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鴻門宴

  跳定太多請晚些購買最新章  事實上作為一個可知過去未來的菩薩, 我是知道以後的事情的,但是這個掛過於強大,搞得我日子過不好,我開了幾次掛以後連我徒弟吃飯吃幾粒米都知道,實在是太無趣了, 我就給屏蔽了。


  尤其是那孫猴子歸我管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往未來看上一眼,生怕看見他又惹事嚇我。


  自打回了西天以後,我那徒弟就跟開了什麼開關一般, 是再也不肯講上一句話了。但凡我要是問他一下午不見蹤影,去了哪裡, 他便望著我,一副「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一聲不吭走遠了。


  我總覺得,惠岸對我有種誤解,就是他知道我有掛, 他就覺得我無時無刻不在開掛, 但是這就很尷尬, 因為我若是沒事的時候是不開掛的, 可是惠岸就覺得, 不管他做什麼我都知道,不管他想什麼我都知道, 他索性就不和我交流, 但是其實……


  我是不知道的。


  我問他去幹什麼了, 是因為我尊重他的隱私,不打算看他去幹了什麼,但是他偏不解為師的苦心。


  這天如來問我:「怎的你那徒弟又不見蹤影了,你收他是要他滿西天亂逛的么?」


  我只好說:「他長大了,自然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來道:「你這個當師父的應該管管,他畢竟是你徒弟,總讓他一個小輩如此自由,不好。顯得我們西天沒規矩。」


  唉,如來他懂什麼,我這個徒弟和他的徒弟不一樣,惠岸又不是我從眾生里看上有靈性收來的,他是李天王家小太子,就算是他是個傻的,是塊石頭,是根木頭,就算他腦袋頂上開了個洞,我也不能把他趕走,因為這是如來禍害的,這是外交問題。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惠岸不是來給我當徒弟的,是來西天和親的,他父王把他嫁給我了,我打也不得,罵也不得,只能任由他自己生長,他脾氣上來了我還得供著他,這師父當得真憋屈。


  我們正說他呢,他就回來了。最近惠岸一回來有個特點,他就給我使個「你都知道了吧」的眼色,彷彿我什麼都知道一樣,然而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如來道:「你們師徒二人感情還挺好,眼神交流?」


  我默默地想,那眼神交流是單方面的,他自己以為的。


  如來說:「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那木叉是李天王家的二太子,他送來西天,是怕他兒子舉止不慎,遭了禍害。有時候,你管他不得,又不能不管,處在中間很是為難。我來為你管教他一下。」


  他便叫了惠岸過來,問道:「你怎的這般沒大沒小,你師父在南海把你慣過了頭,寵壞了,怎的成了這等不知禮數的人,見了師父,誰教你的以目示意?」


  惠岸道:「我師父了解我,自然什麼都知道。」


  我和如來相處的時間比我和惠岸相處的時間長多了,就是我木頭一樣立在那裡,他也知道我心裡怎麼想,便替我說話道:「你師父知道,我卻是不知道,你不如說來給我聽聽?」


  惠岸道:「沒什麼大事,反正我師父已經知道了。那孫悟空在路上一棒子打死了六個山賊,和那玄奘吵了一架,一個筋斗雲跑了,把那唐僧丟在荒山野嶺呢!」


  ……


  ……


  什麼???!


  我才幾天沒看著,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打死人便也算了,一打就是六個?還把唐僧丟在山溝溝里了?

  我還在上司面前被自家的怪徒弟告知這件事?

  孫悟空,你個該千刀的,你可真是出息了啊。


  惠岸一臉自豪道:「不過沒事,我師父可知過去未來,早知道了。」


  ……


  不,我不知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如來看我,我看惠岸,惠岸看如來,我也看如來。


  然而如來一直看著我。


  最後,如來對我微笑道:「去吧。」


  我心酸的站起身,憂傷地理了理衣裳。


  這潑猴子已經不是攪屎棍了。


  他是我親兒子,親祖宗,上輩子欠了債的冤家,前世里虧了情的恩公,我都懷疑我是不是過去欠了他幾條命,才讓我如此受罪來看照他。從今天開始,我不僅給他當爹當媽,還得給他收拾砸爛的攤子。


  他以後若是成了佛,也不要認他師父了,乾脆叫我一聲爹吧。


  那龍女和善財正等著我拆穿他給他難看,兩個人一起眼巴巴地盯著我,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我看著孫悟空那一臉信誓旦旦的樣子,又覺得拆穿了他,齊天大聖孫悟空的自尊心受不了,半晌,迫於無奈,只好對龍女說:「沒看見孫大聖把白狐公子好好的護送回來了嗎?還不快接過來,帶去給那母狐狸。」


  我對孫悟空說道:「你把這狐狸送回來的真是及時,他那個傻子娘已經找了他不下十日,這小崽子心倒是夠大的,明知道他母親正翻天覆地在找他,跟你玩的還挺開心。」


  孫悟空一聽這個,緊張地耷拉著腦袋,時不時抬起眼睛瞥我一眼,左手撓著右手背,渾身不自在。


  自從他自封了齊天大聖大鬧天宮一來,這潑猴天上地下從來沒有怕過誰,也從未在誰面前氣短過,然而如今,他卻拘謹地站在我面前,不敢大聲說話,結結巴巴道:「菩薩說的是,這小狐狸崽子太貪玩了些。」


  我對孫悟空說:「還好你來得及時,那母狐狸丟了親生兒子正四處發瘋找他呢,把我南海鬧得雞飛狗跳,你也知道女人丟了孩子是何等的心焦,如今她要是見你把孩子送回來了,一定要認你做大恩人,你等著,我這就叫那白狐狸精來親自向你道謝。」


  說完,我又假惺惺地凶龍女說:「笑,笑什麼笑!那母狐狸還在後山嗎?快叫她過來,她那個傻兒子兒子找著了!」


  我話還沒說完,孫悟空一把扯著我的袖子,急忙道:「菩薩且慢,菩薩且聽俺老孫一言!」


  他欲要說什麼,又猛地憋了回去,一張猴子臉漲得通紅,瞪大了眼睛望著我,半晌,才忽然如同皮球泄了氣一般道:「我和你實話說了吧!這狐狸崽子不是真的,是……是我從山野間隨便抓一隻來的!」


  他喪氣地說道:「想那日,我在南海急著尋惠岸行者,不知道將那小狐狸丟在了什麼地方,這便跑丟了,我原本以為南海是個太平地方,他縱使跑丟了,能丟到哪裡去呢?那時也沒曾想如何著急找他,可是後來我再來尋的時候,連他的影子也找不到了,這才知道惹了大禍事。」


  孫悟空耷拉著腦袋,暗地裡偷偷瞥我一眼,道:「這幾日我幾次想和菩薩道歉,可是你也知道的,我老孫就是這個脾氣硬,一輩子從未承認自己做錯過什麼,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死活低不下頭來道歉,就把事情給耽誤了,如今實在是我師父有難,迫不得已想來學菩薩幫忙,卻又想著之前欠了菩薩的於心不安,萬般無奈之下,這才想了這個昏招,用著假狐狸崽子來騙你啊!」


  過了一會兒,他認了錯,等著我說什麼,見我不說話,又暗自打量我,忽然理直氣壯道:「但是這損招並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我那個師弟攛掇我的!若不是他,我今日哪裡會做出這般丟人的事情!」


  說自己的時候理虧,不敢大聲說話,一說起他師弟,又有理了。


  我只能說:「……是是是,所有事情都是別人的錯,不是你齊天大聖孫悟空的錯,是這個意思嗎?」


  孫悟空陪著笑臉,耷拉著腦袋,焦急地撓撓手背:「這件事確實是老孫的錯,菩薩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


  我道:「孫悟空,你可知道你闖下了多大的禍事!那白狐公子趁你走後,在我南海偷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又喝了西王母的瓊漿玉液,還將我那蓮花池子里的花瓣扯下一半來,覆在臉上,從此千般變化,再無人能認得出他來。這小狐狸年紀輕輕便如此聰明,可惜心術不正,長大了以後定要惹更大的禍害,說不準,比你都能惹禍!」


  孫悟空垂頭喪氣,敲著自己的石頭腦瓜道:「都是老孫的錯,都是老孫的錯,等有一日我不保唐僧西天取經了,別的事情也不做,便滿了四海八荒尋那小崽子,一定給菩薩一個說法!」


  我說道:「罷了,也是他命中合當有此機緣,日後是福是禍,還很難說。你如今又來找我,是不是你師父出了什麼事情?」


  他道:「還不是被那老虎精抓到黃風洞里去了!那老虎沒什麼本事,他家大王卻有個能吹風的寶貝呢!」


  孫悟空氣呼呼地說道:「真是怪了,以前老孫在這山野間行走,從未見過妖怪這麼熱心吃人,就算是熱心吃人,也從未下如此大的功夫千辛萬苦,得罪其他厲害妖怪也要抓那走在路上的路人,這世道真是變了,我們當年做妖怪的時候,從來不像他們現在的妖怪這樣沒有章法,妖怪和妖怪之間好歹還是彼此尊重的,現在這妖怪真是一屆不如一屆,老孫不在的這五百年,外面的妖怪全都學壞了,亂套了!真是世風日下啊!」


  我們正說話間,我忽然渾身一陣惡寒,如墮冰淵,彷彿天地間忽然變作三九寒冬,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然而我轉身一看,龍女、善財、孫悟空都好好的站在我身邊,也沒有什麼寒風來吹我,也沒天氣突變,只我一個倒了霉。


  我還沒來得及問孫悟空這是怎麼回事兒,耳邊忽然響起一聲低低的啜泣聲,似乎是一個人在哀哀的哭,一邊哭還一邊小聲咕噥:「觀音姐姐,快來救我啊!」


  我茫然的環顧四周,並沒有人說話,半晌,只好問孫悟空道:「你方才聽見有人說話了嗎?」


  孫悟空瞪大眼睛茫然道說:「只我一個在講話,並無其他人說話。」


  我又看龍女善財,兩個人一起搖頭,顯然沒有人聽見這聲呼救。


  過了不多時,那聲音又哽咽道:「完了完了,連觀音姐姐也不能來救我了,我這次可真是死定了。」


  等一下,這個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這不是孫悟空他家那師父嗎!


  小和尚似乎在自言自語,我只聽見他小聲哽咽道:「都怪我那兩個徒兒不懂事,偏要追著那個妖怪去打,現在可好,害得我被妖怪抓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個人孤零零在這,馬上就要那幾個妖怪開腸破肚給吃了,我以後還怎麼去西天取經啊……」


  ……你這個小和尚,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是很能叨叨的了。


  我本來可知東西南北天下事,要是不小心開了閘,全世界燒香的都在我耳朵邊兒上叨叨叨,只是聲音不大,偏就小和尚這個聲兒,簡直是振聾發聵,他一開口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我又聽見他小聲咕噥:「可是我答應了觀音姐姐要去西天大雷音寺求取真經的……」


  我記得前兩天開會的時候,那如來曾經突發奇想,說那小和尚西天取經路上幾多磨難,保不齊就被哪個妖怪抓了去,若是他的徒弟求救不及就死了,可怎麼辦呢?這已經折騰了整整九世,第十世本該功成正果,萬一沒看住,咔嚓一下死了,多尷尬。


  他自己叨叨這話的時候,我們誰也不說話,因為那九九八十一難的大綱雖然是我做的,但是說到底還是他自個兒安排的,若是他安排的難度太難把唐僧給害死了,但也不是別人的錯。


  但是他到底是老大,我們也不敢說他的不是,所以每每他提起和具體情況有關的事情,我們大多低著頭,等這件事兒自己過去,反正他保不齊一會兒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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