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我害怕了！
這世上最可恨的不是敵人。
最可恨的是叛徒！
梅若雪看著佑寧公主的時候在給這個女人定位，她到底是敵人還是叛徒。
對蘇家人來說，佑寧公主是叛徒，對蘇懷瑾來說，同塌而眠十幾年的妻子，佑寧公主也是叛徒，至於楚文帝，梅若雪不做他想，狗皇帝要是真把佑寧公主當回事，不可能任憑她被帶出城來，所以皇家無情。
既然皇家無情，佑寧公主落在自己的手裏，更不用什麽情麵了。
為了不誤判，梅若雪問追雲：“說說過程吧。”
追雲知道梅若雪問關於佑寧公主的事，娓娓道來，當說到蘇懷瑾大罵昏君，並且自盡的時候，梅若雪偏頭看了眼追雲：“毒藥這麽來的？”
追雲舌頭在嘴裏動了動，伸出舌頭的時候，舌尖上有一粒黑色的藥丸，梅若雪反應過來伸手就拿過來了。
“大小姐，就連我都有這樣的後手，武安王也一定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了。”追雲說。
梅若雪捏著手裏的毒藥丸：“襲月嘴裏也有？”
追雲點頭稱是。
梅若雪把藥丸收起來：“回去讓襲月交出來，我梅若雪的人，可以苟且求生。”
追雲不吭聲了，如果能活，誰願意死呢？這是人性，隻是她們以前不配有這樣的本性。
兵士隨身攜帶補給，梅若雪讓追雲找來鹽和水，調和成淡鹽水給蘇懷瑾送服下去，再診脈，喃喃自語：“打了個平手啊。”
這話無人能懂，隻有梅若雪知道，再和死神搶人這件事上，她和死神打了個平手，蘇懷瑾死不了，但想要活過來還需要看他自身的求生意誌了。
偏頭看佑寧公主，梅若雪過去抬手拔下來銀針，想著怎麽讓這個人生不如死才能痛快點兒，她一肚子的戾氣無處發泄，好像是攢了兩輩子。
還有，那些死去的兵士讓梅若雪心疼，生死不知的蘇懷瑾牽動著蘇易安的心，讓她心疼，這些心疼統統轉化成了怨恨和戾氣，想要尋找一個發泄的途徑，眼前顯然是佑寧公主最合適了。
當梅若雪鋪開了刀具，從裏麵取出來一柄薄刃的刀湊向佑寧公主的時候，蘇易安剛好撩起簾子看到了這一幕，梅若雪眼裏的那種狠戾的模樣深深的刺痛了蘇易安的心。
他認識的梅若雪從來都是急病人所急，救死扶傷的人，何曾如此刻這般，如此性情大變是因為自己！
思及此，伸手把梅若雪就拉過來抱在懷裏，輕聲：“若雪！”
梅若雪渾身一顫，看看手裏的手術刀，再看看佑寧公主，心裏那些戾氣如冰雪消融一般褪去，整個人便軟倒在了蘇易安的懷裏。
蘇易安抱著梅若雪遠離這輛車，兩個人坐在一處高高的土坡上。
“我差點兒殺人了。”梅若雪說。
蘇易安柔聲：“沒有殺成，差一點也是差，不礙事的。”
梅若雪抬起手摸著蘇易安的臉頰：“我剛才真的想殺了佑寧，真的，現在也想，可是我不敢了，我害怕了。”
“我知道。”蘇易安蹭了蹭梅若雪的掌心：“你想為我報仇，為父親報仇。”
梅若雪落淚了，她一直認為醫生是救死扶傷的人，不管對方是好人還是大奸大惡之徒，隻要是病人，她都會救，生命在她眼裏沒有善惡，隻有生死。
可她剛才要殺人。
蘇易安用指腹輕輕的擦掉梅若雪的眼淚，把人深深的抱在懷中：“不哭，若雪不要哭，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心亂了。”
梅若雪哭出聲來，委屈的很，不是因為蘇易安，而是自己心中的信念動搖了，甚至險些坍塌成飛灰。
蘇易安就那麽靜靜地抱著她。
直到懷裏的人沒有動靜了，才垂眸看了眼，看到哭累了的梅若雪在自己懷裏睡著了，麵容上還有斑駁的淚痕。
埋首在梅若雪的耳邊輕聲呢喃：“不會了，以後不會再讓你看到這一切了。”
“嗯，淡鹽水給父親喝下去，不然會體力透支的。”梅若雪眷戀一般蹭了蹭蘇易安的臉：“還有，你要讓他活下來，和他說話，再就是咱們要盡快回去桃源。”
含糊不清卻處處叮囑，蘇易安輕輕吻了吻梅若雪的臉蛋：“好，我安排，你乖乖睡一覺。”
擔心牽掛的事情都交給了蘇易安，梅若雪便沉沉的睡著了。
蘇易安抱著她回到馬車裏，讓追雲陪著梅若雪睡在另外一輛馬車中，這邊馬車是全黑的那一輛馬車，是甄孝廉暗中出手相助了，蘇易安上了馬車坐在蘇懷瑾旁邊，把人扶起來躺臥在腿上，拿了淡鹽水一點點兒送服下去，並且輕聲叫父親。
說小時候，父親斷臂時，六歲的他是如何惶恐不安的，說母親臨盆生妹妹的時候，那一盆一盆的血水成了他這輩子都不敢回想的，在記憶深處的血河。
說自己刻苦勤奮，隻為了為父親一雪前恥，戶門關前再楊蘇家軍軍威。
說自己在戶門關經曆的大大小小的戰役，說那些平凡的兵士如何教他上陣殺敵，到最後提到了自己中毒，提到了自己流落永固縣，遇到了給自己饅頭吃的梅若雪，說梅若雪模樣像極了陳側妃，說自己一直都把陳側妃當母親一般愛戴。
當提到陳側妃的時候，蘇懷瑾的手突然動了一下，蘇易安看到後，抬起手一枚銅錢徹底讓佑寧公主半死，反正是啥也聽不到了後，才有開口句句不離陳側妃。
說陳側妃去了永固縣，在永固縣有陳玉暖，陳家姐妹相聚是大好事，陳側妃一定會很高興，說自己娶梅若雪是因知道陳玉暖的身份後，才認定了要護著陳家血脈的。
提到梅若雪，蘇易安嘴角就忍不住露出溫柔淺笑，說自己和梅若雪的點點滴滴，像是兒子在父親跟前提到了自己的愛情那般，帶著點兒羞澀和忐忑，生怕父親不同意這門婚事似的。
如此，天蒙蒙亮的時候，蘇懷瑾睜開了眼睛。
蘇易安的話戛然而止，就那麽望著蘇懷瑾。
蘇懷瑾開口聲音微不可聞，蘇易安急忙趴俯在他唇邊，良久才點頭：“是，兒子明白了。”
蘇懷瑾用力的握著他的手，很用力，而後便閉上了眼睛。
佑寧公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軟被上，身邊雖沒有人伺候著，但有誘人的食物香氣直往鼻子裏鑽，太香了，這輩子就沒有聞到過這麽香的味道。
她挪了一下身體，確認自己並沒有被捆綁著，反而不敢動了。
她可沒失憶，自己是如何出城的，在城裏到底都看到了什麽，簡直曆曆在目，那麽如今在哪裏？
想到這裏，聽到了外麵輕聲的交談，竟然是蘇易安的聲音，聽到蘇易安的聲音，佑寧公主簡直嚇得魂都要掉出來了，勉力的克製自己，側耳傾聽，就聽到蘇易安問：“公主可醒了？”
這麽和善？佑寧公主手心裏都浸出冷汗來了，她不是個傻子，甚至更能隱忍，蘇易安沒有喊打喊殺，比喊打喊殺更讓人心生恐懼。
越是害怕，就越慌亂，裝死都不能，一抬手竟碰到了旁邊桌子上的一個茶杯，茶杯落地的聲音讓佑寧公主都想立刻死去。
馬車外，蘇易安抬頭看了眼馬車裏，眼底一抹寒光閃過，出聲：“來人。”
佑寧公主緊緊地閉上眼睛，腦子裏一片空白了。
聽到簾子被掀開的動靜，緊接著就是蘇易安的聲音，那聲音透著幾分能感受到的悲切：“公主殿下，請下車吧。”
佑寧公主強迫自己必須要睜開眼睛，蘇易安的話提醒了她，她是楚國公主，不管怎麽說位份還在這裏了。
她坐起來，往門口一看，頓時心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