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結成金丹
三年後,赤火峰。
“錚——。”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一個鏗鏘有力頗具氣勢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靜寂,帶著輕顫的回旋,金戈的尾音在空氣中迅速的打了個卷,消散,詭異的片刻安靜過後,弦弦掩抑聲聲思,低純的音律複又響起,輕攏慢撚抹複挑,一雙素手迅速在琴麵舞動出優美的殘痕。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清脆幹淨的琴音傳出三裏,延綿不絕,忽而拔高忽而猝降的響動,就如同那位散發的白衣琴師,不羈中卻帶著能夠撩撥人的心弦,沉醉其中的人,彈至興處,一仰起頭露出了隱於發間臉龐,絕美的容顏使人神牽夢繞,線條優雅的脖頸脆弱的如同一隻高傲的天鵝,一個回眸,一個微笑便有勾魂奪魄的能力。
琴聲低低縈繞,夾雜著少女難解的愁絲,忽而回首,忽而輕點娥首嬌羞的微笑,赤白的足踩著青草循著清香高高的放起了親手做的紙鳶,纏綿的愛意將空氣挑染上了嫵媚的春色。
然,低婉的琴音忽而一變,尖蹙的一次拍案,刺耳的擊打聲連接著未完的結局,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甜美時光疾馳而過,未曾想一次進京趕考,書生遠走,從此天涯兩端,再無音信飄渺,日日複年年,唯一人泣淚。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
娓娓殘音未散,一陣幽愁暗恨生,此時確是無聲勝有聲。
琴案前淡淡的白煙朦朧飄渺,隱去了那個一身隨意席地而坐的白衣人,琴聲方歇,青灰色的石屋中彌漫著一股子混雜著安靜的憂傷,灰暗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通透的照亮了漂浮了一屋子的塵埃。
屋子是用青石板堆砌的,加持著聚靈陣使這裏的靈氣一直都十分充沛。
窗口不大也不算小占據了正麵牆三分之一的大小,窗戶的兩側綴著輕薄白紗製成的簾子,偶爾有風的時候還會帶著愜意的溫暖擺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牆麵上多多少少的都結了一層白色的蛛絲,沾著泥土,一碰就能黏上一手的灰,看得出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被人打理過了,就算是法術都為曾清理過。
屋中的人一直都維持的著那個姿勢,許久沒動,直到一開始焚的香燃盡,白色的煙氣消散,才模糊中看見一雙黑亮的透徹的眸子,裏麵光華流轉,淡漠的,沒有任何東西在那裏流下一絲的痕跡。
隻見那個少年先抬起了一雙素手,修長白皙的沒有任何瑕疵,輕柔的沒有發出半分的聲響。
隨著那少年手動起來的是他落至藕臂半截的長袖衣袍,並不是他平時穿著的道袍,綢緞的長袖上麵繡著一水淡金色的紋飾,白金相映,反倒襯出了一抹淡雅的雍容,腰間的流蘇混合著未曾束起的墨色黑發一同散落在了地上,華順的在地上開出絢爛的顏色。
少年緩緩地起身,赤著纖白的足行至窗前,駐立在那,對著窗外的世界發呆。
望著外麵一如既往的銀裝素裹,他的世界隻剩下如此的蕭瑟了,潔白的雲朵被外麵的風很快的刮走了,蔚藍的天空淡淡的晴朗如洗,那雙失神眺望的眸子,除了濃濃的眷戀,就是無盡的淡漠與絕望。
靈樞已經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裏有多久了,又三年了吧,不曾在見過人,任何人,這間最初始承載著記憶的屋子,不光關住了他的喜怒,也圈住了他的世界,除了一眼望去不見邊的青灰與銀白,他在看不見任何的色彩,從記憶中的那抹紫色褪去開始,他的生命就不在有任何的色彩了。
屋子的外麵一個方寸大小的紫色圖騰封印,不停地在旋轉著,擰出一個漂亮的花。
就是那點幾不可辨的光彩,迫使著他隻能呆在這裏,三年中不曾他出過門一步,周而複始的生活過的單調又無聊,每日裏除了固定幾個時辰的打坐修行,就是根據自己識海中最初伏羲曾與他的哪幾部書籍的指示,焚香沐浴,定心彈琴,若說收獲倒也不是沒有。
日日參悟內經讓他的修為又有長進了,在半年前就到了築基中期隻差一線之為便可突破到後期了,而琴技精絕,焚香談唱更是不在話下,仿佛他天生就和該過這樣的生活一樣。
這樣子一開始他還對師尊充滿了怨恨,可是過過也就習慣了。
有的時候倒是要感謝師尊的這樣安排,讓他才能慢慢的從那段讓他難堪的過往中走出來。
近半年裏他更多的時日,就是這樣的佇立在窗口眺望著遠方,然後一個人靜靜地思考,沉澱下了一份難得寧靜,有的時候是在想大師兄溫柔看著他時候的表情,有事時候是在想十年前族人遭屠時候的慘淡,更多的時候他會想起少數兩次與伏羲見麵時,他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也偶有幾次會想起當日風清挑釁時候的嘴臉。
從氣憤惱火怨恨,到現在平淡的無動於衷,靈樞覺得自己變了,冷漠的近乎無情。
少時會因為血統的高貴而顯得高傲不羈,三年的時間,平淡的流逝,偷走的歲月裏不光抹去了他的激情,也磨去了他的棱角,周身衣角上沾染的那幾分飄渺,竟也有了幾分世外高人的感覺,一度似乎困擾著別人的蚩尤也沒出現,有時候他也會想,若是這樣就天下太平了,那這樣也好。
隻是心底悄悄顫動的心悸,才知道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不甘。
目光迷離間,忽然腳底下的大地發生了一陣急促的震動,隨一閃後就不見了,但靈樞仍然能夠從靈氣的波動中察覺到位置發生的方向,順著窗口的東北方向,他靜靜地凝視。
一陣波動過後平靜了片刻,忽地一道紫色的霞光帶著晨曦的祥瑞從地麵升了起來,而後絢麗的七彩流光伴隨著悅耳的百鳥齊鳴化作一個圓升到天空上,一朵烏雲迅速的凝起又散去,點點星光在蔚藍的背景下緩慢的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圖案,展著龐大的羽翼,身後披著長長地尾翎,變成了一個他熟悉的圖案,重名鳥。
靈樞好看的眉頭一點一點的皺了起來,這漫天的霞光是說明.……有人結丹成功了。
那隻火紅的大鳥傲然的在半空中舒展自己的身體,被夕陽燃燒起來的雲朵將他裝點得更加妖嬈,燃燒起來的火紅就如浴火重生一般,配上從遠方的傳來的鳥鳴,似乎那個飛禽之王滑翔而來神獸,真的帶著傲視萬物,睥睨天下的氣勢。
那雙不已外物喜悲的眸子中漸漸地混雜了淡淡的複雜,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擒住了他的心髒,不知單純的開心,亦不是單純的怨恨,而是淺淺的憂傷含混著眷戀的惆悵,默默地看著那個方向。
神獸有四,重名屬火,火靈根,結丹的該是大師兄吧。
櫻紅的朱唇輕啟,暗啞沙啞的嗓音含在喉嚨裏麵,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大師兄,靈樞先在這裏恭喜你成功結丹.……。”
未完的話語盡數的消失在了他的唇齒見,白色的貝齒被緊抿的唇擋了起來,靈樞輕輕地垂下了眼眸,斂去了所有的念頭,意興闌珊的離開了窗口,不過片刻間就已失去了看下去的欲望。
即便大師兄出關了又如何,掌教的首席大弟子,下一任掌門,不必說一出關就會很忙,那會想起來他這麽旁人來。
靈樞坐在床頭兀自的發出一聲訕笑,閉上眼睛躺了下去,想的再多又怎樣,他們一個是得寵的大弟子,一個是被關起來的囚徒,天與地雲與泥的差別,更何況出關了掌門應該很快就會向青城老怪提親了吧,他們怎還會再有交際,想歸想,隻是心頭卻怎麽都揮散不去那抹失落。
其實靈樞的所料不差,那天空中的異象確實是因流光出關所形成的。
流光此刻確實很忙,才打開大門走出地麵,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莫忘居見靈樞了,隻是沒想到,他步子還未邁出一步,就收到了一隻他師父發過來的靈鶴。
拆開的靈鶴上麵並沒有說明什麽事情,隻說要他先去一趟上懸殿。
就這樣流光腳下的步子糾結了半天,不得不轉了一個方向,走去了青木峰,雖不能撕破虛空將他自己直接帶過去,不過炫一下新領悟到的技能還是沒有影響的,隻見他身子一躍,人已經淩波行走與半空之中。
不過一會時間,就到了熟悉的大殿外,門內人似也察覺到了他的到來,才一站定,殿門就自動的打開了。
流光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進去,到了主殿才發覺,不止是他師尊在,連青玄也一臉嚴肅的站在那,來的雖不是本人,確實他用靈力的幻化的分身。
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疑惑的忘了自家師父一眼,這是何事?
不過疑惑歸疑惑,壓下心頭那抹不好的預感,行了禮,恭敬地說:“弟子流光,見過師尊、執劍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