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女戶
梅寬露出了慌亂之色,眼角餘光看小李氏,那意思問小李氏不是準備好了嗎?怎麽就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啊?
小李氏也懵了,她不知道那小廝是不是沒把事情般妥帖,這會兒也是一腦門子冷汗。
“對質什麽?”梅若雪出聲了。
梅寬一梗,眼神凶狠的看著梅若雪。
梅若雪就那麽淡定的看著他。
“你、你忤逆不孝!如今我倒是問問你,你打你祖母所為何來?”梅寬憤然出聲,一開口就扣上了一頂大帽子:“說到底你是我梅家血脈,竟如此枉顧人倫,幾次三番以下犯上,今日與親父對簿公堂,是想要讓別人都學你不成?”
梅若雪還真挺佩服梅寬說的這幾句話,帽子雖然說扣的有點兒太大了,有虛張聲勢之嫌,但身為父母官的縣令卻要考量自己治理的所轄區域,要是隔幾天就蹦出來一個自己這樣的姑娘來,還真是夠亂套了。
果然,梅寬話鋒一轉:“若都學了你,婚姻大事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肯聽從,豈不是要亂了綱常禮法?”
梅若雪剛要說話,梅寬卻已經憤然起身,顯然是氣急了一般,抬起手指著梅若雪:“你敢說自己不是梅家人?你母陳氏沒有腦疾?我在學塾整日忙碌,無暇顧及家中事務,你可曾和睦姐妹兄長?可曾賢孝奉養長輩?”
“你以為為父願意讓你為妾?可也不想想,陳氏的病症時好時壞本就難以讓你尋到好親事,還有若晴……,若晴的腦疾又雪上加霜,你以為若我不給你尋一門親事,還有誰會明媒正娶你為妻?誰家不怕你所出之子女是昏聵之輩?”
梅寬越說越語調高亢,頗有幾分痛心疾首:“你若不同意,好言好語說來便是,可你做了什麽?尋死!讓我等白發人送你黑發人!隻怕你也與你母一般,腦子不清醒的很!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尋常人連損毀都不敢,可你呢?若晴那一頭秀發是怎麽沒的?”
這一番慷慨陳詞說下來,外麵看熱鬧的平民百姓就議論紛紛了。
梅若雪心裏冷哼,受害者有罪論嘛,她見識過的。
隻不過梅寬的一句句質問,到底是給自己設置了不少障礙,要知道她的目的是剝了梅寬的秀才名頭,斷了他的仕途之路!
“你心思歹毒,明知為父要赴考,卻在這個時候惹出如此亂子來,又鬧到公堂之上,為的是什麽?玉石俱焚?可你知道不知道,為父日夜苦讀,何嚐不是為了讓你們衣食豐足?”梅寬說到這裏,撩起袖子拭淚了。
“逆女啊!”有圍觀群眾開始大聲疾呼了。
“對,忤逆不孝之人,人品可見一斑了。”有群眾附和。
陳氏急了,就要上前,梅若雪微微挪了腳擋住了陳氏,抬頭沉聲:“大人,有兩件事請大人驗證。”
曹鳴鹿點頭:“好。”
“第一,我母隻是記憶有些問題,並非腦疾,受不得刺激是真,餘下無礙,第二是關於舍妹,舍妹並非什麽有腦疾的孩子,而是聰明伶俐之人。”
梅若雪頓了一下,又說:“仵作剛才檢驗過,舍妹的頭發確實是民女給剪幹淨的,可事出有因,當初梅寬要摔死舍妹,舍妹後腦傷口若不剪掉頭發會感染,危及性命,所以請大人就算治民女的罪,也要體諒民女的良苦用心。”
曹鳴鹿看了眼梅寬:“那就細細說來吧。”
“是。”梅若雪行禮後,揚聲說道:“前幾天梅寬回家來,要把我定給永固縣趙員外做妾,我娘不允,他便打了我娘,我氣不過要懸梁自盡,他就逼著我死給他看。”
梅若雪掃了眼梅寬:“我懸梁自盡,梅寬非但不救我,還惱羞成怒說是要若晴去嫁,若晴才八歲的孩子,這就是梅寬梅秀才說出來的話,我娘有病你們都知道嗎?她隻要一急或者一嚇就會神誌不清,兩個人廝打搶奪若晴的時候我娘就犯病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三叔看不下去想要救若晴,可梅寬卻要當場摔死若晴泄憤,當時有許多人都看到了。”
“還不是你作妖逼迫他!”小李氏急急出聲。
梅若雪掃了一眼小李氏,繼續說:“是我,打了梅寬,也是我打了冷氏,更是我登門討要和離書,想要給我們母女三人搏一條活路,可梅寬怎麽做的?寫了和離書卻不來衙門過了官路,糊弄我們母女三人,還應承給二十兩銀子,讓我和若晴都跟了陳氏一起離開梅家。”
說到這裏,梅若雪猛然看向了梅寬:“你為何不敢來縣衙過了和離書的明路?是因為你根本就是人販子!拐騙我娘!我娘在你身邊十幾年被磋磨出了毛病不說,你還隱瞞不報,作為一個秀才家中有別人丟失之女,不想著為她尋找家人,而是看她美貌占為己有,你可還有半分人性?”
梅若雪聲音雖不高亢,但清脆入耳,看熱鬧的群眾就像是牆頭草一樣,這會兒看著梅寬的眼神兒就不一樣了。
梅若雪拿出手裏的欠據:“這就是你哄騙我們母女三人的證據,一件件一樁樁都擺在這裏,今日你讓小李氏帶著花甲之年的趙員外登門,到底是什麽齷齪心思誰人看不出來?”
梅寬臉色漲紅。
梅若雪轉身跪下,抬起頭目光堅定:“請大人明斷。”
“你所求是什麽?”曹鳴鹿問。
梅若雪毫不猶豫:“我母陳氏、舍妹梅若晴和我要和梅家、梅寬一刀兩斷,再沒有任何瓜葛,就算梅家門前車水馬龍,我也絕不登門討要一粒米糧。也不允梅家任何人打擾我們母女三人的貧寒日子。”
曹鳴鹿暗暗佩服梅若雪,有骨氣!這做法是應該的:“還有嗎?”
“還有,梅寬種種罪狀,不配為夫、不配為父、更不配為人,請大人法外施恩,縱我母身份未明,人就在這裏,請大人判他們和離,如此縱以後找到外祖一家,作為女兒也好給外祖家一個交代。”梅若雪說。
還不等曹鳴鹿說話,陳氏就忍不住哭出聲音來。
一直躺在床板上的梅若晴伸出小手拉住陳氏的衣袖,小聲:“娘,不哭,就算以後我和姐姐討飯,也一定不會再讓你被梅家人磋磨的。”
這話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這會兒誰敢說這孩子是有腦疾的?
曹鳴鹿點頭:“還有嗎?”
梅若雪把心一橫:“民女請大人做主立女戶。”
“女戶?”曹鳴鹿看向梅若雪:“你可知這女戶不準婚嫁,死後為絕戶?”
“所以民女想要以我之名立女戶,而不是母親。”梅若雪嘴角勾出一絲笑意:“我知道,我不怕,隻要母親和舍妹能安然無恙,就算是不婚不嫁又如何呢?”
曹鳴鹿再次讚賞的看了看梅若雪:“好。”
“謝大人。”梅若雪並未提梅寬秀才之名剝掉的要求,但如上這些條件都在縣令這邊過了明路,她就不信梅寬還能入仕!
朝廷考核官員的標準她還略知道一些,身家不清白的梅寬,這一次算是到頭了。
外麵群眾議論紛紛,竟有人高喊要求大人做媒,入贅梅家的。
平安立在最外邊,目光陰沉沉的看著那些嚷嚷的很歡的人,手就慢慢的握成了拳頭。
曹鳴鹿看著縣丞送過來的記錄,到最後拿起朱筆刷刷點點寫了判詞。
縣丞看後,壓低聲音:“大人,這隻怕於理不合啊。”
曹鳴鹿偏頭看了眼縣丞後,把朱筆放在一旁的筆架上,抬起頭掃視眾人,目光就落在了被拖上來的趙員外身上了,微不可聞的一聲冷哼,緩緩開口:“趙德旺,你有何話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