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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親

  此刻江郡馬聽了南華郡主的質問, 便道:“其實郡主也知道, 我是個閑散人, 也給不了兒子什麽爵位, 將來悟兒與恒兒少不得都要自己去掙。如此, 有個能幹的賢內助極要緊的。恒兒才學是有的, 隻是性情活潑些, 不大諳世事,正該找個——”


  他還沒說完,南華郡主兩條眉毛已經快要豎成直線了:“正該找個醫家女?你莫不是糊塗了!恒兒是郡主之子, 皇上和太後都與他有血緣之親,怎麽就淪落到去娶醫家女了?”


  她遇到兒子的事兒就要失了分寸,聲音尖銳刺耳, 且說得激動起來什麽也顧不得, 指著江郡馬便道:“我看你是感激她,要拿兒子去報恩吧?我告訴你, 這是我的兒子, 且輪不到你來安排, 他的婚事我說了算!難道就因為他有個出身低的爹, 就得去娶個出身低的媳婦嗎?我的兒子, 還沒那麽自甘下賤!”


  珊瑚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幾次想勸阻卻插不進嘴去, 直到南華郡主連下賤的話都說了出來,不禁暗叫一聲完了。


  果然江郡馬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直等南華郡主喊完, 他才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郡主當初為何不尋個高門婿,而要自甘下賤選中了我呢?”


  南華郡主其實不是在說他,然而激動起來嘴上沒有把門的,嘩啦嘩啦都吆喝完了,此時後悔也來不及。蔣桃華是醫家女,但蔣錫本人還有秀才功名,家中且已經不掛牌行醫,頂多算是商家。而江郡馬是軍戶出身,說起來半斤八兩,可能還不如蔣錫呢。


  “我,我不是——”南華郡主訥訥道了一句,不知如何解釋,一肚子氣就不由得撒到了桃華身上,“定然是蔣家丫頭勾引恒兒!我就知道,當初在無錫她就一肚子鬼主意。又是什麽走三橋的,大半夜的帶著恒兒出去亂轉。如今又進了京城——是了,在九江口又討好了你,可真有本事啊!”


  江郡馬正待反駁,溜來聽消息的江恒已經忍不住跳進門來:“母親,您怎麽能這麽說蔣家呢?當初您的病治好還有蔣姑娘的功勞呢。再說走三橋是我要去的,九江口那時候,她更不知道父親是誰呢!她是醫家女又怎麽樣呢?她人又能幹,心地又好,不說別的,就這次兩縣治疫,她救了多少人?我聽說,藍田那邊都有人給她立生祠,說她是菩薩轉世呢!”


  南華郡主被噎得不輕,半天才道:“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菩薩轉世,這話也是亂說得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說話的份!”


  江恒梗著脖子道:“既然您都說是父母之命了,那麽父還在母之前,父親都覺得蔣姑娘好,您怎麽不聽呢?在話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您是不是也該從夫呢?”


  南華郡主氣得頭都昏了,舍不得罵兒子,哆嗦著手轉向了江郡馬:“是你跟恒兒說這些的?你,你真是要翻天了啊!你們爺倆兒是要合起夥來氣死我不成?悟兒當初硬要娶個文氏回來,到如今才隻生一個丫頭片子。這也罷了,好歹文氏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眼下這更好,竟要娶個醫家女了,你們,你們真是要氣死我啊!”說著,隻覺得自己受的委屈無處哭訴,忍不住就掉下眼淚來,“我在宮裏頭受著皇後的氣,就是要討太後歡心,好給你們鋪路,你們倒好,恩將仇報,一家子白眼狼!”


  她是怒火一上頭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嘴。江郡馬看了她片刻,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江恒追著他出來:“父親——”


  江郡馬摸摸他的頭發,苦笑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江恒期待地看著他:“父親,我真的覺得蔣姑娘很好。”


  “父親也覺得蔣姑娘很好。”江郡馬有些心疼地看著兒子,“可是,你知道你大嫂受過多少委屈嗎?”


  江恒想了想,覺得無法回答。畢竟男女有別,他對文氏的生活當然不會很了解,但是母親不喜歡大嫂他是知道的,這次大嫂生了寶姐兒,母親是什麽態度他也知道,想來必然是有委屈的。


  江郡馬喟然長歎:“你看,你母親不喜歡蔣姑娘,如果你一定要娶,父親也能替你去提親。但是你母親會願意嗎?她一定會鬧的。隻要她一鬧,蔣家就知道她不願意,那蔣家還會把蔣姑娘嫁進來嗎?即使最後她嫁進來了,你母親不喜歡她,不會給她氣受嗎?”


  他看著兒子有些茫然的臉,心頭不忍,但又不得不說這句話:“你把心愛的女孩子娶進來,就是為了讓她受氣嗎?”


  “我,我會保護她。”


  “怎麽保護呢?難道你要整天呆在內闈裏守著她,什麽都不做了嗎?”


  江恒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如果我帶著她出去住呢?”


  “怎麽出去?”江郡馬柔和地問,“父母在,不分家。”


  “但我可以謀官外放!”江恒眼睛一亮,“我在外頭做官,她就不用受氣了。”


  江郡馬眼睛裏露出一絲笑意:“可你現在還不是官。”


  江恒挺起胸膛:“明年就是秋闈,後年是春闈,我如果能中進士,就可以謀外放了。”進士可以補縣令的缺,哪怕地方不是太好,也可以帶著妻子離開京城。


  “嗯。”江郡馬笑了笑,“如果等中了進士你還想娶蔣姑娘,父親可以替你去提親。”


  江恒雙眼閃亮:“謝謝父親,我去讀書!”轉頭就跑了。


  江郡馬看著他輕快的背影,已經在漸漸褪去少年的稚氣,有些青年人的模樣了。他欣慰地點了點頭——兒子的確是長大了,無論他最後能不能娶到蔣家姑娘,這都是一件好事。


  “老爺——”輕輕細細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含章一臉心疼地走過來,“郡主又對老爺發火了麽?”


  “沒什麽,不過因為恒兒的親事有些爭執罷了。”江郡馬擺了擺手,“讓她靜一靜吧,我去書房。”


  含章跟著他亦步亦趨:“奴婢方才都聽到了,郡主說老爺——”


  江郡馬再次擺擺手:“不說這個。”


  含章低下了頭。南華郡主低嫁,因此在江家一直都是頤指氣使的,倒正反襯出了她的體貼溫柔。但江郡馬即使受了南華郡主的氣,也不肯在她麵前提起。以前含章明白,所以從來都隻是默默地伺候著就好。


  但從上回賞花會之後,她就敏銳地覺得江郡馬跟南華郡主更親近,倒是對她似乎有些疏遠了。她知道這是上回自己說錯了話的緣故,但總這樣下去可不成,她得有個孩子啊。可江郡馬似乎也沒有頂住南華郡主給她個孩子的意思,這可怎麽辦呢?


  這麽一心急,她忍不住就想借著今日的機會再給這兩人中間添一點矛盾,反正南華郡主已經往江郡馬心上插了不止一根刺,她隻要再把這刺撥一撥,讓它紮得更深一點就是了。


  誰知即使是這樣,江郡馬仍然不讓她議論南華郡主。如果這都不是機會,那究竟什麽才是機會呢?


  為了兒女親事而煩惱的當然不止江家一家,崔知府從宮裏回到家中,也是滿心的煩惱。


  “王爺不肯?”崔幼婉的臉有些發白,“父親,女兒不是忘了大功的事,是因為,是因為姐姐她還沒有,若服大功會不會真的詛咒了她?”沈數的話等於在說她根本不為亡姐哀悼,毫無姐妹之情。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好名聲。


  崔知府正沒好氣,聞言便道:“你姐姐已經死了,什麽詛咒不詛咒的。”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不管怎樣,這逆女惹出的事總算沒有鬧大,至少我們遵循先帝旨意,誠心已到,這是無可指責了。就算日後萬一……應該也說得過去。”


  大女兒死了就許嫁小女兒,若是有人說他們縱女逃逸想悔婚,這可是沒道理的事了。


  崔夫人也鬆了口氣,窺探著丈夫的臉色小心地道:“這麽說,安郡王是拒絕按期成婚了?這樣,不如我們也就算了,幼婉正好不必嫁了。”


  崔知府心裏倒覺得有些可惜,但小女兒年紀也實在不夠,沉吟著道:“王爺說要給那逆女守一年,這也給足我們家臉麵了。幼婉若是實在不願意……”


  我願意啊!崔幼婉幾乎要叫出聲來,卻又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低頭柔順地道:“女兒聽從父親的決定。隻是雖然這會兒王爺願意給姐姐守,但若是一年之後他又娶了別人,到時候哪裏還記得姐姐呢?畢竟人未過門,認真說起來,王爺與我們家也沒甚關係。”


  這話倒是說到了崔知府的心裏,若是崔秀婉真的死了,他能想辦法讓牌位過門,人也葬到皇家陵寢裏去。可是現在棺材裏根本沒有人,他卻是不敢這麽幹。


  崔夫人左右為難,見丈夫不說話,連忙打圓場道:“橫豎郡王爺說要守一年,想來這一年裏他也不會再議親,有什麽事,也過了這一年再說吧。”


  崔知府皺皺眉頭。雖然沈數說是要守一年,但這一年裏不能成親,卻不妨礙他私下裏議親。想了一會兒,他還是道:“福州那邊我是走不開的,但你還是帶著幼婉在京裏住著。一則敬兒明年下秋闈,二則——還是時常與郡王府那邊走動走動為好。那逆女的棺木,我立刻著人送回老家去。”


  崔幼婉低頭聽著,輕輕地籲了口氣。看來父親還是有聯姻的心思的,隻要父親這樣想,她就有希望。但在這之前,她得防著沈數與別人議親。想到那個高挑的少女,臉上隨時隨地都帶著自信冷淡的表情,她隱在袖子裏的雙手悄悄握成了拳。


  崔家煩惱的時候,沈數已經離開皇宮,回了郡王府。鄔正在屋裏等著他,一見他進來便道:“已經去查過了,逃走的那家郎中就是當初王爺去西市請的那位趙郎中,不過屬下詢問鄰居之後發現一處疑點:據崔家的說法,他們是中午去請了趙郎中,趙郎中去崔家診脈開藥之後再回到西市,怎麽也要下午了,然而從頭一天晚上,趙家左鄰有人起夜,卻聽見趙家在收拾東西,第二天夜裏,他們就不見了。”


  沈數眉毛一揚:“就是說,要麽是趙家未卜先知,早就料到會治死人,要麽崔家報上來的內容與實際不符。”


  鄔正微微一笑:“或者說,崔知府可能並不是在那天早晨才進京的。隻可惜,我們沒料到崔家會用這一招,一時沒法追到那趙郎中了。”


  “這個不急。”沈數心情不錯地擺了擺手,“問題是,崔秀婉當真死了?崔家真能對親女兒下此狠手?”


  鄔正不以為然:“這有什麽。屬下見得多了。女子失貞,家中怕丟了臉麵,一根白綾悄悄縊死,再報個急病,誰會深究?王爺隻見到侯爺夫妻對兒女珍愛,何曾見到那狠心的呢?倒是崔家想將二姑娘再嫁過來,皇上怎麽說?”


  沈數目光微微一黯:“我看皇上的意思,開始是想答應的。畢竟崔家在福州多年,又與陸大將軍交情不錯,皇上還是想安撫。”


  鄔正歎了口氣:“王爺,我早就說了,皇上終究還是皇上。他能隱忍這麽久,必是個狠心的人,別說王爺畢竟不是他的親兄弟,就算是一母同胞——天家無親情,也未必就不能犧牲。”


  沈數默然片刻,笑了一笑:“但皇上畢竟還是沒有同意。”


  鄔正尖銳地道:“那是因為王爺沒把話說死,隻說要給崔氏守一年。那一年之後呢?王爺可想過要怎麽辦?”


  “一年之後啊——”沈數笑了,悠然地望向窗外,“一年之後,我想求娶蔣姑娘。”


  鄔正張開了嘴合不攏來:“王爺,您,您說誰?”


  “蔣姑娘。”沈數將目光轉回來注視著他,“蔣桃華,蔣三姑娘。”


  鄔正愣了片刻才能說出話來:“王爺,這,這似乎不妥吧……雖然蔣三老爺被封藥師,蔣姑娘如今名聲也大,但,但蔣家的家世……”做個側妃還行,正妃哪裏能行?


  沈數收起了笑容:“崔家家世如何呢?”


  “崔家家世也不成的。”鄔正斷然道,“崔家並無根基,不過是一任知府罷了,否則家教不至如此鬆散,竟令女兒婚前失貞。不過這是先帝指婚,誰都無法罷了。如今幸得王爺能擺脫這樁婚事,正該再尋高門淑女,方是正道。”


  “哪個高門淑女呢?”沈數反問,“高門淑女能給出止血散的方子嗎?高門淑女能在興教寺中見了番椒就惦記著西北將士嗎?高門淑女能去疫區治疫,能讓兩縣百姓都想給她立生祠嗎?”


  “王爺——”鄔正覺得這話有些難以辯駁,“這是兩回事啊……就算是侯夫人,也是西北有名的將軍之家……”鎮北侯娶了她,就等於把西北軍全部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這就是侯夫人的家世。可是蔣家……


  “不必說了。”沈數擺了擺手,“我今天就寫信回西北,告知舅父舅母此事。”


  鄔正覺得頭痛死了:“王爺,屬下所說的高門淑女,其實指的是——王爺,您現在若是能在朝中得到支持,要比什麽都強啊,就是對西北也有好處呢。”


  沈數看了他一會兒,輕聲問:“先生這樣說法,與皇上有什麽不同呢?”


  鄔正猛然被噎住了,片刻之後,麵紅耳赤。他剛才還嫌皇帝為了籠絡人就想把沈數的親事做籌碼,現在照他這樣,豈不是同樣拿著沈數的親事為西北做籌碼?

  “屬下一時糊塗了……”


  沈數微微一笑:“我知道先生是為我好。不過,我也想娶一個合心意的人。”


  “那——蔣姑娘那裏……”


  沈數沉吟了一下:“你說得是,我還該先問問她的意思才是。”


  鄔正有點失魂落魄地從屋裏出來,背著手慢慢往外走,才走幾步就被兩個身影攔住了,蝶衣睜大眼睛連聲問:“先生,到底怎麽回事?崔大姑娘是怎麽死的?那現在王爺的親事怎麽辦呢?”


  蟬衣跟在她身後,也是一臉的憂急。


  鄔正點了點頭:“崔家的親事是不成了。王爺的意思,總歸是先帝指給他的正妃,再要議親也要過一年再說。”


  蝶衣一臉失望:“還以為王爺馬上就能成親了呢。”她耷拉著腦袋,“王爺都二十了,再拖一年就二十一,什麽時候才能有兒女呢?”想想又憤憤,“會不會是太後他們派人害的?我知道,太後根本就不想讓王爺娶妻生子!”


  鄔正半是好笑半是感歎地道:“你說的是,但這些話卻是不能說出來的,知道嗎?”


  蝶衣縮了縮脖子道:“奴婢就是在家裏說說……可是,那王爺的親事怎麽辦呢?就算是一年之後再成親,現在也該悄悄先議起來才是。”


  “你說的是啊。”鄔正歎了口氣,“是該先議起來才是。王爺啊,心裏已經有主意了。”


  蝶衣眼睛嗖地一亮,拉住鄔正不放:“先生,你說王爺已經有看中的姑娘了?是哪一家的?”


  自打斷定崔秀婉對沈數是刻意冷淡之後,郡王府上下沒人喜歡她,蝶衣尤甚。現在人死了自然也不覺哀悼,反倒是聽說有了新的王妃人選就興致勃□□來。


  蟬衣原先麵有憂色,現在聽了這句話,倒是臉色微微一變,雖不說話,卻側耳聽著。


  鄔正捋著下巴上的那一小撮山羊胡子隻是笑,等蝶衣問得急了才悠然道:“這個如今卻不可說。若是不成,豈不有傷姑娘家的閨譽?不可說,不可說……”晃晃悠悠走了。


  蝶衣瞪了他的背影跺腳,恨恨地道:“回頭剃了你的山羊胡子!”轉頭又笑了,“姐姐,你聽見了嗎?王爺有看中的姑娘了,太好了!這崔大姑娘總算是做了件好事。”


  蟬衣卻沒有她那麽高興,隻嗯了一聲。惹得蝶衣疑惑地看她:“姐姐不高興?”


  蟬衣打起精神,在她腦門上戳了一指頭:“高興就要像你這樣嗎?再說了,崔姑娘總算也是準王妃,現在人才死你就這麽眉飛色舞的,叫外人知道豈不是給王爺惹麻煩嗎?難道是王爺不滿意先帝定的婚事,所以巴不得人死?”


  蝶衣吐吐舌頭,連忙把臉上的喜色抹去,嘴裏卻還有些忍不住:“我就是覺得,王爺終於能娶自己看中的姑娘了,真好。將來就像侯爺和夫人那樣,舉案齊眉,生兒育女,到時候呀,我就伺候小主子們……”


  她說得一臉憧憬,蟬衣卻早走了神,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著,直到蝶衣說道:“隻可惜鄔先生不肯說是哪家的姑娘……”她才仿佛剛剛醒過神來似的,隨口答道:“那你怎麽不問王爺去?”


  蝶衣哦了一聲,抬腳就要往沈數房裏去,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不好意思地道:“姐姐你上回才說過要守規矩,我差點又忘記了。既然王爺不說,那也輪不到我問,我隻要等著王妃過門就行了。”說罷,歡歡喜喜地走了。


  蟬衣瞪著她的背影,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笨蛋!”該守規矩的時候不守,不該守規矩的時候又想起規矩來了。猶豫片刻,她還是自己往沈數房裏去了。


  沈數正在寫信。自從離了西北,他給舅父舅母寫信也不止一封,唯有今日這封信寫得自己心中如同揣了個小兔子,又是柔軟又是忐忑,寫著寫著,唇角就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意來。


  蟬衣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抹笑意,心裏不由得緊了一緊:“王爺,鄔先生怎麽走了,奴婢剛沏了茶來……”


  “放在這裏吧。”沈數不以為意,“鄔先生去算賬了。”


  蟬衣自然地走過去磨墨:“王爺又給侯爺和夫人寫信呢?”


  沈數下意識地將手一遮,輕咳了一聲:“快寫完了,不必再磨墨了。”


  蟬衣心裏頓時又是一沉,連忙將墨條放下:“那奴婢去做做針線。今年想是又要在京城過年了,鄔先生和幾位侍衛的衣裳也要準備起來。”


  沈數心不在焉地點頭:“你去安排吧。”


  蟬衣隻得走出門去,回頭一望,沈數已經又滿麵笑容地寫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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