釋說：

  「姐，我已經弱冠了。我真的就只想要她，我明白你跟姐夫的顧慮，也懂梁家的處境。所以……我打算……打算這次考中，就主動要求去青陽縣。」


  「去那幹嘛？」齊妙蹙眉，不是很明白。


  「青陽縣的百姓一直靠海吃飯，所以明恆想過去，去那邊治理。京官……明恆從來都沒想過，就像表哥一眼，只想去真正的做些實事。」


  齊妙沒有說話，看著長大成人的弟弟，心懷百姓的弟弟，心裡還是很欣慰的。


  可一想到他的婚事……


  雖然文彧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但——


  「你打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